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56

站在一旁的宋氏, 早已羞愧得不知道怎麼好。

方纔宋淑月和董春娥母女倆在裡面抱着哭時,她便如坐鍼氈,恨不得自己當即消失了去。

現在妹妹質問聲討, 一時間她也慌了神。

“永寧,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她頗有些痛心疾首。

讓外人來看, 宋氏未免有些裝模作樣了, 作爲長輩, 兒子鬧出這種醜事,半天憋出這一句話,罵都算不上, 打更不用說。但宋氏本就是這麼個性子,宋淑月是知道姐姐把外甥看得比自己還重, 能這樣當面訓斥已屬難得。

齊永寧嘴角微抿, 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他揉着額頭, 神色冷淡道:“我做出什麼事了?昨日我和董睿喝得人事不省,娘應該是知道的, 一覺醒來牀上多了個人,我衣衫完好,又是睡在自己房裡,娘你難道不該關心的是,爲何董春娥竟跑到我房裡來, 怎麼倒還罵起我了?”

宋氏被問得啞口無言。

齊彥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沒有說任何話語。

宋淑月臉上的表情有些僵。

這倒是個漏洞, 董春娥還是膽子有些小了, 可能也是沒經歷過人事的緣故, 不知該如何造成既定‘事實’,她不光沒解齊永寧的衣裳, 自己的衣裳也好好地穿在身上,就這樣能發生什麼事?

而且齊永寧說得確實也沒錯,他好生生躺在自己屋裡,現在牀上突然多出個人,這人是怎麼來的?肯定不會是齊永寧把她拽來的。

可不管如何,這場戲必須要演下去,所以宋淑月也只能做出痛心疾首、悲痛萬分,又不敢置信的模樣。

“永寧,這可是你親表姐!你怎麼能……”

還不待她把下面話說完,齊永寧道:“姨媽,我還是董春娥親表弟,您親外甥。”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宋氏也反應過來了。

是啊,她臨走之前,兒子喝了醒酒湯,好生生地睡下了。她出了東間,就去西間看了看董睿,當時董春娥在,她還有些感嘆外甥女越來越懂事了,後來她離開了東廂,外甥女還沒走,她還說讓她早些去歇着。

兒子喝酒了什麼樣,宋氏清楚,這孩子就算喝醉了酒,也都是老老實實躺着睡,不會發酒瘋,也不會到處亂跑。就算真有個什麼,平安還睡在外面,裡面動靜若是大了,外面肯定能聽見。

可平安睡得像頭死豬,一覺睡到大天亮,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有人趁着平安睡着了,偷偷進了永寧的房間。

“等等,淑月你先別說了,春娥是怎麼跑去永寧房間的?”

所以說,親兒子還是親兒子,碰到親兒子的利益,哪怕宋氏這個向來對親妹妹無限包容的人,都能當場翻臉。

這時,董春娥哭着從房裡跑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似乎在裡面聽了有一會兒了,哭道:“娘,你別怪永寧,都是我不好。姨母,我當時是見平安睡着了,怕永寧吐了或是口渴,纔會進去看一看,誰知道……”

“誰知道怎樣?”

董春娥捂着臉,臉紅似滴血:“誰知道、誰知道永寧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把我拉到了牀上去,我……”

宋淑月心裡鬆了口氣,暗歎這丫頭還算不蠢,知道出來圓場。

正當她又想表現一番痛心疾首,這時齊永寧又說話了。

“你說的這些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揉着太陽穴道,“而且你說我拉你到牀上去,你爲何不反抗不叫人?平安就在外頭,你若是叫了人,肯定會有人救你,爲何非要無聲無息等到天亮,才把事鬧出來?”

齊永寧一直在揉頭,從他出來後,他就一直有意無意地揉着額頭,顯然宿醉未醒對他並不是沒有影響。

還是那麼個人,可這一刻,當齊永寧露出在家人面前極少會露出的一面,他的邏輯,他的思維,甚至他所說的疑點,都讓人無法反駁。

能在幾千個人裡拔得頭籌,中了頭名解元的人,又豈會是個庸才!

