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觸景生情憶往昔
由於這座煤窯場,地勢複雜,環境惡劣。這次的營救行動,一直進行到了深夜,才終於結束。
深夜時分,夜風習習,寒涼凌人,天地間一片漆黑的死寂。
喬蘭衣等人站在高臺上,望着臺下黑黝黝的近千名礦奴,他們每個人觸景生情,眼裡都不禁有些溼潤。
只見臺下,那些渾身漆黑如墨的礦奴們,一個個形如鬼魅,全員沒有一個人,能看得出是一個人的樣子。
他們好像是剛從煤灰裡爬出來似的,除了眼睛和嘴巴,有些顏色外,其他部位,早已糊滿了一層、又一層的煤灰。
已經看不出顏色、和形狀的破布爛衣,胡亂地裹着他們的身體,根本談不上抵禦風寒。
有的礦奴們,甚至就那樣一絲不掛,光着身體,捲縮在一起,瑟瑟地發抖。
其中有老有少,都形如枯槁,顯然是這煤窯場之上,惡劣的生存環境,把他們都折磨得不成了人樣。
這些哪是人啊!用莞平城首富李文化的話來說,他們就像是一羣耕牛累馬般,被人肆意欺凌慣了的牲畜。
女人嘛!外表看起來再強硬,內心深處也不免有薄弱的地方,不免有溫柔的一面。
身爲女俠的喬蘭衣,終究還是一名女子,她也免不了感傷。
柳青見她難過得一時無法自持,並讓何大斗再次發揮一下,他白天的餘熱,給礦奴們講話。
何大斗這個原本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在經歷了人生的生離死別,和諸多磨難後,短短几天的時間裡,他的性情大變,變得能言善道了起來。
倘若說白天他是被旱鴨子上架,是事先都安排好了的。那現在的他,卻是由心而動,隨口就說。
只聽他說:“兄弟們,你們受苦了啊!都怪我們來晚了!你們終日裡在那不見天日的黑煤洞裡,掏煤掘穴,從來就不被別人當人看。更有甚者,連死了都是屍骨無存。你們說,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你們還願意過嗎?”
他的話,在此時此刻,好像有着無窮的魔力,那些礦奴們,原本麻木不仁的表情上,換成了激動人心的振奮,他們齊聲喊到:“不願意…”
何大斗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並趁熱打鐵,又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重點放在了投奔黑風軍的上面。
臺下近千名礦奴們,聽罷,都不怠絲毫的猶豫,並紛紛願意去投奔黑風軍。
這也不能說,全是何大斗說得有多麼的好。主要是這些礦奴們,實在是受的苦難太多,遭的罪也太多,不然效果,也沒這麼好。
苦海無邊,回頭也不一定能到得了岸,且深處苦海中,又有誰不願意脫離苦海呢?
話都說完了,接下來的事,還得着手辦,如清點物資,清查人員,處理屍體……等等,一應事情,都得需要時間,而他們缺的也是時間。
等一切安排妥當後,喬蘭衣帶着自己的親隨兵們,來到了煤窯場的大門口,這裡只有王寶山幾個人,還算比較的清靜。
“喬將軍,你們辛苦了!”王寶山見她們來了,連忙上前問候。
喬蘭衣襬了擺,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王寶山見此,也不好再打擾她,他看得出喬蘭衣,分明是哭過。
活寶般的金靈兒,倒是沒有他那樣的覺悟,不顧旁人的感受,直言不諱地說:“逝者已逝,活者如斯…你弟弟的死,你也盡力了。雖沒救回他的性命,但他或許也不願意看到你,一直的耿耿於懷,也希望你能過得快樂啊!”
