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軍營裡的人全是皇上的心腹,萬一他的身份被人察覺,他死一萬次都不夠,這個女人就是他的護身符,他不想遭遇危險,就得跟緊她。
刺弧走到那座山頭上,擡頭一看,林中隱隱有人影出沒,神龍不見首尾的,她的目光捕捉到其中一條人影,興趣大發,便也跟着竄過去,抽出懷裡的匕首,一刀切斷一根藤蔓,大力一扯。
那根藤蔓很粗很長,被她這麼一扯,整根都翹了起來,像一根繩子,攔住了那條人影的去路。
那條人影沒想到有人搗亂,卻也不慌,迅速一頓一退,拔刀在手,大喝:“來者何人?目的何在?”
話音一落,四周突然就閃出幾十個人影來,個個如臨大敵,盯着刺弧。
瞬間,空氣凝結了,一片肅殺。
刺弧看着這些剛纔不知隱藏在哪裡的高手,忍不住低低吹了一聲口哨,難掩心中的讚賞之情,笑道:“本人乃龍將軍身邊的刺護衛,剛纔散步到此,見有人身手高強,神出鬼沒,一時興起,想小試一下對方的身手,不想打擾了各位的訓練,得罪得罪!”
如“六夜言情”,果她沒猜錯,這些人應該是軍隊中類似特種部隊的角色,看他們的穿着、武器、身手,透着神秘感和危險性,他們現在應該是在進行特殊訓練。
幾十個人互視一眼,身形一閃,瞬間就沒了蹤影。
只有一人留在原處,淡淡地道:“既然是龍將軍的護衛,我等也就不追究了,往前乃是軍營禁地,如若沒有龍將軍的准許,請兩位切勿靠近。”
說完,他也沒了影兒。
他們的動作之快,隱身之好,連刺弧幾乎都沒看清楚,她嘖嘖稱讚,真是精銳中的精銳啊。
轉頭一看,鳳琉瑛微微張着嘴,一臉怔愣的表情。
她踢他:“你傻愣愣地發什麼呆?”
鳳琉瑛回過神來:“他們躲到哪裡去了?”
他自視眼神不錯,但是,就那一眨眼的功夫,他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又躲到哪裡去了,覺得眼前的一切太神奇了,簡直能跟女魔王媲美了。
刺弧隨口道:“你若看得出來,就是真正的高手了。”
鳳琉瑛忍不住喃喃:“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多高手,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也曾經馴養了一批殺手,他以爲這些殺手天下無敵,卻連一個女魔王都除不掉。
後來,他以爲母后派來的那些殺手是天底下最強的殺手,但是,最後狙殺這些殺手的軍隊,完全不輸給他們。
在他心裡,他覺得女魔王和皇上應該是最強的了,但剛纔這些人,單人的身手,未必會差他們太多,如若他們一齊挑戰女魔頭和皇上,女魔頭和皇上一定不是對手。
短短數十天,他到底見過多少高手?他也數不清了,但最強烈的感受便是,他是最差的一個了……
刺弧撫掌:“你到現在才知道這個道理麼?”
鳳琉瑛狠狠剜她一眼,不說話。
刺弧打量眼前的山林,目光落在某些透出不同氣息的暗影處,忽然想到一個主意,脣角一勾:“你是不是很羨慕那樣的絕頂高手?”
鳳琉瑛哼了哼:“有什麼好羨慕的,能殺掉你纔算好樣的……”
他是羨慕啦,但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也沒這個必要!
刺弧不說話,哼着小曲離開,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鳳琉瑛,你更大的苦難來了,等着倒大黴吧,哈哈哈!
兩人在軍營裡轉到天暗,然後,紫律棠在帳子裡擺了宴席,請軍中的高級將領共進晚餐。
他的左手邊是刺弧,右手邊是紫律和,衆將領看這座位順序,心中明瞭:皇上是準備公開認親了,和兒自幼便以“書童”的身份跟隨在皇上身邊,下至舞刀弄棒,中至天文地理,上至國事軍政,皇上無不親自指點,那不就是爲了將來讓和兒接替他的帝位?
雖然他們也不甚明瞭京城裡的事兒,但想來,皇上會對和兒下這麼多心血,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和謀劃。
而皇上左側的那名刺護衛,身份也絕不是護衛那麼簡單,根據固水鎮上傳來的八卦消息,此護衛恐怕是女中豪傑,被皇上看上了,如果他們的分析沒錯,皇上身邊的這兩個人,將來必主後宮啊。
刺弧一直沒說話,只管吃,這種軍中的聚餐,她就是來湊數的,什麼都不說最好。
這頓飯中最精彩的部分是紫律和的武藝表演。
紫律棠一定很重視和欣賞這個兒子,也想讓所有人看看她這個兒子的能力,特地讓他爲衆人表演刀術。
紫律和也不推切和忸怩,掄着紫律棠遞給他的寶刀,走到臺下。
他本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經歷得再多,臉上也帶着稚氣,然而,刀一出鞘,他整個人立刻就變了,變得鋒芒畢露,咄咄逼人,帶着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以及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自信,目光如刀,身形如電,刀風霍霍逼人。
刺弧放下筷子,盯着他。
在場的這些人,無一不是聲名赫赫的大將和頂尖的高手,他一介小P孩子,在這些人面前居然表現得如此鎮定自信,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強,而且,他的身手絕對不亞於那些久經沙場的精兵,連她都不敢小覷了。
小小年紀便已有如此風範,大了怎麼了得?
