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國公府的情形非常複雜,桂國公現如今的夫人是他姨媽家的表妹,名喚胡瑤環,是胡閣老的親侄女。據說這胡瑤環是個醋罈子,而且生性驃悍,一進門,就將桂國公房裡的丫鬟全都給打發了,聽說結局都不怎麼樣。
說起來,這桂國公着實是個情種,他同自己房裡那些自小便服侍他的丫鬟們感情頗深,胡瑤環的這一舉動徹底惹惱了他,自此,桂國公同胡瑤環便開始不合,二人幾乎是天天吵架。
好在那時,老國公和國公夫人還在世,二人便是爭吵,也不至於撕破臉。直到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全都過世,胡瑤環便露了兇相,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想要謀奪“桂國公府”的權力。
當家夫人想要掌權,如果是爲了夫家謀取利益,自然是沒什麼。但是胡瑤環是在是爲胡家謀取利益。桂氏一族的人自然是不答應的,這樣一來,爭執便升了級。
在最初的幾年,甚至鬧出過人命。
而桂國公總的來說,是個性情比較溫和的人,幾番爭鬥,竟然落了下風,不禁非常苦惱。就在這時,他身邊來了一個小丫鬟,這小丫鬟蕙質蘭心,每日開解於他,二人漸生情愫。
桂國公便想將小丫鬟收房,但是胡瑤環卻藉此事來談條件,逼桂國公放棄手中的權力。桂國公真是對那小丫鬟動了情,竟然答應了胡瑤環的條件。
後來,他收了那小丫鬟爲通房,沒多久,小丫鬟懷了身孕,但是孩子懷到六個月,小丫鬟小產了,她僥倖活了下來,但是卻得了個產後虛勞的毛病。桂國公從此以後,到處請名醫給小丫鬟治病。時至今日,剛好十年。
顏小熙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便去醫館查了下預約的登記簿,果然在裡邊看到了小丫鬟的名字——靳露瑤!
於是,便有了今日的上門試探。
她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候,纔有個管事的婆子走了出來。
這婆子身上穿金戴銀的,打扮得十分雍容華貴,神情倨傲地開口道:“是顏郎中嗎?”
顏小熙襝衽施禮,態度非常的受氣包,“我是!不知媽媽如何稱呼?”
這婆子沒理顏小熙,只是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顏小熙,眼神極盡苛刻之能,半晌,她才懶洋洋地道:“跟我來吧!”
顏小熙的眉梢輕輕一揚,果不其然,這個態度很是不友好啊!
這樣的態度,根本就不像是家中有病人等她醫治的樣子。
不過她也不生氣,態度非常謙卑地跟在這婆子身後,想要進門。
誰知道這婆子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來,面露不悅的神情,用眼神乜着李芙蓉道:“這丫頭是幹嗎的?”
顏小熙笑道:“她是我的藥童!”
有身價的郎中,誰身邊沒幾個藥童?
這婆子如滿月的臉龐一冷,聲音尖銳地道:“只能你一個人進去,藥童不能進去!”
“你……”李芙蓉便想同她爭執。
顏小熙卻開口打斷她的聲音,“芙蓉,去,到馬車上等着我!”
說着,她衝李芙蓉使了個眼色。
李芙蓉只好嘟着嘴巴,不情願地留了下來。
顏小熙打李芙蓉手中接過自己的藥箱子,這纔對那婆子道:“這位媽媽,咱們走吧!”
那婆子這才露出得意的神情,轉過身,一扭一扭地在前邊帶起路來。
顏小熙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也不言聲,跟在她身後往後宅而去。
這婆子將顏小熙帶進後宅主院,並沒有領她進屋,而是呵斥道:“你先在這裡等着!”
說完,她走進屋子裡。
顏小熙聽到她小心翼翼地道:“夫人,顏小熙來了!”
“喔……”一個聲音不緊不慢地應了一聲,隨後道。“帶進來吧,我瞧瞧!”
那婆子便走了出來,冷聲對顏小熙道:“你,跟我進來!”
顏小熙不禁感嘆,這人品素質什麼的,可真是不一樣,就拿雪國公夫人來說,和這位桂國公夫人身份相當,但是卻那麼和藹可親。
還有皇后娘娘,出身自雪家,也是個溫柔和善的性子,所以教出來的靈犀公主也是天真活潑的性子。
顏小熙跟着那婆子進了屋,就見一個身形窈窕的老婦坐在迎面的木榻上,神態有些慵懶,正在喝茶。
這老婦如今看起來已經有些雞皮鶴髮,不過看面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
一個小丫鬟跪在腳踏上,正在給她捶腿。
顏小熙給她請了個安,“見過國公夫人!”
桂國公夫人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子,撩了她一眼,隨後慢吞吞地開口道:“你就是顏小熙?”
