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兄,小心!”
墨白突然看到小七身體搖晃,對着河水栽倒下去,大吃一驚。
他手疾眼快,飛快地伸手抓住小七的右臂,將他險些跌進了河裡的身體提了起來,饒是他出手極快,小七的半邊衣衫已經被流水打溼。
小七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眼眸卻變得一片烏黑,深邃得像幽藍的夜空,他的嘴脣顫抖着,心像被尖刀剜着一樣疼痛如割。
如果不是墨白牢牢扶住了他,他肯定會再次跌進水裡去。
他閉了閉眼,滿心滿意的全是絕望。
祈言!祈言!
他心中不停地叫着這個名字。
你放了她!放了她!
你的仇、你的怨,都衝着我來!只要你放了她,我這條命就交給你,完完全全交給你,任由你處置!
祈言,你聽到了嗎!
“七兄,你怎麼了?不舒服麼?”墨白皺了皺眉,不解地看向小七。
小七的神情太奇怪了,就在剛纔還莫名的激動,突然之間,好像就變得萬念俱灰。
雖然他們只是發現了若水的一片衣襟,但這不正說明了,他們現在所走的水路就是正確的道路嗎?
他應該是滿心希望,而不該是一臉絕望啊!
墨白的右手牢牢抓着小七的胳膊,感覺到小七在劇烈地顫抖着,全身都在抖。
他怎麼了?難道是生病了?怎會在這個時候,無巧不巧的生起病來?
墨白的目光落在小七的臉上,心頭登時一震。
小七的眼中滿滿的全是恐懼。
他是在害怕!
害怕得在發抖!
墨白就驚呆了,他對小七之間亦敵亦友,對小七的性格也算是瞭解了一個大概,對方和自己的性子倒是十分相近,兩個人都是心高氣傲,不肯服人,更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兒。
就算是天塌下來,他們還要在塌下來的天上再捅個大窟窿。
這樣性格的人,怎麼會害怕?
除非是……除非是他最在意的人遭到了不幸!
墨白的心重重地一震,全身像浸在了冰湖裡,也開始禁不住地發起抖來。
“七、七兄,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的舌尖也在發抖,看到小七蒼白的沒了血色的臉,他臉上的血色也消失了,變得像雪一樣白。
小七根本沒有聽到墨白的話。
他的耳邊始終響徹着祈言臨去時張狂的話聲:“我會回來的!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祈言也絕不是好欺辱的!”
祈言!祈言!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雙手攥拳,緊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塗了藥膏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淋漓而他卻全不自知。
“七兄!七兄!她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快告訴我!”
看到小七這般情形,墨白的心沉到了湖底,他用力抓住小七的雙肩,一陣亂搖。
不管他知道了什麼,自己都有權知道,一定要知道!
小七終於轉過目光來看他,他的眼珠深幽幽的,視線呆滯,嘴裡喃喃地吐出兩個字:“祈言!”
“七鹽?什麼七鹽?七兄你在打什麼啞巴謎?”墨白皺起了眉頭,被這兩個字徹底弄糊塗了。
祈言的事,他從來就沒聽說過,更不知道小七、若水和祈言之間發生過的糾葛。
“七鹽是誰?是個人嗎?就是他抓走了若水?是不是?你們識得這個人,是不是?他和你們有仇,是不是?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是不是?”他一迭連聲地追問道。
墨白畢竟是墨白,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已經反應過來,並且迅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小七極緩極緩地點了點頭,閉了閉眼睛。
若水落入了祈言的手裡,這真是最壞最糟的結果!也是他最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如果那擄走了若水的是任何一人,小七都不會這樣的悲傷和絕望。
甚至在這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估計錯誤,那擄走若水的不是祈言,而是他的親舅舅,或是任何一個陌生人,就再對方再強大,他也不會害怕到絕望。
可偏偏是祈言!
小七自問這雙眼睛閱人無數,他可以輕易地看穿一個人的心,可這個祈言……
卻讓他折戟沉江。
他不但沒有看出來此人是男扮女裝,更沒有看出來他對若水的狼子野心。
一步錯,步步錯!
“你他孃的能不能告訴老子,這個見鬼的七鹽是個什麼鬼東西!爲什麼老子在江湖上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人物?嗯?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半死不活的,就算這個七鹽真是個鬼,老子也會想法子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
墨白差點炸毛了。
他剛纔一連串的疑問,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裡,連個迴音也沒有,他鬱悶着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他本就是個急躁易怒的性子,平時在陌生人面前他總是顯得一派漠然,雲淡風輕,一股子仙風道骨的模樣,但那純粹是裝出來騙人的!
