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已停,但天色卻更低更沉,似乎都快壓到地上來了。
武當太和殿前院已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一個冷豔女子揮舞着手中的武器,身邊不斷有人倒下去。
這也是一把奇怪的武器,看似棍子,但兩端卻延伸出兩瓣桃花狀的利刃,不但可以作爲短棍使用,而且還可以當雙頭刃,既可格擋招架,又可直擊進攻,有時候甚至還能像張赫的圓月彎刀一樣,凌空盤旋、飛舞傷人。
京華樓一干人等均是重傷輕傷,唯有她還能在人羣中戰鬥,而且越戰越勇,似乎沒有停息下來的意思。
當然,她腦袋上的“鍾舒曼”三個大黑字也黑得驚人,各門各派加起來也是超過上千人,不過此刻已經沒誰再敢上去挑戰她了。
因爲打到現在大家已經清楚,《王朝》近四年的歷史中,能夠使用桃花刃兵器的只有一人,能夠把桃花刃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也只有她一個。
這個人的鼎鼎大名如雷貫耳、震懾天下。
遠遠的看見鍾舒曼那張冷冰冰的臉,張赫心中的熱血卻是早就沸騰,這一點君先生確實沒有亂說:“何曰君再來何姑娘爲了你,是什麼事都肯去做的。”
於是張赫走了過去,鍾舒曼也迎了上來。
這兩人似乎都不顧忌武當山上各種詫異的目光,也沒有顧忌京華樓衆女疑惑的眼神,他們只是相對而立,靜靜的站着,靜靜的看着對方。
這一刻,無聲已經勝過有聲。
林若離仍然攙扶着江堯,小聲道:“卿姐,你說武兄他……”
江堯立即打斷她:“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林若離仍有些不服氣,但臉色卻是很黯然。
旁邊的茗中刀忽然嘆了口氣:“兩位,你們如果也像現在何姑娘這樣惡戰上百人之後,武兄也是這個樣子。”
江堯和林若離同時道:“爲什麼?”
茗中刀笑了笑:“我的意思其實挺簡單,你們無論誰有了難,武力兄都會挺身而出,他都不會放棄你們的。”
江堯苦笑道:“這倒是,現在怎麼下山確實是個問題了。”
“沒有問題,我們現在就下山!”張赫和鍾舒曼已經走過來了。
江堯盯着太和殿那一羣持劍的武當弟子,目光中還有些懷疑:“你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就這樣子走能行?”
張赫笑道:“儘管放心下山,我們按原計劃搭船離開就是,武當現在只怕又要重新選掌門了。”
步小云、胖子、馬君梅馬上就跳出來搶道:“大家一起走,我們墊後!”
一行人慢慢的後退,但沒退到山門前就有一個聲音響起:“各位請留步!”
衆人均是一驚,正待回望,但仔細一聽,聲音卻是從山門方向傳來的,這就意味着不是太和殿所在的人,而是有人正在上山。
來的人雖是一身青衣布衫,但張赫等人並未小看,不僅僅是來者氣宇軒昂,而且內功造詣也頗是不俗,這聲音不大不小,掌控得恰倒好處,既能讓你聽得清清楚楚,又不會讓你感覺到他聲勢壓人。
“請問哪一位武力兄?”來者彬彬有禮的拱手。
江堯使了個眼色,意思就是小心,這個時候還有人上山提防有詐。
張赫會意,點了點頭:“我就是!”
“在下姓萬名樓,乃是一名探馬,特地拜見武力兄,也特地爲武兄送信而來!”他一邊說一邊亮出了id,頭頂上確實是“萬樓”兩個字。
其實他不亮id,只說出“萬樓”這個名字就已經足夠了,因爲稍微混跡王朝的人,都知道探馬這一行裡,萬樓是相當出名的佼佼者。
中原大陸三大探馬分別是:千里走單騎,于飛雪以及萬樓,這三個人是公認最好的探馬,不僅僅是這三個人的辦事效率高、口碑信用好,而且最重要的是鮮有人能請得動他們,那已經不是簡單用錢就可以請得動的了,因爲他們傳播的通常都是驚人的消息。
儘管三大名探中萬樓排名第三,但也是響噹噹的人物,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裡,又說是送信而來,京華樓等人就覺得情況不太對勁。
信很快就交到了張赫手中,這封信的用紙不但十分考究,而且封印還蓋有火漆,證明信件一直沒有被打開過,內容很快也呈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武力先生足下,先生當代之高手、王朝之奇人,鄙人仰慕已久,只恨未能識荊,極盼一晤,把酒言歡,然鄙人昔年恩怨未了,今朝再入江湖,欲了結往事,據聞先生熟識何曰君再來何姑娘,但請先生爲鄙人代爲約戰,定今年十二月十五曰夜十二時整,於京師望天涯之顛與何姑娘以武論道,了結昔年往事,以平王朝夙願……”
這段話平平無奇,但落款人卻是讓所有人都結結實實的吃了一大驚:“————鬼影長空敬上!”
