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苦地獄,血肉苦獄之中。
南宮天乙悄然破開陣法,走進洞內,當即聞到了一股惡臭。
他朝前看去,只見一個渾身潰爛的女人披頭散髮,倒在地上,正喘着粗氣。
南宮天乙不禁道:“你做什麼?我算好了時間的,今天你可以用賢者之心,何至於如此狼狽?”
夜幽咧嘴笑道:“如果我說,我忘記了,你信不信?”
南宮天乙皺起了眉頭,疑惑道:“不應該吧?這種事怎麼可能忘記?”
夜幽喘着粗氣,咬牙道:“賢者之心,陷入了沉睡,它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壓制了,現在才恢復。”
南宮天乙道:“別開玩笑,賢者之心是聖賢之物,除非神靈親至,否則不可能被壓制。”
“而如今無間獄王和閻君大人,怎麼可能來看你一眼,你在他們那邊早就是個死人了。”
夜幽冷笑道:“不單單閒着之心被壓制了,甚至我也被迫陷入了沉睡,進入了一個奇特的夢境之中,去往了一個黃金國度。”
南宮天乙並非迂腐之人,但這種話也未免太假了,這是十八苦地獄,獄帝大人坐鎮之處,天下雖大,強者雖多,又有哪個神靈敢窺探?
夜幽似乎陷入了沉思,隨即呢喃道:“我夢到了易寒,在黃金鑄造的國度中,我與他成了夫妻,並瘋狂了三天。”
“真是可恥,我竟然會做那樣的夢。”
“也正是可笑,他竟然會對我有愧。”
說到這裡,她忽然獰笑道:“我只恨我在夢境中沒能殺他!若能在夢中殺他,都至少能解我半分心頭之恨。”
南宮天乙道:“不要糾結這些了,我來是告訴你,易寒死了,你不需要報仇了。”
笑聲戛然而止。
夜幽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喃喃道:“你...你說什麼...”
南宮天乙道:“易寒於東隋國大平原講道三月,傳三大運法,造福天下,也改變了羅天世界的武道格局,爲大勢力所不容。”
“尤其是文道受衝擊巨大,據說連南楚國都誕生了無數的武者。”
“故文道聖賢峰祭出了聖賢之匾,南楚王朝祭出了文道母刀,誅殺易寒於東隋國大平原。”
“他死了,殺他的兇手也已然伏誅,武道先天山等巨擘爲易寒立碑建祠,讓其受萬民祭拜。”
“此事,便算是了結。”
夜幽瞪大了眼睛,雙眸之中滿是血絲,渾身顫抖,似乎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她厲聲道:“不...不!他只能我來殺!他死了我還爲什麼而活着!”
南宮天乙道:“但我認爲他活着。”
夜幽豁然看向南宮天乙,一字一句道:“你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不能,因爲前面所說的是事實,後面我要說的是猜測。”
夜幽道:“未曾證實,何來事實?”
南宮天乙道:“事實不意味着真相,至少在我看來,易寒沒死。”
他重新激活了賢者之心,將四周毒蟲驅離,然後繼續說道:“我活了兩百多年,見慣了爾虞我詐陰謀詭計,自問也算是個聰明人。”
“但這一年多的事實證明,易寒比我更聰明,他幾乎佔據了陰謀家所有的優點——隱忍、周全、奇崛、獨特、謹慎、大膽和強大。”
“連十二道生死關這種必死之局,他都能算無遺策,我不信他算不到講道之後會被扼殺。”
“雖然他丟掉了古法石板,被神器轟成了渣,但我絕不認爲他死了。”
“陰謀家,絕不會死於陰謀手段之中。”
說到這裡,南宮冷笑道:“除非遇到更大的陰謀家,但那些高傲的名門大派,絕不是幹這塊的料。”
聽到這些話,夜幽莫名好受了很多。
她沉聲道:“所以你來,是爲了戲弄我?”
“不。”
南宮天乙沉聲道:“我來,是爲了傳你三法之道,也就是易寒講道的內容。”
血肉苦獄之外,無間獄王雙拳緩緩握緊。
他呢喃道:“我就說怎麼總是心悸,原來是親手佈置的陣法竟然被他人找到了破綻,呵,南宮天乙真是找死,爲靈武大地做事便罷了,還敢回來看這個罪人。”
他正要朝前一步跨出,卻被一隻大手按在了肩膀上,強大的威壓,竟然一瞬間鎖住了他身上所有的神靈法則。
“獄...獄帝...大人...”
無間獄王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他雖然早已見識過獄帝大人的可怕,但如今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深深的無力和恐懼,足以摧毀神靈的意志。
獄帝面無表情,淡淡道:“南方來了一股力量,短暫照進了血肉苦獄之中,從今天開始,不允許有任何人干涉血肉苦獄內發生的一切,包括南宮天乙和孽鏡。”
“一切照舊,視若無睹,懂嗎?”
無間獄王連忙道:“屬下明白。”
獄帝緩緩回頭,嘴裡還呢喃着:“好強大的一股力量,竟然幾乎瞞過了我,有意思,去見見王桀魔,看他怎麼說。”
......
“南方的力量麼?其實倒不必太在意吧?”
王桀魔正揮鞭驅趕着耕牛,踩在木釘耙上,把田裡的軟泥弄散。
他全身都是泥漿,和一個老實的農民別無二致。
獄帝看到這一幕,也不禁覺得有些可笑,你一個超越了世界的強者,來這方天地數萬年,就一直幹這種事。
但他現在無心說這些,只是緩緩道:“你當然可以不在意,畢竟你都是要走的人了,我可不一樣,我出不去。”
王桀魔道:“你很清楚,你並非出不去,以你的天賦,在整個大宇宙來說,都是最頂級的存在。”
“你只是道心有缺憾罷了。”
獄帝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不是我,我可以捨棄一切,卻不能捨棄她復活的希望。”
“她僅有一片殘碎的靈識了,我若是離開,沒有人能保護她的靈識,我也不相信任何人。”
王桀魔道:“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想發表什麼意見,至於南方嘛...這片世界本就深邃,你應該清楚,歷史可不是從三大王朝建立開始的。”
獄帝微微眯眼,冷笑道:“你是說,滅世以前?呵!別騙我不知實情,滅世以前世界一片朦朧,還是未開化的混沌狀態,連時空都沒有成體系。”
王桀魔瞥了他一眼,輕輕道:“所以問題來了,到底是未開化的混沌,還是毀滅之後的混沌呢?”
獄帝身影一震,當即擡起頭來,目光之中盡是道則。
王桀魔擺手道:“我什麼也沒說,你也不必多問,只是有一點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南方不必去,你管不了。”
獄帝反而笑了起來,暢快道:“真有意思啊,這片世界竟然有我管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