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狂妄的代價
隔天清晨,王寶山帶着隊伍,剛巡視完黑風嶺的外圍羣山,跟別的人馬交替完事宜後,就收兵回了軍營。
和衆兵士們一起吃罷早飯,他安頓好部下兵士,就回了到自己的營房,準備休息。
在寒夜裡待了一晚上,王寶山又冷又困,一躺倒在牀榻上,整個人就沉沉地睡着了。這一覺,他睡了個昏天暗地,以至於黑風軍一直枕戈待旦地戰事,他都給耽誤了。
正午,在冰冷的陽光下,黑風嶺東北方的一處山谷內,正人聲鼎沸,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近千人。
領頭的正是張開,他帶領着斧頭殿的所有幫衆們,浩浩蕩蕩地向着,山谷深處前進。
他們身着各異的衣袍,有的錦衣大皮襖,有的棉袍棉靴,有的是不倫不類的混搭,讓人看了好笑,反正是怎麼穿着舒服,就怎麼穿。
這些人手上的兵器,也是應有盡有,什麼刀劍槍棍的啥都有。甚至還有人,手持着殺豬刀,看來不像是去打架,而是去趕場殺豬的。
這天寒地凍的天氣,山地又難行走,但是他們走起路來,更是雜亂無序,熙熙攘攘,走走停停。
每個人沒有臨陣殺敵的緊張,而是一種自若的輕鬆,有說有笑地,還時不時互相開着玩笑,引得旁邊的其他人,好一陣的鬨笑。
“他奶奶滴…這麼冷的天,還跑出來招罪,真不曉得大當家的是怎麼回事…”
“就是啊…覺還沒睡好,大半夜的就被拉起來,走了這麼遠的路…阿切…”說話的漢子哈切連連,嘴上還在不停地抱怨着。
“你說我們打得過嗎?”
“誰知道啊!他奶奶滴,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啊!”
“哈哈……”也不知誰說的這句話,引得周圍的人們,一陣地大笑。
這時的張開,騎着高頭大馬,正走在隊伍裡,整個人懶洋洋地不停地打着哈切,一副沒睡好的模樣。
牛習生騎馬走在他的一側,跟他完全相反,正滿臉緊張地四處張望。他看着張開那副樣子,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幾次三番都是欲言又止。
“牛當家的,有什麼顧慮嗎?”旁邊一身戎裝的田正國,熟練地駕馭着一匹彪形悍馬,身邊數十個裝備精良的衛士們,踩着冰雪緊跟其後,不離左右。此時的他,顯得是雄赳赳、氣昂昂。今天李一峰沒有來,他是代表李一峰,前來督戰的。
“我總感覺有些不好的預感…”牛習生一臉的擔憂。
“這有什麼擔憂的,黑風嶺上不過是些土匪強盜而已,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了不成…”
“原先莊上人數不多,我是清楚的,這人數上我們是佔絕對的優勢……但現在,隔了數月,也不清楚有沒有變數…”
“一幫山野毛賊,能有什麼氣候,哪能跟斧頭殿這種大幫強派相抗衡…”田正國說完,瀟灑地一揮馬鞭,想來個策馬揚鞭。但前後左右,都有衛士簇擁着,影響發揮,最後只得作了罷。
牛習生沒有再搭話,只是訕訕地苦笑了一下,他是早年跟着張開和張北斗,久經打殺的人,自然比誰都清楚黑風莊的情況。至從當初隨張開離開後,也從一些人那裡得知,王強坐了黑風莊的第一把交椅後,很多原先的莊衆,走的走,散的散…已經不成什麼氣候了。
等走完了這條山谷,再繞過兩座山頭,就能望到黑風莊的莊子了,這要是以前早就有莊內之人,出來阻攔了。
可如今,這聲勢浩大的大隊人馬,前來攻打,竟然沒一個人影出現,看來是之前的猜測不假。
想到此處,牛習生緊張的心,這才放鬆了下來。
再看山谷的兩側,都是怪石嶙峋的崖壁,地上的冰雪,被凍得是硬邦邦的,走起路來,腳下打滑,搞得衆人都是罵罵咧咧。
而且,越往裡走,山谷就越來狹窄了,到最後狹窄的地方,只能五六個人並排走的時候,牛習生立刻命令隊伍,排成了一條縱隊,慢慢地向前推進。
可走着走着,突然,從前面傳來了一陣地騷動。田正國擡眼望去,發現前面的山谷裡,多了一堵高大的原木土牆。
