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墨白這一下出手未免心狠手辣,若水並不贊成他的做法,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對付女皇這種心機詭變的女人,尋常的法子根本不管用。
她回過頭來,只見女皇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喜怒,完全不像是剛剛被廢掉了功力,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脣角沾着一絲血跡。
若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女皇擡起手,輕輕擦掉了嘴角的血痕,一雙美豔的鳳眼對着若水瞧了過來,忽的啓脣一笑:“小姑娘,你的福氣真好,這位小白公子對你是死心塌地,一點危險也不肯讓你承擔,姥姥我真的是很羨慕你啊。”
“是麼?你真的羨慕我?難道女皇陛下以您的絕色姿容,昔年難道沒有對你死心塌地的癡情男子麼?我卻不信。”若水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對我死心塌地的男人當然有,而且數之不盡,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你的小白,姥姥我一個也瞧不上。哎,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這個總不會對姥姥保密吧?你的小情郎已經廢去了我的功力,你總不會再擔心我會害到你了吧?除了武功,你樣樣都比我強,現在的我就連武功也失去了,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女皇從懷裡摸出一把金鑲玉的象牙梳,對着光滑如鏡面的冰壁梳起一頭青絲來,一面左顧右盼鏡面上的容顏,一面對若水問長問短,似乎對若水充滿了好奇。
“我姓柳,名叫若水。”若水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瞞她,便說了出來。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嘖嘖,好名字,好名字。”女皇雖然是西澤人,卻說得一口流利的東黎話,而且她飽讀經書,出口成章,並不是徒有美貌的草包美人。
若水微笑着看她一眼,也不說話。
她知道這女皇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誇讚自己,和自己套近乎。
“若水姑娘,你明明是東黎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冰天雪地的冰峰之上?如果我所料不錯,想裡應該是北曜之地吧?前面那座城郭,應該就是北曜的都城。”
女皇目光投向冰洞之外,那兒能看到一抹城市的輪廓。
若水心中一動。
這女皇沉睡數十年,而她卻能一眼就認出這裡是北曜,分明她以前來過這裡!
那女皇望着洞外,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並沒察覺到自己的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女皇陛下說得不錯,那兒的確是北曜國的城都。”
“哦?當真是?”女皇回過頭來,臉上若有所思,“這麼說我倒沒有看錯。”
她打量了若水幾眼,抿脣一笑,道:“若水姑娘,你不用對姥姥一臉戒備,你把姥姥從那血棺之中喚醒,讓我重回人世,姥姥就算再沒心沒肺,也不會想要害我的救命恩人。”
“是麼?那小白對你也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打開那扇石門,如果不是他啓動血棺,如果不是他帶你出洞,我就算能救醒了你,也沒法讓你離開那裡,不是麼?可是你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於他?”
若水毫不客氣的斥責道,絲毫沒有因爲她的女皇身份給她留半點情面。
女皇臉上一紅,明明一百多歲的人了,卻露出少女般的嬌羞忸怩,看得若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女皇卻絲毫不覺。
她把梳好的青絲挽了起來,對着若水回眸一笑,道:“若水姑娘是生了姥姥的氣麼?怕姥姥這樣的花容貌會搶走你的小情郎麼?”
“女皇陛下是以爲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會爲你的美貌而動心,都要拜倒在女皇陛下的石榴裙下才是,對不對?偏偏小白對你不屑一顧,所以你才容不下他,是不是?女皇陛下,你還真是白活了一百多歲,真是幼稚得可笑!”若水冷笑一聲。
剛纔要不是她發現得及時,此時的墨白已經中了她的術法,會變成她的傀儡木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女皇對若水的諷刺只是淡淡一笑,渾不在意,她好像對若水比對墨白更感興趣,也更有耐心。
“若水姑娘,你對我的秘訣真的不想要?你就不想你的小情郎這一輩子都對你死心塌地,不離不棄嗎?”
“呵呵,要一個男人對自己死心塌地,不離不棄,不是因爲她的容貌,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子只是因爲她的美貌,一旦女子的美貌消失,姿色不在,那這樣的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值得女子去珍惜。女皇陛下,你活了一百歲,難道連這個淺顯的道理也不知道?”若水勾勾脣角,嘲弄的看着女皇。
她這番話有如一盆冷水,對着女皇兜頭澆了下來,竟讓她一時呆在當地,作聲不得。
若水所說的道理的確是淺顯之極,幾乎是人人都懂,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聰明絕頂之人。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想到過!
