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人都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只看到一個玄衣少年猛然欺身過來,一揚手,他的聲音便消失了。
而那少年也在眨眼之間回到原來站立的位子,將那小丫頭護在身後。
一具屍身倒地。
衆人譁然,有人吶喊着,“那小子殺了秦長老,兄弟們,上啊,殺了他給秦長老報仇……”
但卻只是呼喊,剛剛那場硬仗,丐幫死傷無數,這會子,衆人都有些忌憚。
顏小熙眸光深沉地看着齊露寒,心中不免疑惑,爲何出身自行醫世家的齊露寒,武功會這麼高強?而且對於排兵佈陣還這樣有心得?
宋英奇衝齊露寒一抱拳,“小兄弟,今天的事謝謝你,大恩無以爲報,我宋英奇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
說着,他轉過身,面對丐幫數百兄弟,面容沉痛,虎目之中竟然含了淚,“各位丐幫的兄弟,我知道,我宋英奇打我爹手中接下這丐幫幫主的位子,你們大家夥兒都不服我,既然如此,那我……”
“幫主!”就在這時,只聽一聲雷吼般的嗓音憑空響起。
隨後,一大羣乞丐從人羣中擠了過來,爲首的是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多歲,身高九尺的魁梧漢子,站在那裡就像一座小山,一張大黑臉,繃得緊緊的。
來到宋英奇面前,他衝宋英奇一躬身,“幫主,請恕我雷烈來晚了!”
說着,他轉過身,怒瞪着柯天寶,甕聲甕氣地開口道:“柯天寶,我聽說你帶人追殺幫主,我還不信,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柯天寶冷聲道:“雷烈,你一個小小的分堂主,最好不要管這件事情,除非你也和幫主一樣,打算出賣幫中的兄弟!”
“出賣幫中兄弟?”雷烈嘲諷地笑了笑。“這個罪名扣得真好!柯天寶,我來問你,十二年前,你招惹了江北的‘烈刀門’,當時是誰救的你?”
柯天寶神情淡漠道:“大丈夫不該爲小恩小惠而忘卻大義!宋英奇不顧幫中子弟的死活,準備與四大世家爲敵,這是置丐幫生死存亡於不顧。所以,他不配再當這個幫主!如果他願意脫離丐幫,交出幫主之位,讓我們另選賢能之士也就罷了,不然的話,他只有死路一條!”
雷烈被他的話給氣笑了,“幫主何曾與四大世家爲敵?又何曾置丐幫生死存亡於不顧了?他不配當幫主?那誰配?你柯天寶嗎?”
柯天寶冷冷地瞪着他道:“誰配坐這個位子,要靠幫中兄弟的推舉,我說了不算!”
雷烈冷笑着點點頭,“果然如此,你們這些老傢伙,就是看幫主的位子是打老幫主那繼承下來的,所以你們不服氣。你們全都眼紅幫主的位子,全都恨不得坐一坐,才背信棄義,陷害幫主於不義!”
“雷烈,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多說!”又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乞丐打人羣中走了出來,沉聲道。“我們追殺宋英奇,乃是爲了幫中大義,可不是爲了一己之私!”
顏小熙這時走了過去,站到雷烈的身邊,擡起小手拍了拍雷烈的大腿,脆聲道:“這位大叔,能不能讓我說兩句話?”
雷烈低頭看看着個小不點,點點頭,“小丫頭,你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顏小熙微笑着開口:“各位丐幫的兄弟,我想請問你們,丐幫成立的宗旨是什麼?”
雷烈肅然道:“自然是爲了讓天下的窮兄弟,都有飯吃!”
顏小熙隨即露出好笑的神情,“這位大叔,你說的有飯吃,就是幾十萬好手好腳的大男人出來討飯吃嗎?”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無數丐幫幫衆的怒目。
但是顏小熙卻無視那些憤怒的目光,繼續道:“丐幫上下數十萬人口,絕大多數都是好手好腳的,爲什麼不能憑藉自己的勞動來掙飯吃?而一定要去討飯吃呢?百姓的生活已經很艱難了,你們數十萬人,卻偏偏還要伸手朝人家要吃的,你們不覺得羞愧嗎?”
寥寥幾句話,宋英奇的臉上就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但是他身爲丐幫幫主,自然有權力維護丐幫聲譽,於是開口道:“顏姑娘,你說的這話我不贊同!丐幫也並非是全部找人家要吃的,丐幫也有自己的生意。”
顏小熙忍不住笑了,“既然丐幫有自己的生意,那麼爲何,街上還有這麼多乞丐?難不成丐幫的人都是吃飽了撐的,把要飯當成玩樂了?”