只是齊永寧平時給人的印象,是溫和的,有禮的,從容的,謙遜的,就讓人忘了他其實也算是個神童,從小在同齡人之中都是出類拔萃的那一個,他也是個人,會惱怒,會生氣,會刻薄……

如今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就懟得平時張狂肆意的宋淑月啞口無聲,花容失色。

好啊!

宋氏現在總算明白了,合則就是她這外甥女故意設計陷害她兒子?!

爲了什麼?

自然不用說!

平時宋氏還想不到這些,只覺得外甥女年紀小,人又太癡,爲了永寧把自己耽誤成了老姑娘,她平時對這個外甥女總是含着一股愧疚感。

甚至哪怕是上一次宋淑月做出那等構陷人之事,鬧得齊家幾乎家宅不寧,宋氏還覺得只是她這個妹妹沒教好,其實和外甥女無關,董春娥也是受了她孃的牽連。

此時此刻,宋氏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什麼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當着她這個姨母的面,都還敢明目張膽陷害她兒子,若不是永寧替自己申辯,她是不是又被她們騙過了去?

“宋淑月,你教的好女兒!”

宋淑月也開始有些慌了,“大姐,我……”

董春娥驚慌失措,還想狡辯:“姨母,我沒有……”

“我真心實意待你們,你們就是這麼坑我、坑我兒子的?!”宋氏怒罵道。

所以說這就叫做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纔會知道疼。

以前宋淑月構陷旁人,宋氏總是諸多借口,各種迫不得已,如今事情臨到自己頭上,她也知道怒了。

董睿搖頭直嘆,彷彿此時被質疑質問的不是他親孃親妹妹。

齊永寧卻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他的頭太疼,彷彿有人拿着釘子在往裡面釘,此時場面又太過混亂,哭聲、質問聲、辯解聲,一片不可開交,這都加重了他頭疼,讓他越來越無法忍受。

他站了起來,一錘定音:“平安說,他臨睡之前喝了一碗喜兒端去的甜湯,這事肯定不是表姐一個人能做下的。方纔娘你和姨媽進去,我就問過平安了,爹也在一旁,不信你問爹。”

齊彥點了點頭。

宋淑月大驚失色,她總算明白了,怪不得這個姐夫一直一言不發,合則這父子倆什麼都弄明白了,就等着給她挖坑?

其實宋淑月也該想想,這事本來就漏洞很多,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想明白,只能說她平時在後宅待多了,一門心思就跟幾個婦人鬥,小瞧了男人們,也拉低了自己的眼界,覺得自己算無遺漏,實則真較真起來就是貽笑大方。

當然,宋淑月也許不是不懂,可能只是覺得她這拙劣的手段,足夠她達成自己的目的?

齊永寧心裡一跳,正想說什麼。

就見董春娥突然一頭往旁邊的高几上撞了去。

她速度極快,又帶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兒,只聽得‘咚’的一聲,讓人牙酸之餘,人已倒在當場,撞得頭破血流。

緊接而來的,是宋淑月淒厲的哭嚎聲。

宋氏一口氣沒接上來,差點沒暈過去,多虧了榮婆子在一旁撐住她。

“快去,快去叫大夫!”

場面徹底亂了。

.

吃罷飯,顧玉汝就回屋了。

邱氏果然信守諾言,把兒子留下來說話。

“娘,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你這臭小子,真是沒輕沒重,就算心裡稀罕,你也想着是你媳婦頭一回!怎麼,你就想着這一回了,沒下回了?”

“娘,你在說什麼!”

邱氏啐道:“你還跟我裝蒜!娘說什麼,你聽不懂?真是個渾貨,跟你那死鬼爹一樣,當年你爹就是這樣,有上回沒下回的饞勁兒,呸呸呸,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她連呸了好幾口。

等母子倆的尷尬都淡了去,她才嘆了口氣道:“女人家都是水做的,不跟臭男人一樣,都是石頭打的鐵鑄的,人家一個好姑娘嫁給你,又是黃花大閨女頭一遭,你就不疼惜一點,可着勁兒折騰?”