她目光流轉,看向其他人,那些高級將領看着紫律和的眼神,也是帶着賞識和敬畏。
將來的律國皇帝,必定要被人拿來與紫律棠比較,能不能服衆,事關這個國家未來的穩定與昌盛,特別是,如果紫律棠真如傳言所說活不過四十歲,紫律和又是少年皇帝,責任重大,紫律棠,應該都考慮過這些了。
舞完刀,紫律和插刀入鞘,拱手,朗聲:“和兒獻醜了!”
衆人鼓掌,紛紛稱讚,刺弧更是拍得雙手都紅了,天才,真是天才啊,她自認是天才,但她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自愧不如的。
她拍手拍得太起勁,惹來紫律棠瞟了她好幾眼,眉眼都是淡淡的得色,那是身爲一個父親,爲兒子感到的驕傲。
宴席過後,衆人散去,紫律和也去睡了,刺弧不習慣那麼早睡,站在營帳之外,慢慢地做深呼吸。
紫律棠也沒睡下,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看着浩瀚的天空:“你覺得和兒這孩子如何?”
刺弧笑了,他也和其他的父母一樣啊,想去談自己的孩子,想去誇自己的兒子,想讓別人誇自己的孩子,她由衷地誇讚:“他不僅是天才,而且胸懷壯志,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紫律棠點頭:“自從他四歲開始,我便將他帶在身邊,悉心栽培,爲的就是他將來能繼承我的大業,鞏固我大律帝國的基業與江山!現如今看來,他並未辜負我的期望!”
刺弧終於問出好奇已久的問題:“這孩子的娘呢?”
紫律棠並不隱瞞她:“這孩子的母親,曾經是我的妃子。她本是民間女子,溫柔善良,與世無爭,我微服出宮時遇難,她救了我的命,我帶她入宮,許諾要善待她一生。然而,皇后容不得我對她的那幾分寵愛,找了個理由將她逐出宮,我放不下她,偶爾會出宮與她相會,皇后知道後便要對她下毒手,我不得已,暗中將她送到固水鎮。那時,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這孩子,便是在這時出生的。”
刺弧暗道,這個鳳瞳,做事也是夠狠夠絕的,難怪紫律棠與她翻了臉後,也不念舊情。
紫律棠想起舊事,未免也有幾分噓唏,嘆氣:“爲了不再將母子倆扯進宮裡的傾軋,我不再與他們聯繫,孩子出生三年多,未曾見過我這個父親一面,而他的母親,在他兩歲時便去世了,他雖有僕人照顧,也卻算是個孤兒了。直到八年前,我出征西疆,才見到了這個孩子,纔算是父子團聚了。”
刺弧道:“即使是普通人的孩子,也有事事不如意的時候。自古最盛帝王恩,這孩子雖吃了不少苦,但這麼多年來有你這個當皇帝的父親疼愛和培養,他也不算委屈了。現在,他身爲皇子的身份即將得以公開,更算是苦盡甘來,你也不必再愧疚於心。”
紫律棠道:“他的皇子身份公開後,雖然地位顯赫,榮華富貴自是唾手可得,但居位越高,責任越重,他接下來要面對的,要遠遠超出他迄今爲止所經歷過的一切,連我也不知道,這對他算好,還是不好。”
刺弧挑挑眉:“我看這孩子目光堅定,志向遠大,應該不會排斥可以一展宏圖的機會,再說了,你十歲就登基,當年國弱民窮,你不也幹得好好的?這孩子所處的環境,比你當時應是好了許多,豈有不勝任之理?”
紫律棠轉頭看她:“你覺得我這個皇帝,是好還是不好?”
啊啊,真是麻煩的問題!刺弧抱肩,想了一想:“我可不知道你這個皇帝這麼多年來是怎麼當的。不過,帝王之職,無非就是強國富民,對外能保家衛國,不受外敵欺辱,對內能繁榮昌盛,讓百姓安居樂業,你做到了,便是稱職的帝王。”
比如大唐,李世民雖然殺兄奪嫂攥位,從倫理道德上算是十惡不赦,卻開創了當時世上最強盛繁華的帝國,如果讓李白、杜甫這樣的人去當皇帝,想都不敢想。
又比如嬴政,殘暴是殘暴,卻實現了歷史上的第一個統一,如果讓孔子、孟子去當王,就算他們能活八百年,恐怕也沒有實現統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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