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2

一雙溫柔的手搭在了柳皓軒的肩上,他本想甩開,可怎奈自己的身體猶如被施了魔法一般無法動彈,凝煙的面孔湊了過來,在他的脣上輕輕印下一吻。柳皓軒猛然驚醒,彷彿嚐到了毒液一般往後一縮,身體突然又可以動彈,他猛地伸出兩隻手,本能地往前一推,企圖將柳凝煙推開。“不行,姐姐。”他喃喃自語道,迷離而眷戀的神情。但奇異的是,他的雙手穿透了她的身體,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觸到。

“啊!”他驚恐地叫出了聲,額上冷汗涔涔。

凝煙淒涼地笑了,聲音第一次顯得陰森而恐怖。“觸摸不到我,是嗎?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你怎麼能摸得到我呢?”說着,她緩緩地伸出手,伸向柳皓軒的手,當兩隻手相觸碰的時候,柳皓軒明明看見凝煙的手摸到了自己,可卻沒有任何感覺。

凝煙繼續把手往前伸,之間那瑩白的玉手輕易地穿了過去。柳皓軒倒吸一口涼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姐姐和自己之間的距離。

“我不能觸碰你了。”凝煙說道,哀傷而動容的聲音讓人不禁酸楚,“軒兒,我不能像以前那樣,爲你擦拭你額上的汗水,爲你縫製新衣,爲你捧上熱茶,我可以爲你做一切的事情,可是現在卻不行了,不行了。”她黯然失色,眼睛垂了下來。柳皓軒無言以對,只能聽她繼續說下去。

“是她!”凝煙的聲音爲之一改,變得惡狠狠的,彷彿充滿的怨念和刻毒。“都是她!是她搶走了你,軒兒,那個賤女人,她橫亙在我們中間,讓我們不能在一起!你爲什麼要娶她!爲什麼!我爲了你可以死,她又爲你做過什麼!你憑什麼要她!”

柳皓軒驚愕的神情溢於言表,“姐姐,你怎麼了?你怎麼能這樣想?”

“就是她!”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柳凝煙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惡意之中,蒼白的臉色漸漸透出一種駭人的顏色,讓人不寒而慄,那漆黑如墨的眼珠,由於刻骨的仇恨,在幽幽的月光下,顯得更加詭異,彷彿黑到了眼底,成了一種奇異的藍。

“你愛她,所以,你不再愛我了。”她嘆息着,忽然扭轉了她潔白的脖子,看向了睡在牀上的羅敷。柳皓軒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立刻恐懼起來,“不要啊,姐姐!”

“爲什麼不要?”凝煙又轉過頭來,直直的看着柳皓軒,“爲什麼不要?我就看了她一眼,看了看而已,你就如此緊張?你可知道,當年我在後宮之中,爲你擔着多少心?爲你受了多少苦?”她的神情認真地可怕,那是真正地在算計着他們之間的付出與回報。柳皓軒只覺得陣陣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欠了姐姐太多,今生今世也無法還清,可是他根本沒想到凝煙竟然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討還!

罷了罷了!如果凝煙魂魄中的怨念真的那麼深重,那就讓她把自己這條命拿去吧!不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傷害到羅敷!儘管這也是他深愛的姐姐,可羅敷現在有了他的孩子啊!

“姐姐,你不能傷害她。她——她現在有了我的孩子,我的血脈,卞國的太子!你不能傷害她!你要是碰了她,父母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你!”這句話似乎給凝煙一種震懾的作用,她的身子彷彿退縮了一些,無助的眼神盯着柳皓軒。“父皇母后……我與他們雖然都已經不在人間,可卻無法見到他們。”

“啊,這是爲什麼?”

“父母的英靈早已進入天國,而我,一個遊魂,只能在天國與人間之間徘徊,永世不得安寧。”凝煙淡淡地說着,接着又回到了剛纔的話題上,“她有了孩子,你就這樣在乎她。可我,永遠也不能有你的孩子。”

柳皓軒大驚失色,直呼道:“姐姐!這大逆不道的話可不敢再說!”

“哼,我說了又怎樣?”凝煙冷冷一笑,她本就氣質生的清冷,如此一笑更顯得她超脫非凡。“這人間的清規戒律,與我還有什麼干係?難道還能約束我嗎?”

“姐姐……”柳皓軒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艱難地嚥了嚥唾沫,竭力想說出一些開導凝煙的話,可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凝煙向來聰慧,怎麼察覺不到他心中的厭惡。凝煙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彷彿在寬慰弟弟。“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也知道你嫌我傷風敗俗,可是我已經是一個陰間的遊魂了,又有什麼不能說、不敢說的?”

“哎,”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出心中的壓抑已久的愛意與激情,“我比你大一歲,從小與你一起長大,本應該如同一隻手上的兩根指,親密而又不相融合。我自幼嬌生慣養,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是卞國至高無上的長公主。我有着我無與倫比的驕傲,對於其他的追求者,我根本瞧也瞧不上一眼。”

“而你,”她深情的注視着弟弟,這個她生命中最愛的人,“你從小就那麼懂事,像一個小大人,太傅的功課你總能完成地那麼完美,背起文章來朗朗上口,像一隻小喜鵲。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姐姐,你別說了。”柳皓軒難以忍受這樣的言論,“你是我的親姐,我們不能這樣啊!”