這數丈高的木牆,正好將山谷的去路,給封死了,前進的隊伍,不得不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田正國望着這堵木牆,疑惑地問向牛習生。
“這木牆以前可沒有,這是……”牛習生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刷…唆…唆…”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木牆之上,一排排箭弩就射了下來,密密麻麻,如同雨點般扎向了張開的隊伍裡。
頓時,慘叫聲四起,人仰馬翻。剛剛還有說有笑的斧頭殿幫衆們,此時是混亂不堪,在求生的慾望下,也顧不得同伴的安慰,一個個不等張開下命令,就死命地往來路奔逃。
一時之間,人推人,人踩人,慌不擇路之下,傷亡無數。
“莫慌…都莫慌…保護好大當家……”牛習生大喊大叫,自從看到了那面木牆,他就料定不是什麼好事。
由於他們幾個騎馬的人,在隊伍的中間,剛好不在弓箭射程的範圍內,暫時雖無性命之憂,但面對混亂不堪的局勢,也是頭皮發麻,心生怯意。
一陣箭雨過後,山谷裡,雪地上。百來具屍體倒在了血泊之中,沒有倒下的人們,還在往來路逃命。
可逃着,跑着,躲着…他們突然發現兩側的崖壁上,正有數不清的石塊、冰塊,紛紛擾擾地往下砸落下來。有那大膽的漢子,擡頭望去,可以看到兩側的山崖上,站滿了人。那些人正搬着石頭、冰塊往下扔。
就這樣砸死砸傷者無數,剛剛還寧靜的小山谷,此刻突然就變成了噬人的猛獸,不可一世的斧頭殿幫衆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天會命喪在這無名的小山谷內。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還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稀裡糊塗地被石塊、冰塊,給砸死了,且死相極爲的慘烈。
田正國在此時,已經滾落下了馬背,在衛士們的拼死護衛下,保全了一條性命。
他顧不得其他,沒命地往回跑,一直跑,不停地跑,直到跑不動了,他才累得一屁股,癱坐在了雪地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此時此刻的他,整個人就像掉進了血水裡,剛爬出來一樣,渾身被血水浸得透溼。
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看起來是狼狽不堪。與先前的他,真是判若兩人,臉上除了驚恐萬狀,就看不到一點其他的神色了。
“田大人,你還好吧?”一旁的一名衛士,擋在他的身邊,也是滿臉的驚恐。
田正國等緩和了氣息,望了望眼前之人,他驚恐地發現,跟隨他的數十名衛士,現在只剩下了一人,不禁內心哀嘆了一句:“此生休矣…”他的雙眼裡,也充滿了絕望。
“田大人快走……”就在田正國,準備閉目等死之際,牛習生打馬奔來。
等到了跟前,他猛地一彎腰,把田正國拉扯上了自己的馬背,隨後揚鞭策馬,飛馳而去。
跟在牛習生後面的正是張開,此時的他,左肩上鮮血淋漓,看來是很不幸,被滾落地亂石砸傷了。
“快回城,想不到我們都中計了……”張開見大勢已去,就慌忙地敞着嗓門,騎着馬,邊跑邊喊,聲音雖大,但聽到的人,卻很少。
此刻,各種慘叫的呼喊聲,石頭冰塊砸落的聲音,人潮擁擠逃竄的聲音……等等,吵雜而喧鬧,山谷內好似炸了鍋,場面是混亂不堪。
到處是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許許多多,奄奄一息,躺在死人堆裡,掙扎乞命的倒黴鬼。
逃命的人們,顧着自己的性命,沒有誰去理會他們。往日的兄弟情義,好像在此刻,都變成了一文不值。
這或許是,因爲每個人,都很惜命的緣故吧!
