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一點也不

聽着對方的自我介紹,泰爾斯不由得暗自捏拳。

克洛瑪。

當然。

泰爾斯默默道:他知道這個名字。

七百年前的終結之戰,還不是復興王的託蒙德王子在“寒風之役”裡遇伏兵敗,身陷重圍。

就連向外求援的信鴉,都被敵人的獵隼於空中一一獵殺,希望斷絕。

最黑暗的時刻,是一位負責飼養信鴉的傳令兵,在戰場上發現了一隻受傷委頓的信鴉。

傳令兵身份卑微卻年輕無畏,在衆人絕望的眼神中,他懷抱着那隻最後的傷鴉,冒死潛入重圍,突破獵隼和弓弩的封鎖,在失手遭擒的前一刻,於戰場的邊緣放走了它。

奇蹟發生了。

那隻連高空飛翔都做不到的傷鴉,最終帶回了北地人的援軍,挽回局勢,拯救王子,成就名垂千古的“逆轉寒風”之役。

數年後,託蒙德稱王,星辰立國之日,那位幸運生還的傳令兵得到敕封,晉位伯爵,躋身王國十三望族之列,他的姓氏,成爲西荒最顯赫的三大家族之一。

這個傳奇的故事最終被簡省成一句話,變成克洛瑪家族的銘言:

單翼救主。(Save a wing, save a king.)

而那隻隨着傳令兵出生入死,僅剩一面翅膀的傳奇信鴉,則被畫上圖冊,繡上旗幟,印上衣袍,成爲翼堡的命名之由,更成爲克洛瑪家族七百年來的家徽:

單翼烏鴉。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看着眼前的騎士。

所以,在沙漠裡見到的一百多鴉哨輕騎,所謂的‘迅雷的烏鴉’,包括那些正面對上獸人還摧枯拉朽的重騎兵,以及那個從怪胎們手裡順走六成貨物的男爵……

全部聽令於他。

泰爾斯露出微笑,毫不猶豫地握住對方的手掌:

“很高興見到您,翼堡伯爵閣下。”

翼堡伯爵還以笑容,他輕輕放開王子的手。

“我知您歸途勞累,歷經波折,殿下,但敬請寬心。”

德勒側過身,露出他身後的十三面旗幟。

“按照計劃,現在開始,我和我的兩百鴉哨輕騎,以及翼堡旗下十二家族的一百人馬,將全程加入您的護送隊伍,直到您安然回返復興宮。”

泰爾斯神情一凜。

“我……很感激。”

德勒看了一眼怪胎們,頓時皺起眉頭。

“所以,這就是威廉姆斯男爵派來護送您回家的人馬?”

“西荒常備軍,二十……”

伯爵不過漫不經心的一掃,隨即報出數字:

“二十五個人?”

“來護送王子?”

蛇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伯,伯爵……”

他顯得很緊張,吞吞吐吐地道:

“那個,俺,不,咳咳,我,我們是怪……我們是星塵……我是說,我們是男爵……”

但德勒看也不看他,只是對着泰爾斯道:

“雖然刃牙男爵公務繁忙,但我必須冒犯地說,這很不適宜。”

“尤其,男爵他還是王室的直屬封臣。”

蛇手有些着急:

“不是,那個……男爵他……”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是我讓男爵不要爲我分散兵力的,而他不得不奉令行事,”王子不得不接過話頭,給尷尬的蛇手解圍:

“畢竟,刃牙營地剛剛經歷了不小的磨難。”

蛇手感激地看向他。

德勒沉默了一會兒,他定定地看着泰爾斯。

王子微笑以應。

“我明白了。”

幾秒後,德勒環視了一眼周圍,展顏一笑:

“確實,他現在不能分散兵力。”

蛇手還想說點什麼,可是德勒已經轉過了身。

蛇手只能回過頭去,氣急敗壞地應對着靈刃“真丟臉”的嘀咕。

只見翼堡伯爵揚聲對着自己的屬下下令:

“告訴後面的梵克和卡迪,撥出第二和第三隊,跟我一起去王都。”

“王子的歸國隊伍不能失了體面。”

他的嗓音不大,卻喝令清晰,自有力度。

看着匆匆而去的傳令兵,泰爾斯忍不住皺起眉頭。

“伯爵閣下,多謝您的好意,但其實不必如此……”

可德勒猛地回過頭:

“原諒我的堅持,殿下。”

泰爾斯被他的認真嚴肅給嚇了一跳。

“漂泊六年,重回王都,在星辰國民的眼中,您是載譽歸來還是落魄還家……”

德勒死死盯着泰爾斯,似乎要把他的靈魂從眼睛裡盯出來:

“這非常重要。”

WWW ☢T Tκan ☢¢〇 “泰爾斯王子。”

泰爾斯怔怔地看着他,一時有些摸不透眼前的伯爵。

只見德勒眯起眼睛:

