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神情震怒地望着坐在輪椅上的軒轅逍,大聲吼道:“怎麼回事?李貴,你說,逍遙王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雙腿怎麼會變殘?”
什麼捱打了的公主殿下?什麼冒犯了公主的大膽臣女,此時在皇上眼中統統化爲烏有。
皇上眼中、心中此時只有一個人,就是他親手拉扯長大的親弟弟,變成了一個毀了容貌的瘸子。
李貴趕緊給皇上磕頭,戰戰兢兢地道:“請皇上恕罪,都是臣無能……”
軒轅逍出聲打斷了他的聲音,“皇上,請不要責怪李貴,是臣弟剛愎自用,不聽他們的勸阻,深入敵腹,才落了這種下場。若非是李貴和李韶父子捨命相救,臣弟這條命都保不住了。李貴爲了救我,身中二十一刀,險些喪命,李韶身中十八刀,如今也是滿身傷痕。至於臣弟……”
說着,他哂然一笑,“臣弟不過是運氣不太好罷了。”
皇上的怒氣這才收斂了一點,他滿懷冀望地望着他,“逍遙王,你把面具摘下來,讓朕瞧瞧你。”
“還是不要了吧。”軒轅逍發出一聲輕笑,視線往左右一掃,開口道。“臣弟臉孔已毀,這裡這麼多夫人和小姐,想必膽子都不大,若是嚇到她們,可就不好了。”
“不!”皇上堅持道。“逍遙王,你把面具摘下來,朕要看看你!”
“既然如此,那臣弟只要遵旨了……”軒轅逍說着,擡起手來,將臉上的銀絲面具摘了下來。
就在他露出臉孔的一瞬間,坐在大殿東邊的那些人紛紛露出驚恐的神情。
有幾個膽子小的夫人和姑娘當時就發出了尖叫聲。
“鬼啊——”有一位官家的小姐尖叫着站起身,隨即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竟然被嚇昏過去。
軒轅逍面無表情地將臉轉向左邊,坐在大殿西邊的人也全都露出驚恐的神情。
看着他右邊如被火焰炮烙過的臉孔,顏小熙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不對,這不可能,這幾年,她每次前往邊關,給軒轅逍送糧食、藥材等物資的時候,都會專門帶給他一瓶純粹的由“紫玉蓮花”的花瓣磨成的粉末。
這種粉末的修復能力極強,而且並非是侷限於刀傷,對燙傷也同樣有效。
便是再嚴重的燒傷和燙傷,只要人還活着,就能使傷處恢復如初。
對“紫玉蓮花”花瓣的療效,他十分清楚,他若是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可能不用那藥。
她不信,他是那麼在意容貌的人,居然會容忍自己的臉變成這副樣子。
除非,他另有打算。
“齊……齊公子……”李梅英認得李貴,也認得軒轅逍另外那半張臉,見到他變成這個樣子,頓時就受不了了,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哭着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二妮子,你快來給齊公子看看傷,快呀!這得多疼呀!這孩子,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呀……”
她伸着手,想要去摸軒轅逍臉上的傷,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軒轅逍擡眸望着李梅英,眼神中透出一抹柔和的神情,嘴角竟然扯出了一抹淡淡的淺笑,“顏夫人,我沒事的,傷口已經不疼了!”
顏小熙徑自走過去,低聲道:“娘,這是在宮裡!”
李梅英這纔想起來,這裡不是她自己家中,而是在宮裡,不由得嚇得直哆嗦,知道自己剛剛失態了,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多虧了顏小熙扶了她一把。
顏小熙默默無語地把李梅英拉到了一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就見龍臺上的皇上身子搖晃了幾下,“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大殿之上,頓時一片譁然。
皇后頭一個衝了過去,跪到地上,將皇上扶了起來,隨後大聲道:“宣太醫,快宣太醫……”
其他的嬪妃與幾位公主也全都圍攏過來。
軒轅逍的眉梢微微一抽,扭過臉來,竟然在人羣之中準確無誤地找到顏小熙。
但是,他的視線卻只是在她身上一頓,便緩緩移開,看向皇后娘娘,開口道:“皇后娘娘,臣弟在外出徵,無意之中得到幾顆‘續命丸’,這次臣弟僥倖得活,也全是因爲有這‘續命丸’,若是皇后娘娘願意相信臣弟的話,希望皇后娘娘可以允許臣弟獻上一顆‘續命丸’,給皇上服下。”
“快!快拿‘續命丸’來!”皇后娘娘看到皇上昏倒的樣子,不禁嚇壞了,顧不得其它,趕忙大聲要軒轅逍送藥過去。
卻有大臣站起身道:“皇后娘娘不可啊,這來路不明的藥,哪裡能隨便給皇上服用?若是有個萬一……”
說到這裡,這位大人還特地瞥了一眼軒轅逍,這才振振有詞道:“若是有個萬一,我軒轅王朝的江山危矣!”
