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下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月光。
梨花溶溶,玫瑰的香味在空氣裡散發,不遠處葡萄園裡紫色寶石一般的累累碩果讓樹枝都彎了腰。
傅悅很久凝視着懷裡那張熟悉的臉龐——月色,終於讓她顯出了原形:蒼白憔悴到了極點。
他輕輕撫摸,摸到滿是冰涼。
他知道,那是因爲最後一絲氣息就要徹底離開她的身體了,就如她已經無法再煽動的蟬翼一般的長長睫毛。
她實在是太累了,已經完全失去了和死亡搏鬥的力氣。
淡藍色的蜀錦紗衣下面,是一顆已經快流乾血液的空蕩蕩的心。
要不是進入了這個神奇的世界,延續了她的生命,早在光圈剛剛結束時,她便已經死了。
他很久很久地凝視她,錦葵啊,錦葵,既然都已經來了這裡,我豈能再讓你死掉?
他的掌心輕輕放在錦葵的頭上,元氣絲絲不絕地注入她的體內。
從晚上,到黎明。
從黎明,到黃昏。
漸漸地,他聽得她已經有輕微的呼吸聲、心臟搏動的聲音,甚至,她長長的睫毛偶爾也開始顫動一下了……
他欣喜若狂:“錦葵,你醒了嗎?”
她在迷迷糊糊裡,沒有應答的力氣。
他輕輕撫摸她的臉,柔聲道:“睡吧,睡吧,等你醒來,一切便好了。”
月上中天,他撤離的掌心忽然戰慄,彷彿擁抱她的力氣已經不足。
可是,他還是輕輕抱着她,沒有讓她受到任何的顛簸。
許久許久,他才低下頭。
在自己本該屬於心臟的地方,原本已經生長了一小半的物質正在逐漸萎縮,萎縮,以至於到了小得可憐的程度。他明白,要不了多久,這塊生長物質便會徹底消失。
那是鹿端花了整整三年才爲他找來的“靈魂果”,可以讓人新生出五臟六腑,但是,必須要在體內生長整三年纔會和人體徹底融合,不再發生排斥反應。
到那時候,他便可以擁有一顆和正常人無異的心臟。
儘管時間不足,但是,他已經可以逐漸地擺脫黑夜,試着走到陽光下面,只是在陽光下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戰鬥力而已。
可是,現在,隨着元氣一點一點的流逝,屬於心臟生長的地方也一點一點地枯萎——是的,靈魂果逐漸開始枯萎了。
在來不及癒合之前,又被徹底撕裂了。
他逐漸空虛的體內,因爲戰慄而滿頭大汗,逐漸地,再也無法支撐,手一軟,抱着錦葵就摔倒在了地上。
錦葵卻無知無覺,躺在他懷裡酣睡。
千山萬水,歷劫風塵,她終於可以無憂無慮躺在他的懷裡,就像當年還在金沙王城裡一樣,撒嬌,任性,調皮,因爲,知道他喜歡,還有滿滿柔情。
太知道他愛自己了,一直沒有改變。
就像她自己,初心未改。
月色下憔悴的臉龐,慢慢地就像吸了水的玫瑰花,開始新生,膨脹,甚至能聽到細胞生長時那種砰砰砰的微小的生命力爆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