“娘,我……”

“你瞧瞧玉汝今天什麼樣,眼眶下都是青的,腿腳痠軟無力,還撐着想去廚房給我幫忙,這要讓你岳父岳母看見,還指不定怎麼心疼!”

“你當娘說這些是爲了什麼,當然是爲了你們以後,我跟你說,女人剛開始要是嘗不到甜頭,你把她折騰狠了,以後你再想碰她就難了,她就會變着法拒你。你說兩口子睡一個被窩,她若是拒你,次數多了,你能不生氣?你若是生氣再給她臉色,以後你們這日子還怎麼過得和美?”

本來薄春山根本沒把他娘說的話放在心裡,只覺得他娘怎麼跟他說起這,他就算再臉皮厚,當孃的說兒子的房中事,他也會尷尬。

等聽到不讓他碰時,他就有些急了。

他纔剛嚐到女人的好,怎麼就不讓他碰了?

“反正我說的話,你放在心裡想一想,要是能想明白,也不白讓我覥着老臉跟你說這個。也是你爹走的早,沒人跟你講過這些,你若實在不懂,就問問你那些已經成了親的朋友們。”

“趕緊走吧,看着你這渾樣就煩。”

邱氏幾句話說完,就攆人了,也實在是場面讓人尷尬得緊。

……

薄春山去了東廂。

進去一瞧,她正揹着身歪在牀上,好像睡着了。

他剋制不住本性靠了過去,伸手就想把人摟過來抱進懷裡。

以前他只聽身邊的人開黃腔說渾話,說什麼女人就是男人的寶,怎麼稀罕都不爲過,什麼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以前總覺得這種說法太過誇張,可經過昨晚,薄春山以身證明這就是實話,大實話。

現在顧玉汝就是他的寶,最大的寶貝疙瘩!

時時刻刻都想摟在懷裡,怎麼都不夠!

可下一刻,她反射性的揮臂瑟縮,讓他動作僵在當場。

“薄春山,你又來了,讓我睡一會,我難受。”

她聲音裡怒中帶着嬌,嬌中帶着一股軟,讓他骨頭酥了的同時,他娘說的話在他耳邊盤繞。

“顧玉汝你哪兒不舒服?我幫你揉揉?”

她翻了過來,看着他,眼中帶着一股質疑。

“薄春山,你又想幹什麼?”

這是沒信譽了啊?

“我什麼也不幹,你不說難受,你哪兒難受,我幫你揉揉?”他咕噥道,聲音裡有那麼點不忿,但手下的動作卻是輕柔了再輕柔。

他給她揉腰揉背,顧玉汝見他好像真的只是在給她揉,身體就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她打了個哈欠,眼眶下隱隱有些泛青,薄春山瞧着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竟然纔看到。

“我腰痠,背也酸,你讓我睡會兒。”

“那你睡,我幫你揉揉。”

...

大夫來了,又走了。

董春娥沒什麼大礙,不過這傷至少要養一段時間才能好。

因爲當時情況緊急,就沒有把人挪地方,借用了齊永寧的臥房,如今坐在外面堂間都能聽見裡面悽哀的哭聲。

董春娥醒了。

醒了還想尋死,宋淑月哭着喊着,抱着她哭成了淚人。

這在向來好強的她的身上,極少能看見這一面,本來宋氏還怒氣騰騰,就這麼被哭着哭着,火氣就這麼莫名其妙消了。

董春娥也着實慘,尋死沒找對地方,人沒磕死,反而頭上破了個洞,據大夫說,恐怕會留疤。

這也是宋淑月爲何會哭成這樣的另一個原因。

根據她的邊哭邊訴,董春娥完了,本來就是個老姑娘,如今又毀了容,以後誰還能娶她。

本就是一牆之隔,裡面的動靜其實外面多少都能聽見。

齊彥看着兒子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宋氏從裡面出來了。

她其實是個不善於遮掩自己的人,有什麼事都表現在臉上。

齊彥一見她那臉色,心裡就是一沉。

宋氏來到兒子身邊:“永寧。”

