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翻身面對她,含翠將腦袋伸進帳子裡,她嘴角掛着笑,兩顆小小的梨渦令她平凡的容顏有了幾分活潑的氣息。
白離問她是哪裡人,什麼時候進宮的,是不是一直在四皇子身邊服侍?含翠的回答卻令白離意外。
“奴婢小時候家裡太窮,實在養不起奴婢,就將奴婢送到宅子裡,奴婢一直在佛堂當差,前些日子才奉命來這裡的。”
含翠雖然機警,但她的話有太多的破綻,就算是普通的宮人,也知道入宮是要有宮籍的,而且以她的年紀,還不到大宮人的份上,以前在宅子裡做事,最近才被四皇子看中,來服侍她,白離想了許久,終於想通了,含翠不是宮裡的人。
那會不會是慕容家的丫頭?
白離猛地坐起身,含翠被嚇了一跳,忙問:“公主,您怎麼了?”
白離壓了壓神,道:“我沒事,睡不着,心裡有些煩亂。”
含翠臉色變了變,害怕道:“是不是奴婢太多話了,吵到公主了?”
白離擺擺手,道:“不關你的事,你不是說這裡有庫房,庫房裡有笛子,你能不能幫我選支笛子來,我想吹笛子靜靜心。”
含翠猶豫了一下,道:“太晚了,公主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
白離想了一下道:“你幫我在梳妝檯上的首飾盒拿來。”
含翠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聽話的將首飾盒拿給她,白離打開首飾盒,從裡頭挑了一對米粒珍珠墜子,在含翠耳邊比劃着,道:“這幅墜子配你正合適,就賞賜給你了。”
含翠接過耳墜,雖然高興,卻也擔憂道:“奴婢真的不能離開公主,不然被四皇子知道奴婢沒有服侍好公主,奴婢會受罰的。”
白離沉下眼,道:“你不幫我去拿笛子,我就會生氣,這樣你也算失責,四皇子一樣會處置你。”
含翠掙扎了片刻,終於妥協,她福了福身,道:“公主您等着,奴婢馬上就回來。”
她一陣風似的跑了,白離細細思索,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可能,倘若這裡是慕容府,四皇子將自己安置在這裡,確實很安全,無論宮裡發生什麼事,也沒人敢來慕容府上查,慕容老丞相不僅是三朝元老,更是當今皇上的岳父,皇后娘娘的親生父親,太子和四皇子的親外公,慕容府就像深深紮根地底的松柏,會屹立百年不倒。
白離不禁懷疑,太子也在慕容府,慕容家不一定會想置太子於死地,只要他不和四皇子爭奪皇位,慕容家說不定會囚禁他一生。
含翠拿着笛子回來時,白離還在胡思亂想,這些都猜測,她不能拿太子哥哥的性命作賭注,倘若太子哥哥真的在這裡,她的笛聲他一定能聽到。
白離吹了半宿的笛子,吹得含翠疲倦不堪,僭越地伏倒在她身旁就睡着了,沒有任何的迴響,好像她所住的這個宅子四周都是空蕩蕩,平常也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白離握着笛子嘆氣,下半夜她也沒能睡着,半睡半醒,總覺得下一秒天就亮了,但看看窗外,還是黑漆漆一片,等她迷瞪的閉上眼,再醒來時,外面果然是天光大亮。
“公主,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吧。”含翠立在帳子外柔聲道。
白離撐起身子,問:“什麼時辰了?”
含翠道:“巳時二刻,奴婢讓廚房備着您的午膳,等您梳洗好,午膳就送過來。”
“這麼晚了!”白離驚呼一聲,她這身子,真是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含翠笑道:“公主別急,四皇子一早來看過您,他說要陪您吃午膳。”
白離張了張嘴,很想問她在睡覺,四皇子是怎麼進來的,但一想這裡都是他的地盤,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誰能攔得了他。
含翠似乎早就習慣了這位長公主動不動就分心走神,她半拉半扶的將白離引到梳妝檯,先服侍她洗臉,然後替她梳頭,含翠做事利落,將白離收拾整齊不過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宮人將午膳送來了,白離喝了一盞溫開水,含翠高興得將四皇子迎進來。
“四哥哥。”白離站起來,微微福身。
四皇子滿臉笑意的看着她,道:“你還真能睡。”
白離有些臉紅,能睡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好歹也是大家小姐,貪吃貪睡總歸不是什麼好名聲。
四皇子擺了擺手,含翠照舊領着衆人退下,四皇子拉着白離的手坐下,白離還沒掙扎,他就鬆開,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盒子,放在白離面前,道:“送給你的,打開看看,看喜不喜歡?”
“是什麼?”白離錯愕的擡眸。
四皇子但笑不語。
白離只好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支玉簪,與她頭上插的這支墨玉簪子不同,他這支是雪白中帶一抹粉紅,像是桃花的顏色,很精緻。
“喜歡嗎?”四皇子臉上的笑意收斂,眸色溫柔。
白離微微撇開臉,道:“太貴重了,我無功不受祿。”
四皇子頓了一下,語氣近乎哀求道:“收下吧,爲了尋這支簪子,我花了不少力氣,只覺得你可能會喜歡,你若不收,我會傷心的。”
白離眼眸酸了一下,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無賴,自己喜歡的,就覺得別人也會喜歡,便也是這份癡心,是白離最不忍傷害的地方,明明他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爲何到了要算計的這一步?
“那阿離謝謝四哥哥的禮物。”白離收下玉簪,將它放置在梳妝檯的首飾盒裡,轉身回來陪他一起用膳。
四皇子臉上的笑意便再也沒有散過,飲鴆止渴,這些朝夕相處的瞬間,是他最爲寶貴的東西,別人噗之以鼻,他卻奉爲至寶。
爹爹帶人闖進來的時候,四皇子並不在這裡,白離在屋子裡就聽到外面人潮涌動,殺聲震天,含翠臉上寫滿害怕,卻死死攔着白離不讓她出房門,經過了難熬的兩個時辰,爹爹第一個衝進屋子裡時,白離幾乎忘記自己被囚禁的身份,她撲到爹爹懷裡,淚如雨下。
她本以爲,這一生都見不到爹爹了。
含翠嚇得面如血色,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爹爹什麼話都沒說,輕輕拍撫着她的背,道:“阿離,三皇子叛亂,皇上病倒,想見太子一面。”
白離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訥訥道:“三皇子叛亂,那四皇子呢?”
爹爹搖了搖頭,道:“四皇子囚禁太子,企圖謀反,已經是天下皆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