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遂無聊

一黑衣男人蒙着面紗,胳膊中了弩箭,鮮血淋淋倚在暗影裡。

"你就是今夜那刺客?"

"廢話真多。想你主子無恙,就拿藥來給我敷傷。"那刺客冷冷道。

"好。只要你不傷害公主,我聽話就是。"我將隨身的藥囊解下來,找出金瘡膏爲他敷上。

"你從昆吾山來的?"他突然問。我方注意解下的藥囊上,繡有昆吾二字。

"不是啊。"我一驚,"這藥囊是幾位昆吾醫仙臨行時,贈予我們的。"

"你跟隨公主多久了?"刺客又問。

"這跟你有關係嗎?休息片刻,就趕緊去逃路吧。"我用絲絹給他包好傷口,瞪着他。

"這皇宮裡一層外一層圍得水泄不通,今夜就算插翅也難逃了。"他不緊不慢講。

"那是打算今夜留着這裡?"我問。

"你認爲呢?"他冷笑。

"天一亮豈不更難逃。"我邊嘟囔,邊起身去把如花拖到鳳榻上,好讓她昏睡,也能睡舒服點兒。

上半夜。

刺客隨時警醒,我也不敢閤眼,相顧警惕。

只盼到天亮,他趕緊離開,我也好和雲師兄合計回昆吾。

子時剛過,就有人來砸門。

殿外火光四起,人聲嘈雜。那刺客將劍指向昏睡的如花,示意我去周旋。

開殿門的時候,雲師兄也聞聲起來了。擔心公主安危,怕驚動刺客,也來不及跟師兄講什麼,且對來搜查的御軍說,公主殿下無事,也未見有陌生人闖入。

御軍走後,我暗示了雲師兄幾眼,但他瞌睡當頭,竟沒發現我表情異樣。我氣壞了,只好硬着頭皮又進了寢殿,剛進內閣,便被刺客一把攬過劍橫頸上。

我忙解釋:"他們都走了,你安全了。"

他半個身子向地面滑去,劍仍橫在我頸間,氣若游絲道:"我休息會兒。不要亂動,小心刀劍無眼。"

下半夜。

如花與兩個宮娥仍未轉醒,刺客也睡地憨香,隔着殿牆都能聽到那邊我雲師兄的呼嚕聲。只可憐我被刺客用劍橫着,想睡,又怕頭一低失去了支撐,脖子自個兒磕到劍鋒上。

長夜無聊。

輕輕轉過頭去觀察這刺客。

刺客露出兩隻眼睛,眼裂狹長,睫毛濃密。

突然想看看他長得究竟什麼樣。

反正明天他也不一定會放過我們;就算死,總得知道殺死自己的是個什麼人吧!

於是將他面紗,輕輕向下拽了拽。

他毫無動靜,想必失血過多,昏睡了過去。

我膽子稍微大起來,繼續扯他面紗……

"蕭……"

我捂住嘴,緊瞪那刺客。

略黑的皮膚,筆直的中庭、狹長的鳳目,薄厚適中的嘴脣。

不是蕭殊又是誰?

天啊,他怎麼會是刺客?

大梁的三皇子,刺殺大燕的皇帝?

"看夠了沒有。"他仍闔着眼眸,彷彿在夢囈。

"你……醒着?"我心狂跳。唉,真是好奇害死貓。

"你那面巾,它自己掉下來的。殿裡這麼黑,我也看不到你的模樣。嗯,你放心,我什麼也沒看到。" 我開始認真漂白自己。

"哼……"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給你兩個選擇,一自刎,二 跟我回大梁。"

"去大梁?隨公主陪嫁過去?"我盤算了一下,心想,先答應他,然後在伺機逃跑。

"對了,你原本就是公主的人,理當陪嫁過去。"他說話時,一口熱氣微微噴在我頸上。

"是啊是啊,你馬上都是我們公主的夫君了,我斷斷不會出賣你的……嗯,你放心……"

蕭殊嘴角揚起一絲慵懶的笑意。

如花公主悠悠轉醒的時候,蕭殊側臥在牀榻一旁,癡癡凝望着她。

如花嚇得裹緊被單,呼道:"本公主還沒過門呢!殿下你……你這是……" "嗯。誰讓我一早就想你來着。公主忘了,明日就要隨本王回我大梁了。"蕭殊懶洋洋起身,瞪了眼呆在一旁的我道:"還不快去侍奉公主洗漱。嗯,本王也要回住處去了……"

然後就在衆目睽睽下,穿着我偷拿給他的雲師兄那舊衣衫,從公主的漱玉殿一路大搖大擺,蹚到他的貴賓苑。

這天整個宮城都在盛傳:公主與樑王子未婚卻云云云云……

我將昨晚的經歷講給雲師兄聽,他聽罷目瞪口呆道:"看來昆吾咱們是回不去了,這樑國王子不會放過咱們的。"

"那怎麼辦?不然咱們路上再想辦法?"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