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回

“玄逸,母妃只有依靠你,在這世上,唯獨你不會捨棄母妃,你可知道?”鸞妃眼眶微微濡溼。

三皇子怔了怔,他上前握住鸞妃的手,望着女人依舊美麗的容顏,他無聲笑了笑,低下身子將頭擱在鸞妃的膝蓋上。

起初鸞妃有些僵硬,慢慢地,她將手放在兒子的頭髮上,輕輕地撫摸,好像他還是小時候的樣子,眉目清俊的少年,纖細單薄的身子,喜歡靠在自己的膝蓋上撒嬌。

鸞妃眼中盛起濃濃的慈愛,嘴角彎出溫柔的弧度,三皇子閉着眼,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寧靜與安詳,沒有心計,沒有爭奪,心底的冰冷被慢慢融化,只聽鸞妃道:“玄逸,只有你成爲太子,成爲未來的儲君,母妃纔不用眼睜睜看着你離開,你已經成年了,朝中的太·子黨,遲早會逼走你的。”

三皇子眉心動了動,他立起身子,往後退開一步,鸞妃的手僵在膝蓋上空,只見兒子低下頭,目光隱在一片陰影中,她不禁蹙眉。

“母妃說得對,百里家精心策劃這麼久,不可半途而廢。”三皇子冷聲道。

鸞妃心頭一喜,道:“你可是想通了!”

三皇了看了她一眼,鸞妃愣住,那眼神冷得沒有溫度,也沒有任何神采,彷彿是墨黑的深潭,望不着邊際。

鸞妃不知道眼前的人,還是不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小時候有些喜歡撒嬌,喜歡黏着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最親的人,也變得這麼陌生了?

“玄逸,你究竟在想什麼?”鸞妃喃喃地問道。

三皇子目光微閃,他的神情一瞬間冰消雪融,笑道:“兒臣想的,一直都是母妃心中所想的,兒臣與母妃的命運是捆綁在一起的,因爲母妃受盡父皇寵愛,兒臣雖不是皇后所生,但從小得到的東西並不比太子少,如今兒臣長大了,自然要護佑母妃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讓母妃成爲世間第一尊貴之人,再沒有任何人能讓母妃屈膝下跪。”

鸞妃愣了半響,頓時淚迫於睫,她正欲說什麼,三皇子隨手請了安,道:“兒臣該走了,母妃好好歇着吧。”

“玄逸。”鸞妃叫住他。

三皇子背過身去,頎長身影落在華盛宮華麗的地毯上,他身上漸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鸞妃只有見皇上時有這種感覺,她喜憂參半道:“若是有時間,便多來母妃這兒走動。”

三皇子頓了頓,道:“父皇不喜皇子進出後宮,兒臣以後還是少來華盛宮爲好。”

鸞妃臉色大變,三皇子已經走出宮殿。

碧秋從次間走出來,見主子怔怔坐着,一副尚未回神的模樣,她小心翼翼地上來,輕聲喚道:“娘娘?”

鸞妃極快整了整神色,目光凌厲道:“讓人盯着三皇子,本宮想知道,他近來都與什麼人在來往,還有,派人去跟哥哥說一聲,如果他有安排,可以儘早動手,不要等到太子回來,一切就變得更艱難了。”

“是。”碧秋膽戰心驚地應下。

沈明玉即將成爲太子妃的消息像是插上翅膀,飛散在宮中的任何一處角落,商芷郡主特地派人來告訴白離這個消息時,第一個閃現在白離腦子裡的念頭是,他再也不能牽她的手,爲她吹壎了,白離不由得一陣黯然。

商芷郡主熱衷八卦,估計是想找人一起扒一扒沈明玉的坊間新聞消磨時間,她派來的嬤嬤十分健談,先是將白離誇成地上應無天上僅有的神仙一般人物,後又拉着翠微和問蘭的手,從髮髻、衣服、鞋子誇了個遍,幾次強調她家郡主閒悶,皇后娘娘卻管得甚嚴,連宮門都不讓出,導致郡主身心疲倦,吃飯不香,睡覺不甜,如若平常,白離定會去看看,但今日,她也感覺甚是疲倦,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來。

問蘭悄悄打量主子的臉色,見她並沒有出門的念頭,奈何郡主派來的嬤嬤是個粗人,一味奉承,倒顯得有些聒噪,正好,翠微使了個眼色過來,問蘭玲瓏剔透,立刻拉了嬤嬤的手親熱道:“您不是說我的繡花鞋做得精細嗎,我屋子裡還有兩匹好緞子,用來做鞋面是最好的,要不我得空幫您做一雙,您去我那看看花樣子?”

那嬤嬤喜不勝收道:“怎勞煩姑娘幫我做鞋,你是長公主屋子的裡的人,尊貴得很。”

問蘭笑道:“嬤嬤快別客氣了,郡主與我家公主交好,我做雙鞋孝順您,是理所當然的,這可沒什麼尊貴不尊貴的。”

那嬤嬤笑得滿臉褶皺,問蘭轉身對白離道:“公主,奴婢先與嬤嬤下去了。”

白離矜持地點點頭,道:“好好招待嬤嬤。”

那嬤嬤千恩萬謝地跟白離磕頭,然後喜滋滋隨問蘭退下去,翠微重新沏了盞大紅袍,奉到白離面前道:“公主嚐嚐這個,是內務府送來的,說是聽聞公主喜歡喝這個。”

白離接下茶盞,愣愣地盯着茶蓋看了一會,翠微滿腹疑問地站在一旁,一時不敢開口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白離放下一口沒喝的茶,怏怏地站起。翠微忙道:“奴婢去鋪牀。”

丹琴在寢宮守着牀鋪,白離面向帳內躺着,她既想爹爹和孃親,也想歡喜,還有……太子殿下,不曉得他在山西,吃得飽不飽,有沒有人貼身照顧,轉念一想,他又不是普通人,就算是微服出巡,也會有人隨身伺候,只是不知道趙公公爲何沒有跟着他去?

想着念着,白離陷入深沉的夢境,也唯有在夢中,太子纔會出現在她面前,笑容溫暖,處定不驚,恍如神邸。

突然,一道血刃劈過來,太子身上全都是血,他神情痛楚,一個黑洞想要將他吸進去,他拼命在掙扎,白離嚇得四肢發軟,想要伸手去拉他,但一股強勁的力道將他們分開,沈明玉正站在遠處,目光冷冷地瞪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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