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廟的路上,白離騎着馬跟在太子身旁,他不緊不慢的往前騎,臉色淡漠至極,時辰漸晚,再不回去就趕不上晚膳了,白離在心中默默唸着,卻不敢開口,不知爲何,看她跳舞時,他就是這樣一幅表情,白離腹誹,難道她跳得真有那麼難看嗎?
站在石階底下,白離望着看不到盡頭的石頭,不禁發杵,心虛道:“太子哥哥,我與大師下山時,走的不是這條路。
太子下馬,將轡繩系在一旁的樹幹上,他走到白離身邊,伸出手道:“下來。”
難道真要爬上去?白離可憐巴巴的瞅着他,太子不爲所動,語氣堅定道:“下來。”
白離無法,只好扶着他的手跳下馬,太子將她的馬也系在一旁的樹幹上,道:“走吧。”
縱使再不願意,白離也不敢說不,她不識路,這會子想騎馬另闢他徑,只怕轉上一天,她都回不到殿廟,她暗歎了口氣,認命的跟在他身後,老老實實的爬石階。
白離何曾吃過這種苦,爬了不過百來步,她已經筋疲力竭,出氣多進氣少,嗓子裡都快冒煙了,再看太子,面不改色,衣履風流,猶如散步一般,白離在原地站了一會,他已經走了二十多步遠,白離瞪着他的背影,眼前一陣暈眩。
太子覺察出不對勁時,他回過頭,白離已經臉色慘白的跌坐在石階上,太子身形一閃,就來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手指按住她的手腕查探。
“我沒事,就是有點暈。”白離半睜着眼,幽幽吐氣道。
太子緊繃的神經微鬆,語氣抱歉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爬這麼高的臺階。”
白離臉色依然煞白,聲音卻穩了不少,她委婉的道:“太子哥哥,等我們爬上去,說不定天都黑了。”不如趁着沒爬多少路,趕緊尋別的上山的法子吧。
太子尋思了一會,道:“我揹你。”
白離驚住,臉色頓時由白轉紅道:“這不合適。”
太子定聲道:“天快黑了。”
白離欲哭無淚,怎麼願不願意都由不得自己了,太子見她一張臉都擠在一起,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安撫道:“別擔心,不會有人看到的。”
白離暗忖,這不是有沒有人看到的問題,若是讓他背,定然少不了身體的碰觸,她不是無知的小女孩,怎麼能隨意就犯這個錯誤。
太子看了看四周,突然道:“四面都是荒山野嶺,若是有狼出沒……”
他話還沒說完,白離立刻做了決定,道:“太子哥哥若不嫌累,就揹我上去吧,我無以爲報,會記着太子哥哥的好。”
太子笑了一下,轉身蹲下身,白離看着他寬闊的肩膀,和散落的黑髮,心情激盪,但總僵持也不是事,她把心一橫,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
太子絲毫不費力的就背起她,腳步穩穩的上着石階,許着難掩尷尬,兩人都沒有說話,白離隱約聽到他輕緩的呼吸聲,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的她,聞着從他身上散發出的乾淨的男子氣息,兩頰紅透,她堅持低着頭,在心中默默揹着今早看的經書。
太子也有些心不在焉,徐徐的山風吹動着她的頭髮,總有那麼幾根髮絲落在他臉旁,像調皮的手,動來動去,他努力去忽視,但那股清新少女的芬芳,在他鼻尖縈繞,他剋制住心神,脫口而道:“再過幾日,是我的生辰。”
白離愣了一下,道:“你說什麼?”她一心默記着經書,並未聽到他說的話。
太子咳了咳,道:“五月十八,是我的生辰。”
五月十八,就在三日後,白離先是歡喜,後又惆悵不已,默默的沒有作聲。
“你不高興嗎?”太子輕聲問道。
白離懷疑他的後腦勺長着一雙眼睛,她瞪了他一會,老實道:“太子哥哥的生辰,自然是要大辦的,只怕我們只能在這兒待不過後日。”
原是爲了這個,太子微微勾起嘴角,柔聲道:“別擔心,你若喜歡這裡,等宮中……幾件大事辦完了,我再求父皇恩准,相信父皇會考慮到宮中沒有公主,你也會無聊寂寞,而放你出來的。”
白離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一些事,她不安的問道:“我這次能出宮,也是你求來的恩准嗎?”
“我答應過你。”太子道。
白離眼眶微濡,她竟不知道,他爲她做了那麼多的事,然當時他並不在宮中,她忍了忍,露出歡暢的笑靨道:“原來是太子哥哥,我還真以爲自己是不祥之人,連累着辰央宮鬧鬼。”說起這個,白離便想起另一樁事來,問道:“那日我在地宮誤闖了機關,差點脫不掉身,是誰救了我?”
太子微微愣了一下,語氣嚴肅的道:“那裡很危險,以後不要再進去。”稍有不慎,就會死在亂箭之下,他十分後悔告訴她宮中有這樣一個地方。
白離怕他誤會,忙道:“我以爲你在裡面……”她一驚,忙住了嘴。
她是去找自己的,太子立即釋懷,道:“你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白離指尖摩挲着掌心的疤痕,自從有了這個疤痕,丹琴每晚必定用玉肌露爲她按摩手心,漸漸的,這個疤痕並不顯眼了,但白離卻不能忘記,他無影無蹤消失的那段時間,她每次都是看着掌心的疤痕來思念他,惜妃說用血爲她解屍毒的人會死,那以後她常常做噩夢,都夢見他滿身的血,就算是死,也痛不欲生。
白離不禁抖了一下,太子察覺到了,忙問:“冷嗎?”
她抓緊他肩膀的衣衫,紅着眼眶問道:“太子哥哥,你是怎麼解屍毒的?”
太子明顯想回避這個問題,只道:“屍毒雖然難解,但也不是沒有法子可行,只不過是世人不知道罷了。”
從白離視角看過去,他面容清瘦得厲害,皮膚是沒有光彩的深白,白離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道:“你沒事就好。”
“你放心。”許久,太子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