齊永寧看着她。

在那一瞬間,宋氏覺得兒子的表情有些陌生,這種陌生讓她有一種什麼東西即將離她而去的感覺。

她莫名覺得心慌。

可這種慌實在來得沒頭沒腦,她只能將之按壓下,潤了潤脣又道:“永寧,你表姐她……”

“娘,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氏沒有再敢看兒子,低着頭,捏着帕子哭道:“大夫說你表姐頭上的傷,即使好了,以後恐怕也會留疤。你姨媽她就這麼一個女兒,本來歲數就大了,不好找人家,如今又碰上這樣的事……”

“宋淑珍!”

是齊彥的聲音。

他站了起來,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中卻有什麼東西在聚集。

宋氏從來沒見過丈夫這樣,兩人不是沒鬧過矛盾,但像這樣在人前被警告式地叫了名字,還是第一次。

“老爺。”

“宋淑珍,你到底想怎樣?”

齊彥說得很精疲力盡。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太多事,他本就內心壓抑,甚至兒子中瞭解元這種大喜事,也沒沖淡那股壓抑。

他總是在想,怎麼就成這樣了?

他跟兒子說,不如這樣就罷,難道真是這樣就罷了?齊彥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這其實不過他無奈之下迫切的期望罷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沒人有能力做出改變,不如這樣就罷,一切就在這裡結束。

可他心裡其實總是想——也許閉上眼睛,一覺醒來,那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和顧明還是好友,兩家和和睦睦。

等永寧中了舉後,娶了玉汝那孩子,就是喜上加喜。

可能沒有那場意外,顧明也許不會憋着一口氣跑去下場,他可能不會中舉。不過就算沒中也沒什麼,齊家不是見利忘義之人,他們一定會履行婚約,是時齊家安康美滿,父慈子孝,齊家和顧家和氣如初,多麼好。

可世上沒有如果,也沒有也許。

有時候一件事放在心裡久了就成了怨,連齊彥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實在怨妻子,直到這一刻。

直到他看見妻子輕而易舉從怒氣衝衝轉變了態度,直到他看見妻子又在兒子面前哭,就像她每次在他面前哭一樣。

“我想怎麼樣?老爺你爲何會問出這種話?”宋氏不敢置信道,她臉上其實有一絲心虛,有一絲恐慌,可這一切都被她心中的怨氣衝沒了。

“我能怎麼樣?我敢怎麼樣?可春娥現在變成了這樣,我難道視而不見?好好的一個女子,熬成了老姑娘,如今又毀了容,她以後怎麼辦啊,我難看看她去死嗎?齊彥,那是我親妹妹,親外甥女!我不是與你說過,當年在宋家時,都是我妹妹護着我……”

齊彥寒着一張臉:“你不要跟我說這些,上次她宋淑月栽贓陷害,買/兇/殺/人坑害顧賢弟時,你也是這麼說!如今你親妹妹,你親外甥,又故伎重演害你兒子,你還是這麼說!

“宋淑珍,永寧不光是你生的,他還是我齊家的長子,你自己耳根子軟,願意聽你那妹妹的,但不要拿我齊家長子去成全你的姐妹情誼!”

齊彥的控訴太嚴重了,嚴重到宋氏有些承受不住。

“我做什麼了,你這麼斥罵我,我只是想讓永寧娶了春娥,畢竟她現在那麼慘……”

“你只是想讓齊永寧娶董春娥?”齊彥連連冷笑,“宋淑珍,你魔怔了!”

“我怎麼魔怔了?我只是想解決問題……”

“都別說了!”

齊永寧突然站起來,他一手撫在額頭上,眉皺得很緊。

“原來娘跟我說了那麼多,都是想讓我娶表姐?”

