“皇上,您親眼看見了,公主她是有多傷心,公主她宣見過蜀國使臣,原本是要央求將離宮的日子往後延遲,公主放心不下的,是四皇子的安危。”問蘭一身雪白的儒裳,她惶恐的跪伏在地,裙裾上開出大片大片的桃花。
崇帝眼中有深深的厭惡,他冷笑一聲,道:“誰讓你來這裡吹壎?誰讓你穿這身衣裳?又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問蘭的身子不可抑制的發抖,皇上發怒了,皇上發怒了……那個人說過,如果皇上發怒,那就是信了她說的話,欣喜和恐懼同時充斥在問蘭的胸口,她只顧得上拼命的磕頭:“皇上,奴婢所述都是實情,奴婢是公主帶進宮的,奴婢不願意見公主傷心,就算皇上認定奴婢是受人指使,奴婢也一定要爲公主說話,公主尊敬皇上,將皇上視爲親兄長一般信賴,願皇上也能疼惜公主,不要令公主空留餘恨啊。”
“混賬東西!”
崇帝一拳打在粗壯的樹幹上,樹葉簌簌直落,羣鳥俱驚,鮮血迸濺到問蘭面前,問蘭嚇得面孔雪白,半響,她猛地驚醒,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荷包,雙膝跪着爬到崇帝腳邊,雙手奉上荷包道:“皇上,求您看看這個。”
崇帝目光落在她手上,瞳孔劇烈的縮了縮,他攥緊荷包,聲音沉得可怕。“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問蘭扯着他的龍袍拼命哭道:“皇上可還記得,蒼桐鎮的那場大雨,公主爲了救皇上,連命都不要了,奴婢當時就在場啊。”
崇帝身形晃了晃,當時的場景……除了阿離,其他的都記不清了,崇帝緊緊皺起眉頭,手捂着胸口,臉色慘淡,這幅軀囊早就不堪一擊,但偏偏……阿離,你的疏離竟然是爲了他嗎?
“皇上!”問蘭目瞪口呆。
一道黑影閃過,趙公公用力托住崇帝倒下的身體,他二話不說,先輸了一口真氣過去,手指搭在主子的脈搏間,頓時臉色大變,他攔腰抱起崇帝,飛奔回行宮。
七八名御醫在寢宮內穿梭不息,宮人和太監都守在外面大氣不敢透,沈明玉也屏住呼吸,她想靠前一步,卻被趙公公擋住。
“娘娘彆着急,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有皇族天尊保佑,不會有事的。”
沈明玉目光落在牀榻上的平靜面容上,她心神已亂,並未察覺趙公公的僭越,無措道:“要不要請更高明的御醫來,皇上早上還好好的,怎麼會……”
趙公公看了沈明玉一眼,立低頭恭敬道:“娘娘寬心,全天下最好的御醫都在這裡,皇上他是太過勞累了。”
沈明玉眉心蹙了蹙。
御醫們聚在一起商量的半天,其中一名御醫走出來,跪在沈明玉面前道:“啓稟皇后娘娘,皇上這是氣血攻心,邪火入體,外加上舊疾復發,聖體才致虧損,臣等用金針爲皇上打通心脈,已經暫時穩定住病情,皇上一定要靜養,不能受任何的干擾。”
沈明玉緊張道:“本宮在旁伺候也不行嗎?”
御醫爲難道:“爲聖體考慮,恐怕要委屈皇后娘娘了。”
沈明玉握緊手指道:“本宮明白了,傳旨下去,皇上要在外苑靜養,暫時不見任何人,若有冒犯,一律宮規處置。”
她金口玉言,擲地有聲,屋子裡外的人都膽戰心驚的跪下去,沈明玉對着牀榻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妾告退。”
這一仗,她贏得漂亮,卻始終贏不了他的心,沈明玉扶着冬憐的手快步走出寢宮,四周涼風四起,一瞬間,她的心墜至冰谷。
白離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前,火紅的楓葉開始凋零,落入她眼中的全是荒涼,丹琴站在她身後,無聲的用帕子擦着眼淚,終於,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丹琴擡起紅紅的眼,吁了口氣道:“公主,長喜回來了。”
白離一震,她猛地轉過身,手打在花臺堅硬的棱角上,丹琴驚叫的衝過去捂住她的手,只見食指骨端已經紅腫破皮,丹琴忙去尋玉露膏,白離卻急不可待的問:“皇上怎麼樣了?”
長喜行過禮,秀氣的臉上寫着擔憂道:“公主,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奴才只知道所有的御醫都趕過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白離面如白紙,她跌坐在牀榻上,許久未語,丹琴拿着玉露膏小心的塗抹在她手上,白離突然站起身,玉露膏被她帶落在地上。
“不行,我要去看看。”
“公主,您不能去。”長喜忙攔住她的去路。
白離困惑的瞪着他,道:“爲什麼?”
長喜不安道:“皇后娘娘下了令,誰都不能打攪皇上,想必……想必是爲皇上的聖體考慮,有御醫在,公主該放心纔是。”
放心?她要如何才能真正放下心?
丹琴小心翼翼的扶住失魂落魄的白離,將她引到牀榻坐下,白離身子一鬆,深深閉上眼,丹琴心裡一痛,趕緊將她抱在懷裡,長喜見此情形,悄悄地躬身退下。
寢宮的燭火一明一滅,風吹打在窗柩上的聲音像嗚咽,崇帝摩挲着手中的壎,她的一顰一笑歷歷在目,他的心卻猶如被千刀萬剮,疼得無法呼吸。
崇帝俯身咳了咳,趙公公從黑暗中現身,他跪在牀前,擔憂道:“皇上,御醫說了,讓您別費神。”
看到他時,崇帝目光驟亮,他靠在大迎枕上,淡淡的問:“查得如何?”
趙公公頓了一下,道:“有個叫含翠的,是四皇子身邊的人,服侍過長公主,當初在慕容府時,四皇子同長公主……一桌吃飯,長公主的寢宮四皇子也是隨意進出,長公主午睡時,四皇子就在一旁等候。”
“還有什麼,說!”崇帝一用力,手中的壎碎成片。
趙公公大驚,但他清楚主子的性子,若是不問清楚,只怕是不會放手的,他只得道:“當時服侍過的宮人都被遣散出京,含翠是長公主親自送走的,還賞賜了許多銀兩,這次奴才找到含翠時,若不是打着長公主宮裡的名號,恐怕什麼都問不出來,含翠說四皇子待長公主是一片真心,就連四皇子對皇上起了殺心,也是長公主求情,四皇子才罔顧先後的旨意,將皇上藏起來……”
趙公公的聲音越來越低,崇帝墨黑的眸光浮動,彷彿有什麼要衝破而出,趙公公膽戰心驚,但最後,那裡面只剩下荒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