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15

吳婆子就在衚衕裡找了兩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人, 一人塞了幾枚銅板,讓她們過來幫忙。倆婦人一進院子就看見暈倒在地的金環,問:“咋回事?”

“可別問了,想起她來我家幹那些事我這火氣蹭蹭直往上竄,要不是老太太我身子骨硬朗,能給她氣中風了。伺候人的丫鬟那派頭跟大小姐似的, 讓她乾點粗活嫌苦嫌累,你說說……粗活幹不好細活總得做好了,三郎回家來我讓她去泡碗茶, 她把茶碗給我摔了,我說別磕着倆孫子讓她趕緊收拾乾淨, 她就暈這兒擺着,我要她幹啥?你倆把人架起來, 跟我走,給她送回老東家那頭。”

倆婦人聽完,感同身受,覺得這丫鬟真不像話!

看看摔在地上這茶碗, 上好的東西!

“架着不方便走, 不然這樣,我倆換着背,背起來趕路快。”

吳婆子擺手讓她們怎麼方便怎麼來,其中一個就彎下腰, 另一個伸手將金環拎起來放她背上。金環那身段本就不錯, 看着纖長窈窕, 加上這段時間在衛家乾的活多,比原先又瘦了些,揹着都感覺輕飄飄的。那婦人心裡還樂呵,想着這錢好賺,吳婆子已經在前方開路了。衛成問了一句:“孃親自過去?”

吳婆子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得上門去問問那家太太,問她咋教的丫鬟?教成這幅德行就算了,都這樣咋還有臉拿來送人?多大仇這是?”

衛成:……

“娘認路嗎?不然我一道兒去?”

衛成正要跟上,被攔住了:“找不到路我還不能跟人打聽?這事你男人家別出面,媳婦兒也別跟,把那碎片收拾收拾,弄乾淨了。”

聽姜蜜答應下來,吳婆子帶着人就走,這時候都有些晚了,等她們到季家門口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金環最近壓力也大,身體也虛,給人揹着顛簸一路都沒醒過來,吳婆子沒去管她,她三兩步上了臺階拉着門環一陣猛叩。

不多會兒,大門開了。

門房一看站外頭的是個穿着樸素的乾瘦婦人,瞧着就不像有身份的,他臉色垮下來,問找誰?

“找你家太太。”

“我們太太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誰啊?”

“老婆子不夠格是吧?那也行,你去給你府上大管事傳個話,讓他麻溜的滾出來把金環領走,這倒黴丫鬟我要不起了。”

天黑之後還在街面上行走的人雖然不多,可是住附近的多啊,吳婆子剛纔把門叩得哐哐響就引來好幾家奴才開門查看情況。門一開,正好聽到吳婆子的話,這是有熱鬧看啊。

本來看一眼就準備把門關上的,一個好奇,全把門留了個縫,都蹲那兒了。

他們剛纔蹲穩,不多會兒季府大管事就小跑着出來,聽底下傳話讓他把金環領走他心裡就一咯噔,心想外頭那老太太該不是衛成他娘?大管事多嘴問了一句,問底下的那人什麼模樣?底下回他說人不高,看着乾瘦乾瘦的,長着個寡婦臉刻薄得很,穿了件半舊衣裳瞧着不像大戶出身,偏偏人膽子還不小,上門來哐哐一陣猛敲,張嘴就要太太出來。

底下人說一句,大管事心就沉一下,聽到最後基本沉入谷底。

照這個描述,是衛家那個五品宜人錯不了。

“你咋說的?”

“我說太太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啥玩意兒?”

底下人剛說完,就捱了大管事一腳踹,他抱着小腿嗷嗷叫喚,大管事顧不上收拾他,一路跑着出去了。他一見着吳婆子就堆了滿臉的笑,跟哈巴狗似的一陣彎腰:“底下人不懂事,我教訓過了,宜人站着累不累?進來吧,進來說話。”

吳婆子瞅他一眼:“算了吧,季家這門檻有多高老太太今天領教了,我過來是給你送人來的,這丫鬟我消受不了,再讓她擱我家伺候幾天,我就要駕鶴西去了。”

大管事:……

“這、金環她……”

大管事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他想想就要伸手來扶吳婆子無論如何都想請人進門去慢慢說,站門口說這些,給人聽見不丟人嗎?

