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木說的聲淚俱下。
衛萊現在算是知道了。
這樣一個武僧，會顯露出這麼嚴重的疲態，不光是因爲鎮守機場，長期得不到休息，恐怕……他也已經很久沒有吃飯了吧？
魔神族，自十天前進攻失敗後，就改爲了消耗戰，不斷的對猛獁聚落裡，防禦最強的部位：機場，發動攻擊。
所以，機場纔會那般慘狀。
機場位於聚落最西北角，也是猛獁聚落最難以攻陷的位置。
魔神族目的，就是爲了牽扯猛獁聚落內部的兵力，讓士兵不斷的在防禦入侵，和維持治安之間來回奔波。
這樣，能加劇糧食短缺的猛獁聚落的消耗。
這種低成本的戰術……
衛萊當然熟悉。
託莫羅！
只有他，纔會在優勢的情況下，依舊追求更加穩妥的戰術。
衛萊是他的弟弟，當然瞭解他。
求穩，是託莫羅戰鬥的準則，就算有99％的勝率，他依然會想辦法抹除剩下1%的敗率。
“大人，大人！”
這時，一個乾瘦如枯柴的中年男子，突然抱住了衛萊的大腿。
一雙乾癟的眼睛，哀求的瞪着衛萊：“大人，我…我兒子快不行了！你有沒有食物？求求你，大人，給點吃的吧？我兒子……我兒子他……”
男人泣不成聲。
順着這個男人的指向看去。
旁邊民宿裡，一個面黃肌瘦的婦女，正抱着懷中不過四歲的孩子嚎啕大哭。
那孩子印堂發黑，臉頰乾癟，顯然已餓昏了過去。
“大人，救救我孩子吧，就一口，哪怕就一口吃的也好啊。”男人不住的哀求着。
可以看到，周圍路面的青石板已經全被挖開了。
整條街上別說蚯蚓和草根，連一些房租的承梁木，都有很多缺口…人已經餓到啃木頭的地步了。
這男人之所以求衛萊，也是看衛萊穿的好，不像飢餓的樣子。
事實上，走過這條街，也只有卡特和衛萊兩個人，臉上沒有飢態。
衛萊經常被人求。
以前做處刑人的時候，被行刑者幾乎都會求衛萊放他們一條生路。
但……
被人求着救他一命，還是第一次。
“大人……大人啊！”
面對男子的哀求，衛萊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卡特，視線不斷地在男人和那暈厥孩童間切換。
稚嫩的雙拳緊握，他見衛萊遲遲沒有反應，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來，拿去。”
卡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自己的揹包傾翻，寥寥無幾的零食全部撒落在地。
“卡特……”
“我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暴動。”衛萊剛要說，卡特卻搶先一步擡頭喝道：“但我作爲騎士團的一員，實在無法對向我求救的人置之不理！”
“謝謝大人，謝謝小大人！”那男子見了，連忙像見了寶貝一樣，抱起地上那麼幾包食物，連連道謝。
衛萊怔怔的看着卡特。
卡特毫不迴避衛萊的視線，與之對視。
這小子…
衛萊詫異的看着卡特。
能夠看到，這個孩子目光中釋放的那股剛正不阿的正氣，和他先前那股懶散勁兒截然相反，判若兩人。
明明他先前都說不想替父母報仇，但眼下又不顧一切的對陌生人施以援手。
卡特這小子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想的？
“大人！大人，我家也有孩子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大人，我好餓，給點吃的吧！”
“大人，救救我吧！”
但就如衛萊所料，周圍人見卡特拿出了食物，頓時如蝗蟲般涌了上來。
飢餓難耐的難民們像發了瘋一樣的哀求着，將附近圍的是水泄不通。
如果不是因爲三人身體素質都極強，完全可以做到不動如山，恐怕光這上百難民的推搡，就足夠要了性命。
即便引發瞭如此巨大的騷亂，卡特雙目中沒有一絲後悔。
他的眼睛似乎在說：我是騎士。
回過頭，再看齊齊木。
年邁的武僧依舊保持着鞠躬請求的姿勢。
衛萊心中，有一根隱隱的弦被觸動了。
凝固片刻，衛萊左思右想，最終下了決定。