“這是不是惡作劇?”胖子現在謹慎了,防備心很重。
張赫收起了信紙,臉色變得空前凝重:“這不是惡作劇,這很可能是真的。”
萬樓微笑道:“我知道鍾姑娘一定有話要問,所以在下還不敢離開,但在下可用金字招牌保證,只要是在原則範圍內,我一定據實相告。”
鍾舒曼沉吟着,拱手道:“多謝萬兄,請問這封信萬兄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這個問題問得實在很高明,連張赫都露出了讚許之色。
她不問這信內容是否屬實,只因她知道能夠請動萬樓的,絕對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那麼,鬼影長空本人親自把信交給萬樓,這種可能姓至少是五成以上。
萬樓目光中也透着絲絲佩服,這位鬼影長空的老冤家死對頭,果然也非同凡響,一句話就問到要害上了。
萬樓拱手道:“在下是在一月前接到這樁生意的,鬼兄特地囑託我務必親手把信交給武兄,半月前在下聽聞武兄在武當,這才從西域馬不停蹄的趕來。”
這一下連馬君梅她們都明白過來了,這也許還不是青衣樓玩的後手,大有可能真是鬼影長空重出江湖,找鍾舒曼重新比武來了。
這意味着什麼?
他怎麼知道鍾舒曼就是曾經的何姑娘?他是不是還知道當年的真相?知道當年的決戰全是張赫一手搞出來的陰謀?
可惜這些事都不得而知了,就算萬樓知道,他也不會說的。
萬樓忽然又取出一把精緻的帶鞘牛角小刀:“鬼兄還交代,只要鍾姑娘你一提問,就讓我把這份小禮物送給鍾姑娘!”
鞘是上好的鯊魚皮所制,刀身窄而薄,但刃面卻鋒而利,猶如晴朗的夜空一彎皎潔的新月,顯然是一把精緻的生活用刀,雙面分刻幾行霸道的詩句:“十年仗劍握霹雷、一朝聽蕭遇曉薇,長恨此身非我有,望天涯顛劍不歸——鬼影長空敬贈何曰君再來何大俠!”
這哪是什麼小禮物,這分明是活生生的戰書。
鬼影長空對鍾舒曼的瞭解,就像君先生對張赫的瞭解一樣,他顯然深知鍾舒曼的脾氣,直接就將你一軍,讓你推辭不得。
鍾舒曼凝注着刀鋒和詩句,一臉沉思的神情,時光彷彿又把她帶到了當年那場驚心動魄的東海之戰中。
許久,她纔拿出一張繡有桃花的黑巾交給萬樓:“勞煩萬兄轉交鬼兄,就說這是我的回禮,並代爲轉告,今年的十二月十五曰夜,我將準時趕赴京師望天涯,我們不見不散。”
“多謝!就此告辭!”萬樓接過、拱手、轉身就走。
她這番話一說出來,全場盡皆動容,鬼影長空再戰何曰君再來這個消息,估計最多十分鐘後就將傳遍全江湖,再度轟動中原大陸。
江堯道:“萬兄不要賞錢就這麼走了麼?”
萬樓轉身笑道:“多謝唐姑娘美意,賞銀就免了,能再見當世兩位高手會戰,區區犬馬之勞何足掛齒,十二月我們京師再見。”
等他走遠,張赫才道:“距離十二月十五曰還有一個月零幾天了。”
鍾舒曼望着遠方,堅定道:“但我一定要去,這次的我可不是當年的我了。”
“我們也陪你去!”江堯、林若離、茗中刀、胖子等人紛紛站了出來。
步小云嘆息道:“說實話,我不愛管閒事的,但這次我也想去看看,因爲你們兩位實在是太有名了,就算參戰的不是我,我也想瞧瞧你們的絕世武功。”
張赫目光中透着絲絲疑慮:“既然決定了,去當然要去,只不過不能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去,這其中有什麼變故事端也說不一定!”
江堯反問道:“難道又是陰謀?”
張赫失笑道:“哪來那麼多陰謀,但不得不防着一點好,只是我們現在都太有名了,浩浩蕩蕩的回到京師,只怕不利。”
江堯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張赫道:“我們這段時間肯定需要修煉,而且還要全力以助鍾姐洗掉紅名,先去打探消息的事,我們還是留給其他人做吧。”
胖子搶道:“誰去打先鋒呢?”
張赫微微一笑:“放心,我心目中已經有了最佳人選,但肯定不是你!”
“噢!”胖子失望的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