喬蘭衣聽了金靈兒的話,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擡頭望着夜空,雙眼含淚,靜靜地看着那璀璨的星河,似乎還沉浸在悲傷裡。
沉吟了許久,她才重重地嘆了口氣,悠悠地說:“是啊!逝者已逝,活者如斯……”
說完這話,她對着王寶山和金靈兒,講起了自己的弟弟。
原來這喬蘭衣,本是原先鎮南將軍喬將軍的千金。由於母親過世得早,所以至幼,並和弟弟一起跟隨着父親,習武練兵,熟讀經詩書卷。
姐弟倆一個英姿颯爽,美麗芳華;一個聰資慧明,勤奮好學。在喬老將軍的悉心照料下,他們受益匪淺,學有所成。要文能文,要武能武,一時之間,被人們傳爲佳話。
如果這樣下去,他們的一家人,也算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
可好景不長,後來當今的國主,聽信讒言,非要強娶喬蘭衣,好爲自己的後宮,多加一位絕代佳人。
國主是什麼樣的人,喬蘭衣一家深知肚明,所以都不願意。結果龍顏大怒,一旨國書,撤了喬老將軍的官職,將他們全家貶爲了庶人。
喬老將軍也因此,含恨而死,留下他們姐弟倆,相依爲命。
國主心胸狹窄,得不到美人,並派人誘導她的弟弟,與人打鬥,結果一失手把對方打成了殘廢。
這可了得,官家當即就把她的弟弟,關進了牢獄。最後不知怎麼了,竟然被賣到了會川郊外的一座煤窯場內,當了一名掏煤的礦奴。
等喬蘭衣幾經周折,前去救人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座煤窯場,早已經坍塌多時,當時死了不少的礦奴。
而她唯一的親人,就埋在裡面。
再後來,喬蘭衣爲了躲避國主的糾纏,一路逃到了這莞平城的地界,一番波折過後,最後不得已,加入了黑風莊……
王寶山聽完喬蘭衣的講敘,不禁有些傷感。他想安慰一下,這個剛認的乾姐姐,可一時之間,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正如金靈兒常說他的那樣,他就是個不會安慰人的呆頭鵝。
金靈兒倒是挺善解人意,她笑着說:“呵呵…喬姐姐,不用太過難過,你現在能將心結說出來,想必是看到那些礦奴們,令你想起了你的弟弟?”
“恩…”喬蘭衣點了點頭,臉上還帶着感傷。
“既然如此,你也應該釋然。你弟弟的死,也不用太過愧疚,畢竟根源不在你,你還得正確面對自己啊!”
金靈兒說完,就沒在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喬蘭衣,等着她能打開心結。
喬蘭衣聽了,對着金靈兒點了點,說了聲謝謝!過了一會,她又說:“一切雖不是我能掌控,但當時,我如果堅強點去成全別人,我的父親和弟弟,就不會死了。”
“成全別人,委屈自己,你肯甘心?你的父親和弟弟,也不願看到你的委曲求全,不然他們就不會拼死抵抗了。再說,他們是在保護自己的親人,不受迫害,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這不是無可厚非的事,是我太自私…是我錯了…”喬蘭衣說着說着,有些說不下去了,聲音裡有些哽咽。
“你沒錯,他們也沒有錯,什麼是錯?錯又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對,錯的不是我們,錯的是這……”喬蘭衣止住了哽咽,雙眼裡的淚水,已經止住,她的心裡,似乎已然明朗,也明白了錯在何處。
金靈兒看她有所醒悟,就說:“所以,爲了他們,更要開開心心的活着。”
“對,我要好好活着,活到世道變了的那一天……”
喬蘭衣說完這話,此時的她,整個人慢慢地恢復了常態,也變得開朗了不少。
金靈兒見此,就不再言語,只是拿眼神擠兌王寶山,意思是讓他,去安慰一下喬蘭衣。
結果被王寶山給誤會了,以爲是讓他轉移話題,他並說:“姐姐,能如此想甚好。此間事已快結束,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他剛說完,就被金靈兒給狠狠地鄙視了一把,心說讓你安慰,你咋跑題了。
“暫且先跟他們匯合,再行商議吧!”喬蘭衣倒是沒有多想,她說完,並領着衆人,朝着煤窯場的裡面走去。
過了一會,等他們一行人走遠了,有三個黑影,忽然從黑暗裡爬了出來。他們鬼鬼祟祟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後,就打開了煤窯場的大門,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不好,有人跑了…”金靈兒跟着王寶山,走着走着,突然轉過頭,看着煤窯場大門口的方向。
“將軍,要追嗎?”一旁的士兵聽了,立刻緊張了起來。
喬蘭衣看了一眼大門口的方向,說:“不必了,他們既然能逃走,說明對此地的地形,極爲了解,我們前去難免有些風險。”
“呵呵…喬姐姐心地善良,不願多行殺戮,也是不易啊!”
金靈兒聽她這麼說,笑了笑,不再去理會那三個逃走的人。
喬蘭衣聽了金靈兒的話,詫異地看了一眼她,雖然沒有再去理會她,但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這可把王寶山,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見這金靈兒口直心快,把別人內心的想法都說出來了,真是叫人難堪。雖說她這樣不對,但他又不敢去管她,只好獨自嘆息。
金靈兒看他如此,不但不悔改,反而還洋洋得意。末了,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分明是在說:“你除了唉聲嘆氣,還能把我怎麼辦?”
王寶山徹底是服了,乾脆閉上眼睛,放空了一下,亂哄哄的大腦,不再去想任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