“既然丐幫中人可以養活自己,又爲什麼全都穿成這副樣子?每日裡坐在街上,請百姓們施捨銀錢?”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朋友之間,有了難處,大家可以相互幫助。但是別人不欠你們的,旁人不是你們的爹孃,沒有人有義務養你們一輩子。”
“便是親生爹孃,將孩子養大,孩子也需要給爹孃養老,孝順老人的,可是丐幫呢?卻要一代又一代的百姓來奉養你們,我想請問你們一句,憑什麼?”
“百姓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銀錢飯食,不去養活自己的孩子,不去奉養老人,卻要拿來施捨給你們,憑什麼?”
“商家不肯給錢,你們就糾結起來,堵着人家的鋪子門口,不讓人做生意,這又是憑什麼?就憑法不責衆?富不欺貧嗎?”
“別人一時落了難,淪爲乞丐,你們發現了,就要逼着人家加入丐幫,人家不樂意,你們就打人家,就不許人家在你們的地盤上討飯。加入丐幫,又不許人家脫離,誰敢離開丐幫,就說人家叛幫,就要殺了人家。”
“我想問問你們,這又是憑什麼?就憑你們不要臉嗎?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做,無異於逼良爲娼!便是樓子裡的鴇兒還許姑娘贖身呢,你們呢?你們連鴇兒都不如!”
“顏姑娘……”宋英奇覺得顏小熙說的話不對,但是又不知道該怎樣反駁她,一時間張口結舌地愣在那裡。
反而是齊露寒,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丐幫中便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尤其是那個雷烈,看着她的眼神中滿是欣賞。
顏小熙打開了話匣子,繼續道:“我想,最早的時候,丐幫中人團結在一處,應該就是像這位大叔說的,爲了讓幫中的窮兄弟都有飯吃。但是現在呢,你們明明有飯吃了,還出來討飯,這樣是不是不太對?你們雖然沒有利用百姓的善良作惡,但是卻是在透支別人的善心。”
“沒有人有義務養你們一輩子的,你們應該自己努力纔對!難道你們覺得別人指着你們說,‘看,那個乞丐’,‘要飯的,走遠點,別耽誤我的生意’,這都是很好聽的話嗎?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丐幫只是個名稱,乞討不應該成爲你們的營生!”
“我年紀小,也不會講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每個人都應該自力更生,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纔是,一直伸手請別人來養活的人,那叫無恥。”
“我的名字叫顏小熙,我身後這家鋪子就是我開的。我和丐幫的少幫主宋玉傑是朋友,在無意之中,我們發現了一種造紙的方法,所以打算合夥開個造紙坊……”
她把事情源源本本地說了出來,“原本,這樁生意同丐幫沒什麼關係,是宋玉傑說,他身爲丐幫少幫主,不好只自己一個人掙錢,打算爲幫中兄弟謀些福利,這纔回去丐幫總舵,打算同幫主和幫中長老商議此事。”
“做生意,原本就是買賣不成仁義在的事,你們不樂意同我合作這樁生意,直接拒絕便好,爲什麼要殺人?而且你們要殺的還是你們的幫主、幫主夫人和少幫主?”
“這是什麼?這叫藉機發難!借題發揮!這叫構陷!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顏小熙憤怒地說。
“你們半夜闖進你們幫主家中,刺殺幫主一家,這叫背叛!從古至今,叛幫者天地不容!如今,你們居然還有臉追到我的家門口,當衆殺人,這叫什麼?這叫犯法!”
“你們這麼多大男人,有手有腳,還會武功,你們不去邊關殺敵,不去保衛自己的國家,不想着如何贍養老人,養活妻兒,卻只聽寥寥幾個心術不正者的煽動,便做出當街殺人之事,你們這叫愚蠢!”
“你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還一臉自得的表情,洋洋得意,自命不凡,我倒想請問你們,你們憑的是什麼?”
“你們不是生下來就是乞丐的!你們都是普通的百姓!你們爲什麼不能好好地做個營生,來養活自己,養活家人?卻非要加入這見鬼的幫派,助紂爲虐呢?”
“即便一時間時運不濟,落入困境,又爲什麼不能重新站起來?你們爲什麼一定要一輩子留在丐幫?去吃發黴的饅頭,去吃別人的剩菜剩飯,去穿這些破衣爛衫,難道你們天生就低人一等嗎?”
“丫頭說的好!”那個雷烈當衆鼓起掌來,一臉贊成的表情。
丐幫中也有很多人爲顏小熙這番話而動容?是啊,他們不是天生就是乞丐,他們從前也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的營生,只不過因爲各種原因,最終才加入了丐幫,爲的就是能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