顏小熙莞爾一笑,“我就是顏小熙!”
“聽說,就是你,把我們家的‘秀容樂坊’給砸了?”桂國公夫人淺淺一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現如今,已經找不出你這麼大膽的丫頭了。”
顏小熙笑吟吟地道:“多謝夫人誇讚,請問,我現在能去看病人了嗎?”
“不急!”桂國公夫人一副雍容華貴的樣子,嘴角噙着看似和藹可親的笑容。“想必你今兒到我們府上,也不光是爲了給靳姨娘看病,不過是想借着這個由頭來和我談‘秀容樂坊’的事情吧。”
顏小熙哂然一笑,“夫人還真說錯了,我來,不是想和你談‘秀容樂坊’的事情,而是真的來給靳姨娘看病的。”
她睨着桂國公夫人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以一種極端不屑的語氣道:“夫人太高看自己了!請問,現在可以帶我去見靳姨娘了嗎?”
說到這裡,她不等桂國公夫人發怒,便接着道:“當然,夫人也可以大發雷霆,把我趕出去,不過如果你那樣做了的話,從今往後,‘桂國公府’就會成爲我的拒絕往來戶。屆時,不止是桂國公府,這世上一切同夫人你有關係的人,哪怕就是在我面前奄奄一息,哪怕我只是擡擡小指就能救他,我也不會對他伸出援手。你說,到了那個時候,夫人該如何自處呢?”
桂國公夫人讓她這番話氣得,險些爆血管,但是她怒極反笑,“你這丫頭,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顏小熙聞言,不由得吃吃一笑,“如果夫人不知道,我可以告訴夫人,‘修羅宮’的殺手正追殺我呢。夫人若是有意,我下次遇到他們的時候,可以幫夫人轉告一聲,只要夫人備足了銀子,自然能買通‘修羅宮’的殺手對我下手。”
桂國公夫人畢竟是人老成精,聞言便笑道:“那就多謝顏姑娘提點了!素雅,你領着顏姑娘去看靳姨娘!”
領顏小熙進來的那個婆子便應了一聲,冷冷地對顏小熙道:“你跟我來吧!”
顏小熙也不客氣,便丟下被她氣得內出血的桂國公夫人,跟着那婆子來到國公府中極爲偏僻的一個院落。
“秀容樂坊”一事,註定她沒有辦法同“桂國公府”的人做朋友,所以她纔對桂國公夫人這種態度的。
這院子不大,是那種典型的四合院,院子裡種了一棵梨樹,此時正是果子成熟的季節,幾顆黃澄澄的梨子墜在枝頭。
“英大娘來啦!”院子裡一個小丫鬟正端着一個水盆打屋子裡出來,看見那婆子,趕忙陪着笑臉同她打了招呼。
那婆子面無表情地開口問道:“國公爺和靳姨娘用了晚飯沒?”
“已經用過了,英大娘進去吧!”那丫鬟潑了水,轉身回來掀起門簾子,請二人進去。
那婆子當先進了屋子。
顏小熙拎着藥箱子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就見屋內佈置得十分整潔素雅。
一個白鬚老者坐在一張木榻上,正在喝茶。
茶香嫋嫋,顏小熙一聞,就知道,這是她賣的“千金茶”。
隔着木頭隔斷,可以看到裡間有張花梨木打的雕梅花拔步牀,隱約可見一個女子坐在梳妝檯跟前,似是正在梳妝。
“給國公爺請安!”那婆子給桂國公施了個禮。
桂國公顯然一點也不待見這婆子,眼皮子都沒掀,自顧自地喝完茶,把白玉茶盅放下,這纔有些不孕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道:“你來幹什麼?”
那婆子側過身,露出自己身後的顏小熙,開口笑道:“這一位是‘回春堂醫館’的顏郎中,也就是‘神武大將軍府’的二小姐顏姑娘,她說,是來給靳姨娘看病的。”
桂國公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你說這丫頭是誰?”
顏小熙趕忙開口道:“國公爺好,我是顏小熙,之前您打發人在我那裡登記過,說是要請我來給靳姨娘治病。”
桂國公趕緊站起身,給她施了個禮,“顏小姐,你可算來了,老夫天天盼着你來給靳姨娘看病呢。”
顏小熙不免訝異,又給他還了個禮,隨後笑道:“國公爺如此待我,倒叫我不知所措了。”
“一碼歸一碼!我知道,是你砸了我的‘秀容樂坊’,但是醫者爲大,你是郎中,今天是來給靳姨娘治病的,我就該以禮待你。”桂國公豁達地笑道。“快裡邊請。瑤兒,顏小姐來了,快出來啊!”
顏小熙跟着桂國公走進裡間屋,就見到一個形如林妹妹的女子在一個小丫鬟的攙扶下打拔步牀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