“胡說!”皇后聽了這話,不禁震怒,她怒瞪着那位大人,開口道。“逍遙王乃是皇上的幼弟,同皇上一母同胞,又是皇上一手帶大的,與皇上兄弟情深,怎麼會謀害皇上?阮陸恆,你竟敢挑撥皇上與逍遙王的兄弟之情,你居心叵測,你該死!”
原來,這位當衆質疑軒轅逍用心的大人就是當朝的一品丞相阮陸恆。
軒轅逍完全無視阮陸恆的指控,衝李貴使了個眼色。
李貴趕忙跑向龍臺,從脖子上摘下一個拇指大的白玉瓶子,拔開塞子,打裡邊倒出一顆通體碧綠的藥丸,這藥丸並不很大,不過比黃豆大一點點,才一倒出來,便散出驚人的異香。
凡是聞道這股香味的人,都覺得精神一振。
皇后娘娘二話不說,便抓了那顆藥丸,要往皇上嘴裡放。
卻有一隻纖纖玉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是一個極爲美麗的女人,其美豔程度,比皇后還在以上。
她神情凝重地開口道:“姐姐,給皇上服藥,事關重大,不如,還是請人試試藥吧。”
皇后娘娘聞言不禁惱火,“這藥如此珍貴,哪裡有多餘的能讓人試藥?”
她剛剛看得很清楚,李貴是將那玉瓶倒了個底朝天,才倒出這麼一顆藥來。
軒轅逍淡淡地道:“李韶……”
李韶趕緊開口道:“臣這裡還有一顆,願意獻出來,請淑妃娘娘請人試藥!”
說着,他大步上前,將自己脖子上的玉瓶扯了下來,拔開塞子,倒出裡邊的藥丸,遞了過去。
就在這時,皇上卻幽幽地睜開了雙眼,有氣無力地說:“桂淑妃,若是朕真的有個好歹,單是等人幫朕試藥的功夫,恐怕朕這條命也保不住了。”
桂淑妃聞言,馬上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皇上請恕罪,臣妾也是爲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皇上不再搭理她,而是擡起手來,用力地錘着自己的胸口,顏小熙甚至都聽到了“砰砰砰”的響聲。
“我的九弟啊,你傷成這副樣子,讓朕怎麼對得起父皇和母后?他日見到母后,朕怎麼同她老人家交代啊?”一國之君竟然完全不顧形象,當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的面,放聲痛哭起來。
“朕就說不讓你去邊關,你非去,你現在傷成這個樣子,是要讓朕心疼死嗎?”
皇后許是覺得有些尷尬,於是朗聲道:“諸位愛卿,皇上今日身體不適,宮宴取消,還請諸位愛卿早些回府去歇息吧。”
衆人只好紛紛起身退出大殿。
顏小熙離去時,經過他的身邊,不禁深深地看了軒轅逍一眼,就見軒轅逍也正在面無表情地望着她,她勾了勾嘴角,沒說話,只是挽着李梅英的手,帶着一直在因爲心疼軒轅逍而哭泣的李梅英離開大殿。
至於順安公主,成了被人遺忘的人。
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提起,她被顏小熙打耳光的事情。
……
傍晚的時候,顏小關纔回來。
如今的顏小關已經十六歲了,一身的甲冑,看起來英姿勃發。
“二伯母,二妮子……”在前廳看見顏小熙,他十分興奮,隨後左右看了看,訝異地問道。“我娘呢?”
顏小熙打量了他一番,見他皮膚被曬得黝黑,不過身形看起來卻更結實了,心中很是滿意,暗道邊關那種地方果然很鍛鍊人。
她開口道:“你娘在她自己的院子裡呢,來吧,我領你過去。”
她並沒有一上來就把宋婉月的事情告訴他,她不想給他時間思考。
“等一下!”顏小關卻叫住她,神情凝重地開口道。“有個事,我得告訴你。”
“什麼事?”顏小熙看出他的凝重,不解地問。
顏小關沉默了一下,纔開口道:“是關於逍遙王的,他出事了!”
顏小熙笑了笑,“我已經知道了,今天在宮裡,我見到他了。”
顏小關訝異她的反應,忍不住問道:“你不擔心他?”
“臉毀了,腿斷了,可以想法子治嘛,擔心有什麼用,已經變成這樣了。”顏小熙無所謂地說。
顏小關聞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還是帶我去見我娘吧。”
顏小熙便將他帶進了宋婉月的屋子裡。
當顏小關看到躺在炕上,頭上裹着細白布的宋婉月時,頓時就驚呆了,“娘,你怎麼了?”
坐在炕沿上,正在照顧宋婉月的李梅英見他來了,趕緊站起身。
他不由分說地丟掉手上的頭盔,噗通一聲跪到宋婉月的身邊,握住了宋婉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