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氣席捲,聖光漫天,天地正氣滾滾而動,以至於規則四溢,激盪不休。
再加上那一句“我早已是聖賢了”,讓凌子規都反應不過來,而是呆呆看着易寒,眼睛越瞪越大。
易寒隨手一揮,漫天聖氣散去,黑夜依舊是黑夜,只是月圓,只是有歡歌笑語。
他指了指旁邊的小路,道:“走吧,文正公,我們看看這鄉野小道的曲折趣味。”
他率先朝前走去,所過之處,竟然是昆蟲鳴叫,綠草復甦,萬物都在散發出光輝。
凌子規再也忍不住道:“易寒!你怎麼會是聖賢!我並非不瞭解你,你雖然略懂文道,卻只是略懂而已,連天下師表都不算,距離聖賢更是遙遠。”
易寒笑了笑,道:“文正公,何爲文道?”
凌子規道:“讀書明聖理,知大道。”
易寒回頭看向他,眯眼道:“爲何要讀書?”
所問之命題過於寬泛,凌子規不好回答,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學之道,在知是非,在明禮儀。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易寒點了點頭,隨即嘆道:“文正公說得好,在明明德,止於至善。”
“易寒讀書並不多,但都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前者之踐行,我做得很好,故聞道也。”
他看向漫天星月,呢喃道:“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在文道有什麼建樹和成就,更沒有想過我會成爲聖賢。”
“可是,文道不比武道,也不比其他體系,它就是這般奇怪,你明白了,你做到了,你就可以成爲聖賢。”
“沒有力量的限制,沒有術法的限制,一切限制,到了,自然就成了。”
“聖人三不朽,我全部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所以我就成了聖賢。”
凌子規看向他,不禁道:“立功、立德、立言,你全部都做到了?”
易寒道:“文正公,青州數百萬冤魂,我易寒拿命去救他們,歷經磨難,終成正果,算不算立功?”
“靈武大地數十億百姓,數之不盡的難民,我易寒散盡財富,用盡一切全力,建棚施粥,保其溫飽性命,算不算立功?”
“即使是古之聖賢,立功比我大者,恐怕都寥寥無幾。”
凌子規不禁道:“可你是苦獄魔子,何來立德?”
易寒笑了起來,輕輕嘆道:“文正公,德不分你我,亦不分種族,更不分立場,魔子當然也可以立德。”
“我易寒愛青州之民如父母,待靈武百姓如至親,可算立德?”
“我易寒秉持大義,爲青州和靈武百姓,怒斥天下宗門國度,不求個人前途通達,只求爲他們討一個公道,可算立德?”
“我傳播三法之道於天下,惠及整個羅天世界,開啓武道狂潮時代,如今大陸,人人尊我爲師,爲我建祠立碑,可算立德?”
凌子規心中震驚,他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之間,易寒竟然真的完成了這麼多豐功偉業。
他連忙道:“可是立言...你...”
易寒沉聲道:“爲天下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我易寒並不是說說而已,我的確這般做了,而且將一直這般做下去,可算立言?”
“強者之血,當爲弱者而流。”
“我易寒爲青州、爲靈武,爲了天下散修,流盡鮮血,可算立言?”
他負手而立,緩緩道:“聖人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我易寒全部都做到了,做到了不止一次。”
“所以其實我早已是聖賢了,早在四年前講道天下之時,我便是聖賢了。”
“只是我自己都沒有發覺,也並沒有開啓文道的力量,直到去年,我與生死邊緣掙扎,幾乎身死道消之時,那無盡的聖光才終於出現,護佑着我,保住了我的命。”
說到這裡,他看向凌子規,道:“文正公,易寒今年二十五歲,武道已至法則宗師,靈道已至陰陽使徒,文道已至聖賢,還有...馭道...我已是活祖了。”
凌子規駭然擡頭,看向易寒,驚聲道:“怎...怎麼可能!馭道活祖!你非但是聖賢,還是馭道神靈?”