不一會兒,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很快就下成了鵝毛大雪,飄降下來。
山谷之上的石頭和冰塊,也停止了掉落,谷內除了悽慘的呼喊,和呻.吟聲外,四周就只剩下了,漫天飛舞的雪花。
這一仗打得真是憋屈和慘烈,斧頭殿幫衆近千人的隊伍,能活着回去的不到半數,受傷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張開的左肩膀,被石頭砸傷了,回到城裡的斧頭殿後,他讓人簡單包紮了一下,就躲進了暖閣,繼續和美妾們去廝混了。
牛習生對他這樣,也是無法阻擋。只好收拾停當後,陪着田正國,去了南城守尉府,他們要向李一封,彙報一下戰況。
李一封得知後,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態,也沒有怪罪任何人。末了,還三言兩語地打發了他們二人,也不安排下一步該如何辦,就直接讓他們回去了。
等牛習生回去後,田正國也準備回府,走到半途,他又折返回來,打算再向李一封談一談自己的看法。
畢竟這一仗實在是憋屈,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就慘敗而逃了。田正國的心中,苦悶難平,要跟李一封說一說,剛剛牛習生在,很多話也不方便說。
此時的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田正國踩着積雪,頂着風雪,打算再次進南城的守尉府。
“嘭嘭…”接連敲了幾聲大門,也沒有人來開門。田正國不禁有些惱怒,心說這府院裡的下人們,都去了哪裡,盡然沒一個人來給自己開門,真是不成體統。
敲了半餉,一直沒有人來開門,田正國只好作罷。真要進去,有很多種方法,但那樣做的話,一來怕惹惱了李一封,二來自己身份不一般,豈能做那些翻牆扒院的下流勾當。
思來想去,他不禁對自己莽撞地行爲,有些後悔起來,自己是怎麼了,難不成今天被嚇破了膽,怎麼魂不守舍的?
末了,田正國只好先回府,等明天再來找李一峰也不遲。在回去的路上,他回憶着這一天所經歷的種種,不由得思緒萬千。短短的半天功夫,不可一世的他,竟然變得有些茫然若失,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自信,和傲視他人的優越感了。
“啪…”一聲聲輕輕地聲響,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灰暗濛濛的飄雪中,一個黑影,如同貓一般,在房檐屋脊上,快速的飛馳而過。
田正國心中生奇,他看到那黑影分明是從南城守尉府那邊過來的,心說我不做那不恥的勾當,你小子倒如此大膽,竟敢去守尉府偷東西,看我不拿了你,去守尉府伏法。
尋着那黑影遠去的方向,田正國深一腳淺一腳地冒着紛飛的雪花,悄悄地跟了過去。還好那黑影並沒有跑多遠,翻過了幾處宅院裡的屋脊,最後跳進了一處荒宅裡。
田正國也來到了荒宅的外面,此時此地,除了寒風裹着的雪花,嗚嗚地響徹在天地間外,四下裡空無一人,僻靜荒蕪。
此等情景,不禁讓田正國心裡,有些瘮得慌。正待他尋找着低矮的牆頭,打算衝進去的時候,宅院裡視乎有人在說話。
“玩夠了嗎?跟我去個地方…”
這聲音,田正國有些耳熟,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他壓着慌亂的心,在院牆上找了個破洞,舉目往裡看,想搞清楚裡面的情景。
荒宅裡,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一時讓人,看不出原來破敗的模樣。在白雪的印襯下,只見一個黑影,正站在院落的空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小女娃娃。
再看那小女娃娃,粉雕玉琢般,可愛而精緻,生得是一副異常好看的模樣。
說也奇怪,這麼冷的下雪天,那女娃娃竟然只穿着一件肚兜,光着粉嫩的膀子,赤着小腳站在雪地上,嫣然是毫不知冷暖。
還不待田正國細看,那黑影突然張開了雙臂,將那女娃娃抱在了懷裡,然後撩起黑袍裹了一下,那女娃娃就不見了。
接着,那黑影的周身,泛起一陣紛紛擾擾的黑霧,經寒風一刮,隨即連同他的整個人,也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這讓田正國看得是心驚膽寒,差點就叫出了聲來。
那女娃娃,讓他想起了堂妹田玲的話,原來真有那鬼魅般的女鬼娃娃啊!
還有那黑影,他也認出了是誰,只是他不敢去往下想。
對這,突如其來的發現,使得他的腦袋發懵,前前後後地一思慮,他心裡就有了結果,但這結果,他卻無法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