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拉着三弟的小手出了浣衣局的門,便看見了手拿浮塵的太監寧弘,踏着大步的慌張走來。
他看見我神色一閃,平日裡那泛白的臉龐更加的白了。既然人在眼前,那麼我也是要問問的,但看見三弟在身旁我卻不能說些什麼。
他未語,我卻先客氣的行禮道:“寧公公,這些日子幸苦皇帝了呢!”
我呵呵一笑,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
見狀,我心裡更加諷刺,也壓抑着怒火,我又故作疑慮道:“寧公公,這好生的,是怎麼了?不知寧公公可知曉,我的爹孃在哪裡?
他看着我,我又點點頭道:“我可是想念他們了!”
半晌,他纔不急不慢的開口:“姑……姑娘?”
我故作怒意:“寧公公,這怎的記性也跟着不好了呢?我是王妃啊!”我又笑呵呵的起來,“說起來我還是要好好謝謝皇帝的呢!翼安皇帝斃了,姐姐又…..。”我搖了搖頭,抿着嘴,“還是要謝謝皇帝救了爹孃與我的三弟!”
他的雙手漸漸的顫抖起來,身後是蒙雅的聲音,她大步走來衝着寧弘道:“寧公公,還是要浣姑娘去吧!我這就跟你去見皇上!”
寧弘剛剛也是不知說什麼好的,但見了蒙雅好心的這番,以及剛剛浣清音的改變,這心裡就沒底了,辛虧,這善心的蒙雅姑娘出現了。
寧弘忙哈着腰點點頭,笑笑道:“好好!”
“二姐姐,我們快走!”三弟拉着我的手晃着。
我點點頭,衝着他露出了微笑,柔聲道:“好,楚承,二姐姐這就陪你去!”說罷,我便拉住三弟的手跟着他去了,也不顧身後一臉茫然的寧弘與那好心出面的蒙雅。
三弟拉着我的手蹦蹦噠噠的往前走去,路過了御花園,路過了一條石子鋪成的道路,便來到了這讓人靜心不已的地方——寧靜苑。
我鎮了鎮,看來司宇辰也許是沒有對爹孃怎樣的,可是姐姐又去了哪裡呢?還有……
房門被推開,爹爹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書,時不時的還喝下一口茶,而孃親卻在拿着衣裳縫縫補補,我不禁潸然淚下,一顆豆大的淚珠便這樣流了下來。
“楚承這是去了哪裡?可不準亂跑啊!”孃親依舊顧着手中的衣裳縫補着,爹也是一樣的。
我沒有開口,有些說不出話,顫抖的說不出話,孃親身穿着一件極其好的衣裳,但孃親的髮絲已有多多少少的白髮,雖然是低着頭的,可是我看得見那一張面孔有多麼的憔悴。
還有爹爹,他也老了,我只從奉麒離開了一些時日,一些時日,爲何爹爹與孃親就這般的憔悴了。
三弟開口道:“娘……親!爹爹!”
孃親這才擡起了頭,她攏了攏臉頰旁邊的髮絲鬢在了耳後,她久久也未出聲,眼睛已經流下了淚水。
“老爺啊!”孃親喚着爹爹。
爹爹也聞聲擡起了頭,他放下了書,放下了茶杯,緩緩的站了起來,站的卻也是有些吃力的。
“兒啊!”爹爹喚着我,潸然淚下。
“音……音!孃的女兒啊!孃的女兒啊!”孃親放下了手中的衣裳便快速的來到了我的身邊。
孃親又說:“是音音啊?真是音音!”孃親拉着我左看看右看看,如今這個時候,我不能再流淚了。
我故作神清氣爽的道:“孃親,是音音,是音音呢!”
我還同那時一樣。
爹爹也走了過來,腿腳有些不方便,我忙道:“爹爹這是怎麼了?”
爹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衝着我笑呵呵的:“無事,無事,是那硬闖城門時受下的傷。倒是已經好了很多了!”說着,爹爹嘆了一口氣,“唉,音音恐怕是知道了!”
我點點頭。
孃親拉着我的手,梨花帶雨的看着我。
爹爹又道:“那日廣弘來報皇帝斃了,我……我的心啊!還有你大姐,這都是你大姐造的孽啊!到現在我都沒找到那個孽子!”爹爹說着咳嗽了兩聲。
爹爹接着道:“不過多時,太子派來的人便把將軍府堵個水泄不通。幸虧那時這翼安皇帝的人來了這裡,說是要接我們去翼安見音音的,那時也正巧碰上了太子的手下。”爹爹說着看着我,眼裡閃過一抹痛心。
我忙道:“爹爹?”
“我們自是逃不出城門的,廣弘也去找了你那不知所蹤的大姐。但……幸好啊幸好!十四爺來救了我與你孃親!”
