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悽悽,淪爲魔城的青州格外寒冷。
這裡似乎已經不分四季,永遠都是那般陰冷沉暗。
薰颻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看到陽光了,上一次似乎還是在黎山客棧,曬着夕陽,看着遠山,是那般美妙。
而如今,身邊都是可怕的人物,做着可怕的事,滿城都是行屍走肉,都是不死不活的雕像。
只有易寒在身邊時,她才能感受到些許的溫暖。
可是這一刻,她才明白這份溫暖付出了到底什麼樣的代價。
屋子裡裝着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可怕的怪物,一個不能理解的存在。
她跪坐在地上,捂着臉痛哭流涕,心中的悲苦實在難以述說。
她真希望這一切趕緊結束,讓自己去一個安全的環境待着,不用每日擔心受怕。
最近這段時間,她常聽易寒說起,十八苦地獄已經有人開始針對他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很危險。
她很擔心易寒出什麼意外,要是他死了,自己還剩下什麼?
在這個環境裡,若是沒有他的保護,又能活多久?
薰颻抹了抹眼淚,不禁喃喃道:“易寒,你到底在做什麼事啊,爲什麼會遭受這麼大的痛苦?”
她只是聽易寒說,在做一件偉大的事,可偉大,就該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爲什麼不能逃?
他不是認識陰煞的人麼?不是認識天地樓的人麼?
有他們保護,至少不至於被十八苦地獄追殺啊!
混亂的思維,零散的意識,薰颻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亮的。
只是屋內傳來聲音的時候,才把她驚醒。
“薰颻,進來。”
聲音是疲倦的,沙啞的,又帶着一種莫名的沉重。
薰颻連忙爬了起來,迅速推開房門衝了進去,便看到了易寒。
正常的易寒。
滿頭的青絲,輪廓分明的臉,明亮的眼眸,強壯的身體。
她忍不住撲進了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易寒只是抱緊她,輕輕撫摸着她的背,沒有言語。
良久之後,薰颻才終於哽咽道:“夫君,我們逃吧,逃離這個地方。”
“我們去東海域,去神羅帝庭,曲煙妃不是和你很熟嗎?她那裡至少有容身之地。”
她擡起頭來,淚眼婆娑,顫聲道:“這裡太危險了,你會撐不住的。”
易寒輕輕笑了笑,道:“你心中有疑惑,也有不安,今日我有空,與你聊一聊。”
他拉着薰颻走出了房間,來到小院,坐在了涼亭之下。
微風習習,但陰沉的天卻難以讓人感覺舒暢。
易寒拉着薰颻的手,輕輕嘆了口氣,道:“關於我,關於我要做的事,你很多都不知道,但如今你也應該知道了。”
“我來講一講,這很長一段時間來,發生過的事,需要做的事,怎麼樣?”
薰颻擦了擦眼淚,眼眶紅紅的,俏臉極美,表情有些委屈,默默點頭。
易寒道:“我生於青州,就是此地,從小內向寡語,卻天賦異稟,於六歲時遇到一個道士,拜其爲師,未與外人道也。”
關於重生穿越的秘密,易寒認爲不是坦白的時候,畢竟過於匪夷所思,而薰颻也不具備保守秘密的能力,隨便一個搜魂就暴露了。
念及此處,易寒繼續道:“恩師乃是縱橫古今、問鼎天地之強者,他給我留下了許多書籍和玉簡。從那天起,我便每日做夢,夢見一個個世界,參與一場場戰鬥。”
“直至去年,我終於學完恩師所留之書籍玉簡,夢完所有雕刻的世界,這纔出山加入了靈玄司。”
薰颻道:“難怪你懂那麼多東西,原來是你師父教你的。”
易寒繼續道:“我在夢境中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未來,可謂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連神靈都要隕落。”
“所以我立志建立神易玄宮,準備做一番大事業,從青州開始。”
說到這裡,易寒道:“後來的事想必你也有所瞭解,神易玄宮本以立足青州,可惜神災降臨,這裡變成了滿城的雕像。”
易寒的目光中,漸漸透出冷意。
他的語氣很平靜,緩緩道:“數百萬生命,神易玄宮的子民,這個仇怎麼能不報呢。”
“所以我到了王都,準備從靈武王着手,調查青州詛咒之事。”
薰颻道:“然後你就遇到了我,我鬥不過你,最終只能介紹你進十八苦地獄,然後有了今天。”
易寒點了點頭,道:“我是揹負着仇恨和重擔的人,是需要去實現一定的理想的人,爲了這些,我可以承受一切。”
“所以薰颻,目前的危機,詛咒的反噬,這些都是需要承受的,甚至只是實現理想的代價的九牛一毛。”
薰颻的表情有些低落,只是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你選擇留下來的,所以不會逃。”
易寒搖頭道:“是逃不掉。”
“我們能逃得了今天,能逃得了十八苦地獄,卻逃不開天地動盪、萬古大劫。”
“我要做的事不是爲青州百姓報仇這麼簡單,還有更多更多,乃至整個世界。”
他看向薰颻,道:“以你的閱歷,你目前暫時無法理解,甚至覺得有些假大空。”
“但你會慢慢明白的,那時候你或許纔會很堅定的跟我走下去。”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道:“我本不願意給你說這些事,畢竟目標太遠也太沉重,容易給人帶來壓力。”
“但薰颻,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懂嗎?你有權力知道這些事,並將其慢慢消化。”
“也只有這樣,你纔不會慢慢離我越來越遠,纔不會被現實的怒流衝到角落,被邊緣化。”
“以後我去戰鬥,你是願意陪伴,還是願意躲在某個角落等我回來?”
薰颻脫口而出道:“等待太痛苦,我當然想陪在你身邊。”
易寒道:“那就變強吧,跟上我的步伐,未來一年之內,我的進步會很快。”
他看向院外一棟棟黑樓,沉聲道:“我即將率領六百萬大軍趕往邊境,面對西晉王朝之大軍。”
“那時候,他們纔會知道,我是爲戰場而生的人。”
“在戰場上,我就是神靈。”
薰颻看着眼前這個雙目發光的男人,一時間心臟砰砰直跳。
直到此刻,她才漸漸發現這個男人的魅力。
爲了宏大的理想,忍受極端的苦痛,展現強大的自信,以偉岸的姿態,朝前闊步,何等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