就算是聽到這樣的話,以前的她也絕會是嗤之以鼻,絕對不會相信。
因爲以前的她對自己的美貌有着絕對的自信,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逃得過她的嫵媚一笑和勾人眼波,每一個見過她容貌的男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拜伏在她的腳下,心甘情願、死心塌地的成爲她的裙下之臣。
她隨便勾一勾小手指,就可以讓這些男人們爲了她上刀山下油鍋,就算讓他們去死,他們也絕對不會皺半點眉頭。
就連這世上最有權勢,武功最強的那個男人,也沒能例外。
雖然得到他的時候讓她頗費了一番功夫,但那個比自己更驕傲,心比石頭更堅硬的男人,最終還是在她的面前俯首稱臣。
這更增加了她的信心,她的魅力無人可及。
終於得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她是快樂的,滿足的,她以爲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瞧別的男人一眼,可是沒過多久,她就厭倦了。
她渴望享受更多男人那心醉神迷的眼光,喜歡看到他們爲了自己瘋狂的模樣。
可是他卻把她看得緊緊的,不容許她多瞧別的男人一眼,把她當成了自己的禁臠。
她對他越來越不耐煩了,越來越瞧不上眼。
她覺得他傲慢自大,又自私小氣,所有以前在她眼中看來的優點,全都變成了他的缺點。
終於有一天,她對他的厭惡之情膨脹到了極點,所以故意當着他的面和一個美少年**,引得他勃然大怒,一出手,將那名美少年拍成了肉醬,又氣急敗壞地想要殺死她。
她半點也不害怕,反而仰着一張嬌媚無比的臉蛋,對着他盈盈淺笑。
她知道他絕對不會下手殺她,因爲他捨不得,因爲他心裡有他,因爲他深深的、深深的戀着她!
後來發生的事麼……
女皇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她就到了這冰天雪地之中,看到了若水和墨白。
可是醒過來之後的世界,好像和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已經施展出了渾身的解數,就連封存數十年從未用過,連收服那個最高傲男人都沒用過的媚術都使了出來,居然還是無法打動那個叫小白的男人的心,更沒有讓他對自己多看一眼。
難道數十年過去了,自己的魅力不再了麼?
可是她凝望着冰壁上的容顏,還是那麼年輕,那麼美豔,她的肌膚像少女一樣充滿了光澤和彈性,和數十年前的她相比,沒有半點遜色!
但爲什麼那個小白始終沒有把目光從那叫若水的姑娘身上移到自己身上來呢?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承認,若水的容貌和她相比,就有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但她卻遠不及自己風情萬種,懂得男人。
若水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而她卻是盛放到了極致的嫵媚妖嬈。
試問這世間的男子,有哪個不喜歡成熟盛放的鮮花,而去喜歡青澀的花骨朵呢?
可偏偏墨白卻給了她狠狠的一記耳光。
若水的話更有如醍醐灌頂,讓她從沉迷中變得清醒。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他們男人喜歡的不就是咱們女子的容貌嗎?我費勁了心力保持容顏不老,就是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難道我所想的、所做的……全都是錯的嗎?”
她忍不住喃喃自語,不敢置信的搖着頭。
若水看着她的樣子,突然她覺得很是可憐。
“女皇陛下,你知道這世上什麼樣的男子才最值得一個女子託付終生?就是你白髮蒼蒼,皺紋滿面的時候,他依然會握緊你的手,認爲你是他心中最美的女人。”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男人,他們都是傻瓜,是蠢蛋嗎?不愛年輕美貌的姑娘,卻喜歡滿臉皺紋的老太婆!”
女皇尖聲叫道,指着若水:“小姑娘你的話真是太可笑了,我告訴你,我活了一百多歲,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世上有你說的這種男人,除非他們都是瞎了眼,全都是瞎子!”
“你沒看到也沒遇到,那隻能說明你很不幸,因爲你沒有這個幸運遇到一個不看重你的容貌而真心待你的男人,說起來,你還真的是很可憐。”若水瞅着她幽幽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