“而我們再小心也不爲過,畢竟,你永遠也不知道,威脅將來自何方。”

面對看上去十分嚴肅的伯爵,泰爾斯的心底裡流轉過無數念頭。

其中最大的念頭,莫過於昨天西荒公爵的話語。

【有權有勢的貴族領主們會爭先恐後地來找你,拉攏歸國未久的王子,用盡方法爭取你站到他們的一邊,把你變成對抗復興宮的先鋒。】

【接受他們的好意前,請記得:他們只是反對你的父親,可絕非真心效忠你】

幾秒後,泰爾斯壓下多餘的想法,禮貌友善地點頭:

“謝謝,您考慮得很周全。”

德勒也恭謹地點頭,重新露出笑容:

“謝謝您的體諒。”

但伯爵的話語一轉:

“聽說,西里爾大人已經跟您會過面了?”

西里爾·法肯豪茲。

泰爾斯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同時,不自覺地抽了抽眉毛。

“是的,就在昨天,他來……探望我。”

德勒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微笑道:

“噢,我理解您的感受。”

理解?

回想起跟西荒公爵的談話,泰爾斯在心底裡哼了一聲。

真的嗎?

但德勒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只見年輕的翼堡伯爵輕聲笑道:

“很久以前,第一次跟公爵大人談完話之後,我也花了足足一個月纔想明白,那整整一小時的嬉笑怒罵裡,他究竟對我說了些什麼。”

德勒的笑容有些無奈:

“而這還不包括他那些張口就來的修辭和隱喻。”

修辭和隱喻。

泰爾斯想起了什麼,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

他感同身受地看着眼前的德勒:

“是麼。”

泰爾斯干笑一聲:

“那你還挺了解他的嘛。”

可是德勒的反應出乎了他的預料。

“不,殿下。”

這一次,克洛瑪伯爵的迴應很快,卻半是調侃,半是認真:

“我從來都不瞭解公爵大人。”

只見單翼烏鴉的主人,年輕的翼堡伯爵眯起眼睛,似有深意:

“一點也不。”

————

刃牙營地,某間破爛偏僻的屋子。

一個拄着柺杖,穿着大厚皮袍的身影,緩緩地踱進這間屋子。

“我讓高赫救你,還給你藏身地,可不是爲了讓你喝光我的庫存酒。”

昏暗的屋子裡,一個坐在桌子前的漢子慢悠悠地回過頭來,輕嗤了一聲,頗不以爲意。

漢子從頭肩到手足,全部包着厚厚的繃帶,只聽他發出難聽的笑聲:

“哦,是麼,抱歉啊,救命恩人。”

他看着來客,頗有醉意地高舉一個酒瓶

“幸好我還喝剩下一瓶,看,就是這瓶……”

下一秒,漢子一鬆手,噼啪聲響,酒瓶摔爛在地上,酒水四濺。

客人看着酒水濺上他的靴子和皮袍,不禁皺眉。

“哦噢,”纏着繃帶的漢子攤開雙手,不懷好意地笑道:

“現在最後一瓶也沒了。”

昏暗中,客人沉默了一會兒,也並不坐下,只是幽幽地道:

“明天,你混在我們的車隊出營地,自己回去吧。”

漢子的身形一僵。

“回去?”

他回過神來,渙散的眼神清明瞭一些:

“那任務呢?那個小崽子呢?”

客人輕哼一聲,眼神犀利,嗓音乾枯難聽:

“我去看過了,他被保護起來了。”

“不可能了。”

漢子頓了一小會兒。

“不可能?”

他喃喃地複述着,酒意漸消,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猙獰兇狠:

“那個該死的小崽……”

漢子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他站起身來,咬牙對着客人道:

“不不不,你不可能,但是我可以!給我路線和崗哨安排,我可以半夜摸上去——”

但客人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

“不,你不可以。”

客人看着漢子身上的繃帶,努了努下巴:

“你被人揍得很慘。”

漢子不耐煩地搖搖頭,哼聲擺手:

“只是小傷罷了,相信我,你該去看看另一個傢伙。”

“他可比我慘多了。”

昏暗裡的客人沒有說話,他只是細細地打量着繃帶漢子。

“我倒是想相信你。”

客人把雙手按在柺杖上,眼神冰冷,語氣深奧:

“我能嗎?”

這話說得漢子又是一頓。

漢子的眼神透過繃帶射出,盯了客人好一陣。

幾秒後,漢子呼出一口氣,重重地坐下。

“放心吧,沒人會懷疑到你。”

漢子像是想通了什麼,氣呼呼地道:

“秘科,龍霄城,包括那個自作聰明的小崽子,他們都以爲我爲國王工作,我是說,‘我們’的國王。”

漢子死命地揉着自己的頭部,微微嘶聲,似乎頗爲頭疼。

客人摩挲着自己的手背,輕哼道:

“但這也是事實,對吧。”

漢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他舉起一根手指,看着對方的眼神很不爽:

“嘿!”