別看宋氏跟齊彥還能爭辯,可碰見兒子,她反倒啞口無言了。

尤其齊永寧此時的臉色很怪,宋氏又開始心裡發慌了。

“我……”

“那娘恐怕要失望了。”齊永寧收回手,面帶笑容,似乎又回到那個清風霽月的齊永寧,“我這趟去明州府,主枝那邊知道我沒成親,有意說合一門親事與我,我已經應下了,所以娘若想讓我娶董春娥恐怕不成了。”

宋氏詫異地張大嘴。

“當然,若娘實在覺得表姐慘成這樣,都是因我之故,表姐又實在非我不嫁,正妻之位我留待有用,妾室之位還留有空虛,表姐若有意,我倒也無妨。”

“妾、妾?永、永寧你……”

“兒子還有事,先告退了!”

齊永寧走出東廂,無視他背後傳來的哭聲。

他一隻手按着額側,快步想離開這裡。

“永寧!”齊彥跟了出來。

“爹。”

“永寧你沒事吧?你頭疼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齊永寧自然沒忽略齊彥眼中的欲言又止,當即搖了搖頭道:“爹,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方纔說的那些事,”齊彥猶猶豫豫的,“主枝說要給你說親,讓春娥給你當妾……”

“爹,不是我想讓董春娥給我當妾,而是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她們弄出的這麼多事,不過是爲了這個目的!”

“她們一天不達成目的,一天不會罷休,還會弄出更多事,包括娘。她被姨媽哭着哭着,大概又會覺得良心不安,覺得董春娥這樣,都是因爲我的緣故。而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她們覺得董春娥與我獨處一晚,如今又毀了容,已經嫁不出去了,我定是要負責。”

齊永寧臉色很冷,眉眼上幾乎罩了層冰霜。

“不過妻她們是莫想了,如果董春娥真非我不嫁,她願意當妾,那就當吧。”

“可……”

齊彥也知道兒子這是逆反了,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嘆了口氣,道:“你不舒服就先去你弟屋裡歇着,等東廂挪出來,你再回來。”

“知道了,爹。”

.

將房門關上後,齊永寧才露出隱藏在眼底的晦暗。

他爹覺得他突然性情大變,擔憂他是不是有事,其實要說有事,還是有一件的,那就是昨晚齊永寧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真實的夢。

夢裡,顧秀才並沒有沉冤得雪,黃寡婦的死成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繩,他將自己吊死在了牢裡,死相悽慘。

因爲牢裡是沒有可以上吊的地方,只有那一排排木柵欄,所以顧秀才是把自己吊死在那木柵欄上,現場極爲慘烈。

這件事對顧家人的打擊極大,孫氏成天以淚洗面,顧玉汝也是黯然神傷,他震驚不已,且此時他已經意識到事情太不正常了,就暗中讓人去查。

這一查就查到黃寡婦的小叔子黃爛牙身上,當時他拿着宋淑月給的那筆銀子,正準備離開定波,被他堵了個正着。

他就這樣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彼時顧秀才已經死了,他做什麼都挽救不回來,只能拿着這件事逼着宋淑月讓她把董春娥嫁出去,限期半個月。

等解決掉這件事後,在要不要告訴顧家人真相這件事上,他猶豫了。

如果告訴顧家人真相,他和玉汝還能成親?

宋淑月是他姨媽,董春娥是他表姐,尤其中間又夾着他的親孃,若是讓顧家人知道,自己的仇人是齊家的親戚,齊顧兩家還能結親?

夢就截止在他說服父母,又隱瞞真相娶了顧玉汝,可宋淑月母女依舊死性不改,董春娥大抵記恨自己被逼嫁出去,總是藉着他娘爲難顧玉汝。

所以當齊永寧睜開眼知道宋淑月母女又死性不改時,他被夢裡的情緒影響了。

齊永寧知道這是個夢。

可能是他一時接受不了現實,夢其實是一種潛意識的映照。可他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夢纔是真的,現在發生的一切其實都不是。

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可到底是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