“卡特，我們的飛機上有急備軍糧吧？帶難民過去，命令所有跟過來的騎士，拿出飛機和自己身上攜帶的所有軍糧分給難民！順便叫上克萊茵和史萊姆，就說是我的命令，給我放下所有事務過來找我！”
是的，皇家騎士團的飛機都是軍用運輸機，這是威廉決定扶持騎士團後給的特權之一。
騎士團的飛機，往往意味着有執行高危任務的可能，墜機也不是什麼意料外的事。
所以，全機各個角落，都塞滿了軍備糧，一旦發生墜機，倖存者可以從殘骸裡蒐集物資，方便繼續執行任務或者撤退。
一架飛機，裝備足夠維持五十名大胃口騎士半個月的口糧。
且每個騎士自己身上也會常備兩天的口糧。
這些食物，省着點吃，再算上難民裡有小孩，胃口會小點，足夠讓四千人吃個半飽了。
就算解不了全聚落，但也能解決一部分人的燃眉之急。
卡特聽到這個命令，那副懶散的面容，頓時浮現出了衛萊從未見過的興奮之色。
“謝謝教官！我明白了，馬上去辦！”卡特說着，便擠出人羣，大聲喝道：“所有人跟我來，有吃的了！”
衆難民見狀，更一個個感激涕零。
骯髒虛弱的面龐上，盡是對衛萊救命之恩的感激。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大人真是好人啊！”
“我們有救了。”
“……”
感激涕零之聲，不絕於耳。
人在絕望的時候，是很容易暴走的。
但絕望的人在得到希望的時候，卻會呈現出出人意料的團結。
衆難民很快恢復了秩序，跟着卡特，向機場方向跑去。
“衛萊大人，爲何要讓身爲警戒輔佐官的克萊茵和史萊姆大人過來？”
齊齊木見狀，也是頗爲不解：“在下很感激您的慷慨，但既然要救濟難民，不是應該讓他們兩人維持秩序的嗎？”
“秩序的話，我帶過來的四十名騎士夠用了，不差他們兩個。”
衛萊回頭，笑道：“你剛纔說，想讓我幫你解決這裡的饑荒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我來這，這既然有饑荒，那解決饑荒就是我的份內之事，你不用求我我也會解決。”
“那這和您讓克萊茵警戒官過來有何關係？”齊齊木還是有些不解。
衛萊輕輕一笑：“齊齊木大人，您是武官，有些政治上的事，你不懂很正常，剛纔我聽了你的陳述，就發現，這饑荒之事有點貓膩，恐怕不光是魔神族造成的。”
“不是魔神族造成的？”齊齊木更是不解，急忙湊上前去：“那是誰造成的？聽大人的說法，難道您有立刻解決饑荒的手段？”
“有，當然有。”
衛萊笑道，上前一步：“齊齊木大人，不瞞您說，以前我做過一些專殺壞人的差事，讓我來教你一個……嗯，算是人性上的常識吧。”
“噢？願聞其詳。”
“聽好了。”衛萊的笑容，瞬間凝固。
“大災，必有大貪！”
是的，魔族和人類，其實是差不多的，只不過魔族種族比較多，長得比較奇形怪狀罷了。
正因爲做過處刑人，衛萊對於人性的醜惡面，可以說是瞭如指掌。
一開始，衛萊是以爲，託莫羅在南方大陸指揮魔神族戰鬥。
但是現在，衛萊卻可以肯定。
託莫羅不在南方大陸！
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託莫羅給了點小計策，讓手下人代勞了，而手下這人，智力雖然不錯，但終究達不到託莫羅的境界，只是依樣畫葫蘆，照着託莫羅給的軍法辦事，沒辦法靈活運用。
爲什麼這麼判斷？
很簡單。
因爲就在剛剛，卡特第一次不是準備拿食物嗎？被衛萊阻止了，卡特良心過不去，最後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拿出一瓶水給旁邊的小女孩。
而那小女孩，僅僅是感謝，並沒有太過激動。
旁邊的難民，更是沒有因爲卡特發水，而有什麼反應。
且，所有難民都是面黃肌瘦，但口脣卻不幹燥。
說明這裡鬧饑荒，卻沒有鬧水荒！
就衝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南方大陸的魔神族，並沒有被託莫羅領導。
知道了這一點，再逆推下去，你就能得到一個令人作嘔的結論。
一個……
關於人性醜惡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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