易寒點頭道:“我若非馭道活祖,恐怕沒有機會站在這裡和你說話,我靠這個才活下來。”
凌子規道:“你消失了四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易寒有些恍惚,想起了這四年來的點點滴滴,那無數次生死掙扎。
他低下了頭,輕輕笑道:“我以馭道,征服了一個不可理解的偉大存在,我成了她的主人,所以我活了下來。”
凌子規完全蒙了,他根本不知道易寒已經達到了這種幾乎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二十五歲,二十五歲啊!
易寒繼續道:“你以爲這就完了嗎?其實,我還是一尊羅漢。”
他身上突然散發出一道道佛光,身上已經變成了金色。
他嘆聲道:“四年的生死掙扎中,我找到了自己的道。”
凌子規不禁道:“什麼道?”
易寒沉默了片刻,才凝聲道:“以身爲界,演法萬道,涵蓋萬有,包攬天地,故爲——萬法之道!”
此話一出,天空之巔,突然響起一道道驚雷之聲。
月沉星匿,狂風呼嘯。
凌子規看着眼前這個人,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在見證一個難以想象的存在...他正在崛起。
而易寒卻問道:“文正公,我的道很明確,你的道呢?”
凌子規愣了愣,隨即苦澀道:“我不知道,我流浪了四年,卻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裡。”
“我甚至覺得...我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沒有價值的,我面對許多事,都無能爲力。”
易寒搖頭道:“文正公,你錯了,你有這個力量,你也有存在的意義。”
凌子規大聲道:“有力量嗎?有意義嗎?那爲什麼我面對數千大軍屠殺百姓,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能怎麼辦?殺了那些軍人?他們爲國賣命有錯嗎?任由他們殺戮?可百姓又有錯嗎!”
“殺了那些帝皇?可我沒這個實力,我只能看着,看着慘劇發生。”
易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倘若天下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那還有殺戮嗎?若靈武大地的百姓,若大夏王朝的軍人,都是飽讀詩書的文道修者,他們會這般殺戮嗎?”
這句話,如晴空霹靂,讓凌子規身體一顫,僵在原地。
易寒深深吸了口氣,道:“太古以前,人們茹毛飲血,只有生存和殺戮,慢慢地,才誕生了樸素的價值觀,才知道一些最基本的是非和好壞。”
“孔真是讀書人嗎?其實他不算是,因爲在他那個時代,連書都沒有,只是剛剛誕生文字罷了。”
“可他爲什麼被尊爲文道至聖先師?爲什麼是偉大的思無邪?爲什麼是世間第一尊創道神靈?”
“因爲他纔是真正的綱紀羣倫。”
“他告訴了這個世界,要尊老愛幼,要維護正義,要待人以善,要互相幫助,要有禮儀、有德行,要忠孝,要義廉...”
“他直接讓這個世界的文明加速了數百年,甚至數千年。”
說到這裡,易寒看向凌子規,道:“文正公,至聖先師爲何可以做到?”
“其實很簡單,他把他所知道的、贊同的道,傳授給了其他人。“”
“所以他在給文道劃分境界的時候,宗師之境,取名爲天下師表。”
“文正公,你正是宗師啊,你正是天下師表啊!”
“可你這些年來,除了讀書悟道之外,你有教授過一個弟子嗎?你有做百姓的老師嗎?你還是師表嗎?”
“跟我走吧,青州需要你,神易王朝需要你,我們的百姓需要你。”
“他們想要學習聖賢之道,他們也想知禮儀,明是非,也想止於至善。”
“他們需要你去教授,去傳道...這就是天下師表的真正含義啊!”
凌子規看着易寒,挽起衣袖,抱拳深深鞠躬。
他幾乎是老淚盈眶,哽咽道:“多謝聖賢先師指點迷津,學生凌子規,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