看他急成這樣,吳婆子心裡還痛快起來,就挨着把金環過去之後發生的種種說給他聽。

聽說金環在衛家生火做飯掃地洗衣搓屎尿布涮夜壺,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同情的淚水往心裡流:“宜人早說啊,早說我給您補個粗使婆子,金環她是貼身伺候的丫鬟,沒學過這些,您多擔待。”

“咋沒說?我讓老三找過你家老爺,你們老爺說送出去的丫鬟斷沒有退回來的道理,說這人聰明學什麼都快,她細活能做得妥帖粗活練一練沒問題。”

“我這人實在!別人說什麼就容易相信!你們老爺這麼說,我想着調/教一番湊合着也能用,結果呢?我讓她搓個屎尿布她搓不乾淨就算了,我讓她泡碗茶來,她連茶帶碗給我摔門口。我家倆孫子,天天在院裡跑來跑去的,磕那上頭得了?不得頭破血流?我讓她趕緊收拾乾淨,她還委屈,一陣哭,哭完白眼一翻就那麼暈了。”

“這人我是不能要了,你倒貼錢我也不要,我奉勸你們家做做好事,以後送禮少送人,非要送也調/教好了,別撿着這種歪瓜裂棗往別人家扔,扔來的時候說得好好的,說人踏實穩重能幹,收下來只管享清福……老婆子給她伺候一段時間人都要折壽了,我就想問問你們家太太,到底多大仇?”

“你說送出去的人斷沒有退回來的,我也告訴你,我家往上數八代貧農,以前窮得叮噹響,現在不窮了老太太我摳門的本性改不了,我家不養吃閒飯的,你趕緊把人接過去,以後再別造這種孽,做個好人,積點德吧。”

吳婆子沒給大管事插嘴的機會,說完一個眼神給到揹着金環過來的婦人。

婦人心領神會,把人往季家門口一扔,跟着老太太走了。

挨着幾乎看熱鬧的都驚呆了,下巴掉地上撿都撿不起來。

娘誒!

這是哪家的老太太?

看那邊對她客氣的態度,來頭恐怕還不小,這難不成是哪位官老爺的娘?

京城裡的大官老爺能有這種娘?

不行了!

看個熱鬧差點厥過去,得緩緩!

蹲着從門縫裡看熱鬧的都是這樣,大管事還能好得了?他起先懵了一會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之後,腿一軟差點坐門檻上,跟着他出來的奴才也嚇傻了,抖着聲音問:“那、那老太婆是誰啊?”

……

……

“從五品侍讀學士衛成他娘,皇上親自贈封的五品宜人。”

底下的立刻想起頭年鬧上順天府衙那出,他喉結滾了滾,張嘴卻說不出話,半晌才道:“您看現在該怎麼辦啊?”

大管事掃了悠悠轉醒的金環一眼:“帶上她,找老爺去。”

……

送走瘟神之後,回去這一路吳婆子心情都很不錯,她樂顛顛往家裡趕的時候,姜蜜已經把茶碗碎片收拾乾淨。纔剛坐下,就發現男人心情竟然不錯。

這就怪了。

他剛纔說京裡起了波瀾,又說郭進士送來的書信丟了,這麼多糟心事堆着怎麼還樂得起來?

姜蜜想了想,讓硯臺看着點兒弟弟,自己拉着衛成的手腕把人帶出來,看邊上沒別人了才道:“你有事瞞着沒說?”

衛成眼神鼓勵她接着說。

姜蜜又問:“和金環有關嗎?我剛纔就感覺她反應太大,打碎個茶碗用得着哭?相公你知道她在哭什麼?又怎麼會暈過去?”

衛成說,她在害怕。

姜蜜正想問她怕什麼呢?就聽見男人說:“她怕國丈怪罪。金環是國丈借季大人之手送來的,來給我找麻煩,順便打探情報。上次大哥二哥送來的信我拿到之後就讀了,後來郭進士那封我沒讀,私下拆開看的,她以爲是密信,偷到手送了出去交給國丈,有些細節就不說了,總之國丈被那封信氣到中風。金環聽說之後能不害怕?加上她又從我這裡聽說那封信只是普通的往來信件,會嚇暈也在意料之中。”

“等等,我腦子快轉不過來了,你讓我想想。”姜蜜左右踱了兩步,猛地想起那一天男人說最近可能會做夢,讓她注意一下,應該就是那時候下的套吧?“你剛纔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料到她會失態?並且娘會藉此把人送回季家?是這樣嗎?”

衛成衝她笑了笑:“差不多吧,蜜娘你想想看國丈現在得憋着多大火?不送金環回去,咱就得當他的出氣筒,人氣瘋了什麼幹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