我心下一痛:“十四爺?他果真去救了爹爹與孃親,那麼他呢?他現在在哪裡?不會被人發現嗎?”
“音音!他大概已經平安的回去了!”孃親看着我眼裡多了太多太多的疼惜,孃親就這樣撫着我的髮絲,總也看不夠。
但,我終是說出了那句不該說出的話,“孃親,爹爹。十……十七爺?”
他們一同瞧着我,孃親突然笑了,她道:“音音,我們先不提其他的了。來,快讓孃親好好的看看你。可是瘦了,可是瘦了!”
“孃親,爹爹!”
“十七爺,他……。”
“老爺?”孃親在一旁看着爹爹。
“事已至此,又何必瞞着清清十七爺的事情呢?”爹爹拍了拍孃親的手,又看向我,“十七爺的屍體還沒有找到!”
我有些激動:“爹爹,爲何還沒有找到?”
爹爹痛心的顫抖着手道:“皇上,皇上也是隻找了一次啊!便是沒找到那就是再也找不到了!”
“這是爲何?只是找了一次沒有找到那皇上就不會再去找十七爺的屍體了嗎?”我心下一痛。
孃親,也開了口:“正是!”
我的雙手漸漸的握緊,那麼,那麼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去找,便是我去找!哪怕是那一點點的灰跡!
傍晚時分,我也依舊呆在寧靜苑裡,出奇的是,司宇辰沒有來,寧弘也沒有來,那個好心的蒙雅也沒有來。
現實的殘忍讓我不得不面對,也許,一個
人在這深宮中我便會更好的面對,可現在卻不同了。不同的是司宇辰卻用了爹孃與三弟做了讓我留在深宮中的魚餌,我就像是那條魚般。浣衣局中三弟的出現,我懷疑着蒙雅,卻也懷疑着司宇辰、寧弘。可,我也不知,這是誰!
翊天擎的屍體依舊沒有找到,可時隔數月,又怎會再找的到呢?我的內心愧對與十七爺翊天擎,是他,冒着危險來翼安找我,是他,冒着奉麒皇帝的命令打傷了數人來翼安找我,可他,卻永遠的留在了翼安,再也回不去奉麒了。
內心,並不是不知道翊天擎爲何而死,但我卻不敢面對,這也是我爲何愧對與他的原因之一,還有的原因,便是他的情意,他的請旨賜婚。奉麒皇帝這樣的做法的確是讓我憎恨的,翊天擎無辜死在了翼安,身爲哥哥,他卻只是派了人來翼安一次,應付了事……
孃親與爹爹問起我翼安江山的事,我卻爲了不能讓爹爹與孃親擔心,極其勉強的笑着,只是說,的確是先帝更改了遺詔,但我還是王妃,王爺與如今的皇帝也情同手足,便沒有治罪與王爺!而王爺便也沒有參與此事!
後來,只是宮人們端了上來一道道五味俱全的好菜,孃親與爹爹問起我瘟疫之事,我卻也只能說都好了,都好了。後來,我問起了姐姐,他們說,姐姐身邊的泰君安廣弘那日便離開了去找姐姐,但仍舊沒有消息……
但,現在,我便知道,我對司宇辰的恨卻是越發的加深了,而對這皇宮裡的人,的恨,也是永無止境的。儘管孃親與爹爹,三弟的現下安好的狀況,但三弟的出現,無疑不再激勵着我,無疑再讓我想起那日的地獄大師。我便是要帶着孃親、爹爹、還有三弟,逃出去!還有那宮外的人……
可,我要怎麼做?
這一晚,我在爹孃住處的另一間小苑中歇了下去,我沒有再回浣衣局,因爲那裡並不屬於我,而在這皇宮中,有爹爹孃親在,我便不會害怕了,可,我卻必須保護着他們。
這一夜,我想了許久許久,窗外卻有一聲音打斷了我,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以爲是他,司宇辰。
“是誰?”我問。
窗外的聲音還在依舊着,忽然一道閃電,窗外下起了震耳的大雨。
“魔王,是你你便出來罷!”我怒道。
窗戶被翹了開,一身夜行衣的打扮,身披着一斗篷,頭部也帶着一斗笠,臉頰上也蒙着黑麪,我看不清來人是誰,但暗着身影來看,卻不是司宇辰。
我順勢拿起了放在繡花枕頭旁邊的剪子,這是能讓我短暫的安心的,畢竟!
“你是何人?半夜三更竟敢這樣膽大包天!”
“哈哈哈哈哈!”此人的聲音充滿了恐怖與詭異,甚至還有深深的恨意。
我揭開了被子,衣衫也並沒有脫下,因爲這裡是皇宮。
我往後退了退,再次追問,卻不想打擾正睡着的爹爹與孃親,還有三弟。
“你……到底是何人?”
此人再次哈哈的笑出了聲音,陰森異常,揭下了斗笠,拿下了黑麪,我看清了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