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亡命煉形(下)
大約五六年後,有個遊人在山裡迷路,無意間發現了石洞,入內一看,發現有一具奇怪的屍體,盤膝端坐於其中。
怎麼個奇怪呢?
只看那具屍體,全身的皮肉,早已腐爛殆盡;但其五臟六腑,卻新鮮完好,心臟居然還在微微地跳動。
而且,其經絡血管,也一應俱全,血液仍在正常地流動。
再看,屍體上的頭髮和指甲,已有數寸之長,顯然是其死後,還在繼續生長。
那遊人本是平凡之人,哪裡見過這樣詭異的屍體,以爲撞見了殭屍妖魔,嚇得是夠嗆,並轉身欲逃。
但是,在昏暗之中,卻見那屍體的臟腑之間,忽有光芒閃爍,尤爲地吸引人的雙眼。
難道藏有珠寶?
那遊人也是財迷心竅,不僅是個見錢眼開的主,還是位常年行走在墳間地頭,盡幹些掏墳掘墓、偷金竊玉……等勾當的盜墓賊。
當時,他就止住了腳步,慢慢冷靜下來,看着那屍體尋思:“素來聽說得道之人,屍骸中能煉出寶物,乃是道家之人的內丹,都是至寶。這具屍體半生半死,必然是寶物滋養的緣故。”
於是,他大着膽子,伸手掏摸屍體的內臟,從裡面摸出了五粒白色石珠。
他看這白色石珠,華彩瑩然,知道是異寶,並急忙奔出洞去,一通奔馳,找到歸路,跑回了家。
遊人回到家時,天色已晚,五粒石珠發出的光芒,竟比燈燭還要亮。
讓他心下既是喜歡,又有些惴惴,害怕那具殭屍追蹤而至。
但他轉念又安慰自己:“世上哪有什麼殭屍,這幾顆石子,多半是那具屍體生前服下的靈丹,想要藉此修道,只是他道行不夠,雖有靈丹之助,終究還是死了,內臟不腐;頭髮、指甲自然生長,必是這靈丹之效……”
想到這一節,遊人並不再那麼害怕,他左右端詳石子,越看越喜歡,心想:“這樣的神丹,留在死屍體內豈不是浪費?我迷路而得此寶,足見有緣……不如我吃了,說不定延年益壽,還有成仙的指望。”
也不管究竟有害無害,他便和水吞服,五粒石珠,全部進了他的肚子裡。
此後五年,不見有什麼異樣,一切相安無事。
一日,遊人忽覺腹中翻江倒海,張口大嘔,那五枚白色的石珠,忽然從他的嘴巴里,急速射出,還發出了蟬振動翅膀的“嗡嗡”聲,並飛走不見了。
經此突如其來的變故,遊人想起了那具奇怪的屍體,不由得是驚懼不已,什麼殭屍妖魔之類的念頭,更是紛至沓來。
於是這般,他整日地胡思亂想,心神不寧,精神頭也是日漸恍惚,身體虛弱,生起了病來,
後來,他越發猜疑是那屍體的“詛咒”之故,於是掙扎起身,一步一步,回到了那座石洞,想看個究竟。
可等他,好不容易來到石洞裡,卻發現一件,足以讓他終生難忘的詭異事件。
因爲那山洞之中,哪還有什麼屍體啊!
竟然多出了,一位面如美玉的女子。
再看那女子,正在巖壁之間,吞吐罡氣,發出龍吟般的嘯聲,震得山谷鳴響,風雲變色……
而這女子,正是死去多年的懷陰子。
遊人受那嘯聲激動,站立不住,並匍匐在地,跪地求饒。
懷陰子見此,好似疑惑不解,並奇道:“你是何人?”
可誰知,她的話音未落,忽然空中出現了一道白光,有個十寸大的迷你小人,至白光裡,影現而出。
看其身形外貌,竟與那懷陰子相差無幾,如同就是她的本人一般,只是大小不一罷了。
在迷你小人,剛一現身後,它指那遊人,就是破口大罵,還說道:“先生的五臟靈丹,當初就是被這癩面之人,偷走的……”
遊人一聽,終於醒悟過來,欲要辯解,卻張口結舌,不能言語,繼而臉上劇痛,遍生起了惡瘡。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連連叩頭,求饒不跌。
可待他,再次擡眼的時候,那懷陰子和那個小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讓遊人心中大駭,並急忙跑回了家。
哪知那些毒瘡,已長滿他的全身,未過幾天,他並倒地而死,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再說那懷陰子,所煉的功法,就是《亡命煉形》。
通常修此術者,需要尋覓安全僻靜的所在,寄放自己的軀體,免遭邪魔破壞,繼而依法驅使元神,進入亡命修煉的特殊境地。
元神在亡命修煉的這段時間裡,留在世間的屍體,會像普通人屍骸一樣,肌肉灰爛,血沉脈散。
但五臟不腐,白骨如玉,指甲頭髮正常生長。
如此,快則三年五載,緩則二三十年,功行圓滿。
待元神迴歸,瞬間收血育肉,生津成液,肉身不僅恢復如初;而且根骨煥然一新,比之從前的肉體凡胎,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修煉期間,肉體極其脆弱,萬萬受不得外力地任何傷害,否則軀殼一壞,元神無法返回,那假死就成了真死,肉身將徹底化作塵埃。
而元神,無處可依,不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亡在塵煙之中。。
所以此法,是相當的兇險,歷來的修習者,多半是些瀕死的修行之人,他們的肉身,已經衰朽不堪,無法對抗自然規律,終究不免一死。
但有了亡命煉形術,死後的真靈不昧,從而重新煉化出軀殼,一旦大成,不僅能從穢土重生,回到年輕人的狀態,而且,還有望窺仙人的境界……
“那廢宅中挖出的書生,多半已經即將功成,是以“屍體”不現腐爛之相,只是還差最後一口氣,肉身尚未煉活,故而僵不能動……”
當任平升洋洋灑灑,講了半天的奇聞異事,最後回到當下,作了一些總結性的定論。
而他的這一番話,卻把那王姓的富商,聽得是驚嗟不置,不過倒也放下了心來。
他心想:只要那書生,不是怪物就好,明天把他埋回去就是了。
就這樣,他並心懷一暢,撇開此事,引觴滿酌,同任平升一起,海闊天空地縱飲漫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