“你要的只是讓那個崽子留在北地,可沒說一定是龍霄城。”

客人看着對方的手指,不慍不怒,只是語氣越發冷漠:

“你去找查曼王,這讓事情變得複雜了。”

“我——”漢子似乎還想辯解什麼,但他不爽的情緒在接觸到對方冰冷的眼神之後倏然弱化。

漢子向後靠上桌子,纏着繃帶的手在空中揮了揮:

“那我還能怎麼辦?”

他似乎每個字裡頭都蘊藏着壓抑的憤怒:

“暗室那個老巫婆好幾年前就在懷疑我了,你知道努恩王死後,她派了多少人來對付我嗎……”

“而秘科,哼,如果王子落回到龍霄城手裡,他們只會變本加厲逼我回去再救他一次——那就不是做保姆那麼簡單了。”

客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聽着對方的話。

漢子舒出一口鬱悶而痛苦的惡氣,又按了按腦袋,話語帶着些微惱怒:

“只有,只有目空一切的弒親之王,只有當他開始像努恩一樣庇護我,秘科和暗室纔不會再來找我麻煩……”

客人看着地板,點了點柺杖。

“但你搞砸了。”

一句話,把繃帶漢子的憤懣再度壓了回去。

漢子的呼吸急促起來,好幾個來回後,他才張開口,發出難聽的嗓音。

“哈,站着說話,光動嘴皮子當然容易。”

這一次,漢子的話裡帶着惱羞成怒的意味:

“你怎麼不自己去跟隕星者硬碰硬,對砍上半個小時?”

但客人明顯不吃這一套,只是打量着對方,冷笑一聲:

“你全是燒燙傷,也不像正面捱過刀的樣子。”

漢子一時語塞,但他很快提高了音量:

“那不是重點!”

“還有那個該死的面具,他的技藝比起十幾年前只強不弱,光是裝暈騙過他就已經不容易了,還要拖着重傷進荒漠,邊追蹤邊藏身,而我他媽的這一路上倒黴透了,碰見的不是大隊獸人就是成批軍隊……”

漢子站起身來,抱怨越來越急,越來越不爽:

“而等到我追到這裡,聯絡上弒親之王的人,準備動手的時候……”

“你們這些該死的星辰人,傻逼南方佬,居然他媽的在刃牙營地裡搞內訌!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從好幾千的亂軍和暴民裡逃出來嗎?”

“而那個崽子,他就突然在營地裡消失了,然後跟着傳說之翼的部隊一起回來?我就操了!”

“而這不該是你的地盤嗎?”

漢子說得氣呼呼的,他痛苦而不忿地嘆出一口氣,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客人沉默了一陣。

“我告訴過你的,一旦到了星辰的勢力範圍,事情就會很麻煩。”

客人的嗓音跟他的柺杖聲一同響起:

“而現在,暗室,秘科,黑沙領,祈遠城,哦,對了,還有龍霄城。”

“五方人馬,每一方都有找你算賬的理由。”

漢子按着自己的腦袋,只覺得越發頭疼。

客人擡起眼眉,語氣玩味:

“你該怎麼辦呢?”

漢子急急地呼吸了一陣,但他隨即鬆開手,呼哧一聲笑了:

“看來,我他媽的得編出五套說法,才能讓他們放過我的腦袋了,操。”

笑容無奈而釋然。

兩人都沉默了一陣。

半晌後,客人突兀地問道:

“那你能撐過去嗎,老朋友?”

漢子冷哼一聲:

“當然能。”

漢子搓了搓手,不屑地看着周圍:

“我有我的方法,你忘了我的外號了嗎?”

但客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皺起眉頭:

“不,你不能。”

語氣沉重,其意冰寒。

不能?

漢子有些疑惑。

但他很快就感覺到,剛剛的頭疼越發劇烈。

他意識到了什麼。

下一秒,漢子身形一晃,雙手死死撐住身後的桌子!

一陣麻木和眩暈襲來,讓他再也維持不住顫抖的手臂,撲通一聲摔倒在椅子上。

漢子難以置信地擡起眼神,看向眼前表情淡然的客人,再看向地上摔碎的酒瓶。

“酒……你……”

“你知道,我把這些酒貯藏在這裡,是有原因的。”客人淡淡地道。

“但你非要嘴賤。”

漢子死命地呼吸着,卻感覺到身體裡的力量和知覺一點一點消失。

不可能,那些酒,他測試過的,測試……

漢子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客人。

“至於你的外號,老朋友,你知道嗎……”

客人搓了搓柺杖,淡漠地轉過身,任由漢子的雙眼失去神采,摔倒在地。

“我不喜歡烏鴉。”

客人看着不再掙扎的漢子,眼裡流出寒意:

“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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