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的一聲慘叫,趕忙把手縮了回來,卻忘了手上正端着碗,那碗牛肉麪咣噹一下,便掉回到托盤上,碗裡的湯汁濺了出來,糊了那客人一臉。
湯汁是燙的,那客人馬上就“嗷”的一聲慘叫。
顏小熙一看壞菜了,這順安公主真是個禍頭子,才頭一個客人就讓她給燙了,她趕忙厲聲喝道:“還不趕緊去拿涼水去!”
“哦……”順安公主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急匆匆地跑去後廚,打了一盆涼水端了出來。
結果,沒跑幾步路,她腳底下突然絆到了地上的一塊青磚的邊沿,啪嘰一下便摔了個狗啃食。
顏小熙忍不住一閉眼,怒吼道:“你這個廢物!來人啊,趕緊拿涼水來!”
飯館裡還有別的夥計呢,聞言便有那有眼色的過去撿起木盆,去打了一盆涼水送了過來。
顏小熙趕緊擰了涼毛巾,給那客人擦臉,同時不住地給人賠禮道歉,“對不住啊,客官,我們的夥計毛手毛腳的,冒犯你了。我這裡有瓶藥膏,對燙傷很管用的,我幫你擦一點啊。”
那客人見到顏小熙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怯怯地給自己賠禮道歉,態度十分好,便沒有那麼生氣了,只是眼神凌厲地瞪着摔了個大馬趴的順安公主,“不是我故意找事,你們這個夥計手腳也太笨了些,你們怎麼能用這麼笨手笨腳的人來當夥計呢?這燙了我也就算了,我怎麼說也是個男子,對容貌不甚在意,若是對方是個漂亮姑娘,被你們這樣子燙了,毀了容貌,日後可怎麼嫁人啊?”
“您說的是,您說的是。”顏小熙趕緊讓小六子把自己的藥箱子拿進來,拿出一個白玉盒子,打開盒蓋,頓時便是滿室馨香,那一種香氣,令人聞了之後便心曠神怡。
玉盒裡是一種淡紫色的藥膏,這是顏小熙用紫玉蓮花的花瓣精粹而成的,對於各種陳舊性傷痕有奇效,當然,對於燙傷的治療效果也極好。她用一根棉籤子,蘸着藥膏,給那男子上到臉上。
那男子頓時就覺得一股清涼的氣息在被燙的火燒火燎的皮膚上投機而入,剛剛還疼的要命的臉孔頓時就不疼了。
顏小熙衝別的夥計使了個眼色,“趕緊的,給客官再端一碗牛肉麪來。客官,對不住,今天小店請客,讓你受委屈了。這樣好了,我再賠你十兩銀子,你看怎麼樣?”
“呃……”那男子轉了轉眼珠子。“十兩銀子就算了,不過,你能不能把你這盒燙傷藥送給我?”
他還是有點小見識的,顏小熙給他臉上擦了藥,他就知道,這藥不是凡品,便想着佔這麼個便宜。
顏小熙趕緊點頭,“這個自然是可以的,客官你要是不嫌棄,這瓶傷藥就送給你了。不過這不是單純的燙傷藥,而是可以去腐生肌,治療一切外傷的,尤其是對於各種陳舊性的疤痕有奇效,客官拿回去,可要好好使用。”
她把那瓶“紫玉蓮花膏”遞給了那男子,那男子興高采烈地便將燙傷藥收進了身邊的褡褳裡。
顏小熙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也是幸運,剛好遇到個忠厚老實的客人,要是遇到個潑皮無賴,今天這事就不好辦了,畢竟這事是她們理虧。
有夥計又端了一碗牛肉麪出來,顏小熙將面接過去,給男子放到桌上,笑道:“客官請慢用。”
把客人安撫住,顏小熙這才轉過身,一擡手,揪住了順安公主的耳朵,把順安公主揪進了廚房。
順安公主疼壞了,拼命地喊疼,飯館裡的夥計和廚子們全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進了廚房,顏小熙才把她放開,隨後抱着肩膀瞪着她罵道:“首先,你今天的工錢沒有了。”
順安公主用手揉着自己的耳朵,無所謂地道:“反正我的工錢早就被你扣光了,有沒有的有什麼要緊?”
顏小熙冷笑了一聲,“那瓶‘紫玉蓮花膏’價值一萬兩黃金,這筆賬,我也會給你記在賬上!”
“你說什麼?”順安公主忍不住尖叫。“顏小熙,你這是勒索!一瓶破藥膏,哪裡值那麼多銀子?”
顏小熙正色道:“那瓶‘紫玉蓮花膏’可以去腐生肌,不管多麼陳舊的傷痕,用了之後,都能使肌膚恢復如初,你說值不值一萬兩黃金?”