他抓住小七的肩膀猛地一陣搖晃,可是小七的嘴巴閉得緊緊的,他愣是一個字也沒晃出來。
突然之間,兩人腳下站立的巨木撞上了一塊水底的暗石,發出“咚”地一聲悶響,巨木劇烈地往下一沉。
站在圓木上的兩個人猝不及防,立足不定,“撲通”、“撲通”兩聲,兩個人一先一後,掉進了河裡。
“該死的!”墨白第一個從水裡鑽出頭來,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咒罵道。
也不知道是在罵那順水漂得越來越遠的巨木,還是罵那塊水裡的暗石,更或是在罵害得他分心掉進了河裡的小七。
他最討厭身上溼淋淋的感覺,除了洗澡,他向來喜歡身上乾爽爽的,可是現在……他整個人泡在河水裡,從頭髮絲到腳趾頭,就沒有一個乾的地方。
“七兄?七兄?姓君的?姓君的臭小子?你要是沒淹死,就給我吱一聲!”墨白被湍急的河流推得直向下漂去,他雙臂奮力划水,努力從水面上浮出頭來,四面張望,一邊大聲叫着小七。
河面上只有奔騰的水花和濺起來的泡沫,還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漂來的爛樹枯枝,就是沒看到小七冒出頭來。
“該死的,不會是真的淹死了吧?”墨白心裡直犯嘀咕,想起先前小七在河底像游魚一樣的速度,他又放下了心,“這小子的水性比我好得多,我都淹不死,他更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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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對不對!就算他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急流裡閉這麼久的氣,更何況剛纔事發突然,就連我都毫沒防備,一下子栽進了水裡,根本沒來得及吸氣,那姓君的小子一直神不守舍的,可別真的出事了纔好。”
墨白越想越是擔心,他運起內力,將聲音遠遠地送了出去:“七兄!君……君……姓君的!君小七!”
他想叫小七的名字,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只知道他東黎朝的皇姓爲君姓,又聽得若水一直叫他小七。
可自己一個大男人叫他小七實在是太娘,索性就給他起了個君小七的渾名,放開喉嚨,大叫起來。
他連喊了好幾聲,都沒聽到小七的應答,河面上更是半條人影也沒有,不由得越加擔心,雙臂拼命划水,嗓子都要喊啞了。
“君小七!你最好別給老子出事,要不然老子救了她出來,你卻掛了,你讓老子怎麼向她交待!”
墨白雖然全身泡在冰冷的河水裡,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出汗來,小七在水下呆的時間越久,就越是危險。
他雖然也很想像小七不久前那樣,潛下河去看個究竟,可是他卻沒有小七那樣精熟的水性,加上現在河流湍急,水下暗涌激盪,危機層出不窮,他要是敢潛水,說不定最先被淹死的人,會是他!
“怎麼君小七這麼久還沒冒頭,不會是被水鬼抓住腳了吧?”
墨白自言自語,他深深吸了口氣,又全部呼了出來,決定不顧一切,沉下水去探個究竟。
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腳踝處一緊,像是被水草纏了個正着,心中一驚,連喝了兩口河水。
他水性本就不精,仗着功力精純,這纔在水裡支撐了這麼久,這時突然被水草纏住了腳,心中越來越慌,拼命掙扎起來,哪知道那水草纏得極緊,他怎麼也掙扎不脫,驚慌之下,又是幾口河水入肚。
“不是吧?難道老子這條命今天要交待在這裡?老子殺人如麻,沒想到居然最後會是這麼個死法,居然是被河水給淹死,做個淹死鬼,可真是沒趣得很。”
墨白嘴裡念念叨叨,可實際上卻是在奮力求生。
他一生之中遇到過的兇險,不知道比此時多出多少倍,可全都化險爲夷。
他墨白不信天,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他相信只要他不想死,任是誰,也別想拿了他這條命去,就算是老天爺也不可以!
墨白將全力的勁力都送到了雙腿之上,然後兩腿用力急蹬,心道就算是韌性再足的水草,吃了自己這一蹬,也一定會斷裂開來。
雖然說在水中,他的勁力只保留了五成,但這五成的勁力已經足夠了。
哪知道他一蹬之下,就像是蹬在了空處,不但沒有甩脫那水草,反而覺得那水草用力一拉,竟然將他整個人扯下了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