“那又怎樣啊!”凝煙突然一反常態地怒吼起來,如同一隻發狂的母獸一般。縱然是她素日裡清冷慣了但也有着婉約氣質,而如此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發出了一種冷颼颼陰森森的笑意。“軒兒,軒兒,我愛你,我愛着你啊。爲什麼你不能愛我?就因爲我是你的親姐,親姐又怎樣?親姐就不能有愛嗎?”

柳皓軒愈發感到無比的厭惡:“姐姐,不要這樣,不可以……”

“不可以……是啊,不可以,她橫在我們的中間,我們怎麼能可以呢?”凝煙喃喃地說着,彷彿恍然大悟一般,定定地看着躺在牀上熟睡的羅敷。

她輕點腳尖,往羅敷的身邊撲了過去。“不!”柳皓軒大叫一聲,立刻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凝煙。可他的手毫無懸念地穿過了她的身體,凝煙毫無知覺。

凝煙撲了過去,伏在羅敷的牀邊。她那張美豔絕倫的臉湊近了羅敷那張美豔絕倫的臉。她的眼珠一動不動,臉龐卻誇張地左右轉動着,以各個不同的角度死死的盯着羅敷的臉孔。“真美,連我都有些動心了。”她口中吐出這幾個字,彷彿一條毒蛇吐出分岔的芯子,曖昧而誘惑。

即便是她惡罵羅敷是個醜婦柳皓軒也不會有此時這樣恐懼緊張,可凝煙現在身子如同一陣青煙,攔也攔不住,他在身後簡直無計可施,只能乾着急。

“她真美,怪不得你那麼愛她。”凝煙幽幽嘆了一口氣,彷彿感到無限的遺憾。“我向來自負擁有天下難得一見的美貌,可現在見到她,纔不得不承認真是遇到了敵手啊。”她輕嘆着,彷彿對羅敷有着濃厚的興趣,看着她的俏臉還不過癮,竟然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面孔。

“住手!”柳皓軒怒喝一聲,她要是再進一步,他就不會再這麼客氣了!姐姐的性子他一向是知道的,對他的愛意自然不用說,但從小就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其驕傲自負的個性對不可侵犯!

凝煙的手頓時都凝固住了,慢慢地放下來,轉頭,看着柳皓軒神色焦急的臉,露出了心痛而不可思議的神情:“軒兒,你竟然這樣對我說話?你……你從未對我這樣吼過?你怎能這樣……你怎麼能爲了這個女人而這樣對我!?”

柳皓軒頓時明白了,眼前這個女人的魂魄,已經不完全是從前的姐姐了。自從失去生命後,她的內心已經發生了更偏執的變化,她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無論這是否合適。她的狂熱與憤怒,一旦得不到發泄,那必然會造成巨大的災難!

久經沙場的柳皓軒清醒過來,他不說話,冷冷地凝視着這個女人,雙手握成拳頭,心情高度緊張,只等着凝煙一旦有所舉動,便一定要還擊。可是,他只是肉體凡胎,要怎樣擊退這個幽靈呢?他掃視着四周,尋找着能使用的目標。

柳皓軒的目光緩緩的落在了一個閃亮的東西上,那是一團美麗的燭火,在黑夜中閃着不耀眼但很溫暖的光芒,它的光芒如此之小,以至於柳皓軒和羅敷就寢之前都沒有去熄滅它,而凝煙進入之前也沒有注意到它,而現在,它離柳皓軒如此近,幾乎他伸一伸手就能夠得着它。

“都是這個女人!”柳凝煙慘叫着,她發了狂,顯得更加可怖。但柳皓軒反而更加冷靜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凝煙,尋找着機會,一旦她對羅敷出手……

“都是她!都是她!”彷彿拋開了一個人的體面,凝煙竟如同一隻野獸一樣咆哮着。她的面容爲之一改,變得更加兇狠陰沉,猛地扭轉過去,惡狠狠地盯着牀上的羅敷,她認定了這個女人就是拆散她的愛情的禍胎,所以她必須要除掉她,沒有選擇!

纖纖玉指立刻變成了駭人的利爪,向羅敷的玉容上抓去,力氣之大用力之迅速,若是柳皓軒不想法阻止,羅敷不但面容會被毀,大概會因爲這一抓而腦漿迸裂!

就在這一刻,柳皓軒箭步衝上去,抓起桌角靜靜燃燒着的小蠟燭,猛地投向了凝煙。只聽得一聲駭人的慘叫,“呲”的一聲,一股青煙從凝煙背部的地方冒起起來,她痛苦地掩着自己被燙到的地方,不斷的嚎叫着,全身都開始變幻,收縮,最終化作了一縷青煙,消散在了無邊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