“你……吹牛!哪有那麼神的藥?”順安公主不信。
“你不信?”顏小熙順手在一張案板上操起一把菜刀。“要不我現在在你臉上劃一刀,然後讓你感受一下效果?”
“啊……不要……”順安公主嚇壞了,知道顏小熙的性子向來是說一不二,趕緊用雙手捂住臉孔,然後尖聲大叫起來。
顏小熙被她吵得心煩,冷聲呵斥道:“閉嘴!不然我真劃爛你的臉!”
順安公主不敢再叫了,不過卻哭了起來,她抽抽搭搭地哭道:“你欺負人,你太欺負人了,人家又不是故意摔了碗的,是碗太燙了嘛……”
“燙也得忍着,你當小老百姓掙錢養家那麼容易啊?”顏小熙咆哮道。“哭哭哭,你哭什麼?我還想哭呢,你當我樂意管你這些破事?你又跟我什麼相干?你被人算計,被人下蠱,跟我有個毛關係?趕緊給我滾出去招呼客人去,再把客人燙着,你就給我照着挨一次燙,你把客人哪裡燙到了,就給我照樣潑一碗熱湯!”
順安公主讓她罵的不敢還嘴,只好用袖子抹了把眼淚,重新出去招呼客人了。
不過經此一罵,順安公主果真長了記性,她是真的害怕顏小熙會照樣拿熱湯把她給燙了,所以再也沒有發生把客人燙到的事情。
倒是她自己的手,被燙的又紅又腫。
當然,偶爾的跑單,或者上錯餐的事情,也是經常發生的。
“呦,我聽府中的下人說,順安公主在一家小飯館裡做跑堂的夥計,我還不信,如今一看,沒想到是真的。”這一日,正是人多的時候,一大羣年輕貌美的少婦突然出現在飯館中,其中的一個大驚小怪地當衆說出了順安公主的身份。
顏小熙的老仇人阮夕雲也在其中,她用同情的眼神打量着順安公主,“哎呀,還真是順安公主,順安公主,你是怎麼回事?怎麼跑到這麼一個小館子來當夥計了?”
“就是說嘛,順安,你可是公主耶!怎麼能出來跑堂呢?”
順安公主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趕忙尷尬地否認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公主!”
當朝的公主在飯館裡當夥計,這事要是傳出去,可是有傷國體的。
“哦?”這羣少婦不由得露出狐疑的神情,最後紛紛看向其中的仙夷郡主。
卻見仙夷郡主步履款款地走了過來,拉起順安公主的手,語重心長道:“順安公主,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跟我們說說,我們雖然不才,但是好歹也能幫幫你不是?之前你府中起了火,可把我擔心死了,可是我打發去你府中的人卻回來稟報我說,找不到你了。我急壞了,特地進了宮,去找皇后娘娘詢問你的事情,皇后娘娘說,讓我不用擔心,但是又不肯同我交代你的行蹤,可真是把我急壞了。現在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順安公主趕忙把手抽了出來,漲紅着臉道:“我都說了,我不是什麼公主,是你們……認錯人了!”
仙夷郡主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你確定,你不是順安公主?”
順安公主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了,“我當然不是順安公主了!就是你們認錯人了!”
“既然如此……”仙夷郡主便冷下臉來,踩着端莊的腳步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姿態優美的坐下。“既然你不是順安公主,見了本郡主,爲何不貴?”
順安公主的臉色頓時就變得一片慘白,仙夷郡主的話是沒錯的,尋常百姓見到官員,或者身上有品級的命婦,以及官家千金,都需要跪下參拜的。
這是律法明確規定的,品級低的人要向品級高的人下跪參拜,這就是規矩。
但是順安公主哪裡甘心給仙夷郡主下跪?因爲她的品級可是比仙夷郡主要高呢,從小到大,除了皇上、皇后和各宮妃嬪,她是真的沒給任何人下跪過。
就連之前嫁給雪染風,她也沒給雪國公和雪國公夫人下跪過。
就是因爲她的身份是個公主,是皇家血脈,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但是現在,仙夷郡主卻逼着她給她下跪,這讓她怎麼能接受得了?
她趕緊朝顏小熙遞過去一個求救的眼神,但是顏小熙存心讓他受些教訓,並不肯對她施以援手,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熱鬧。
“怎麼?難道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仙夷郡主冷冷地瞪着她。“莫非要本郡主以不敬之罪將你拿下,你才肯知道,什麼是規矩嗎?”
順安公主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小小的夥計,顏小熙不管自己,府中的管家、嬤嬤和侍衛全都不在身邊,她又不肯承認自己公主的身份,自然沒有辦法同仙夷郡主抗衡。
所以,在思前想後,猶豫了半天之後,她只得強忍着屈辱,動作極其緩慢地給仙夷郡主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