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旋木嗎

葉子姐姐來信要稿。

她鼓勵我說:“你在我們上期雜誌發的文章讀者很喜歡。繼續寫呵。”

葉子姐姐是個很溫柔也很認真的編輯,我週末的時候跑到葉子姐姐的“葉子”上去留言,我說天真冷啊,世界是一個冰冷而寂寞的花園,我戴上了厚厚的手套每天在陰冷的校園裡穿梭,我寫不出字來了,我已經失去了寫字的能力。

這貼留得真是驕情呵,搞得我自己像個大作家一樣的。

於是我又飛快地刪掉了內容。

於是貼子只留下一個乾巴巴的標題:冬天來了。

不過冬天真的來了,天真的是冷得不可思議,我也真的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我答應簡凡給校刊的稿子也一直沒給他,他很生氣地對魚丁說:“我會等下去的!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實現她的諾言!”

魚丁跟我說這些的時候笑嘻嘻的,她穿了新的棉衣,是“播”牌的,紅色。我喜歡這個衣服品牌的那個模特兒,不算漂亮但特有氣質,還有他們在雜誌上所做的廣告的文案,很有新意的樣子。魚丁呵着氣,把新的一期校刊遞給我,上面有簡凡的一篇小說,小說的名字叫《我是你的旋木嗎》,放在很頭條,很醒目的樣子。

魚丁說:“寫得挺好呢,你看看吧。”

“恩。”我說,隨手把校刊塞進了書包。

魚丁不高興地罵我說:“死樣。”

那些天魚丁像是着了魔,整天整天都在唱那首王菲的新歌,歌的名字就叫《旋木》。

下課的時候,她把頭放到課桌上,眼睛看着窗外,輕輕地哼:擁有華麗的外表和絢爛的燈光,我是匹旋轉木馬身在這天堂,只爲了滿足孩子的夢想,爬到我背上就帶你去翱翔;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憂傷,我也忘了自己是永遠被鎖上,不管我能夠陪你有多長至少能讓你幻想與我飛翔……

魚丁是那種略粗的有些沙啞的嗓音,唱着Faye的歌別有一番滋味。我靠着她靜靜地聽她哼,冬天的陽光帶着一種懶洋洋的金色從窗外射進來,沒想到的是,午休時的校廣播臺竟然也放起了這首歌:

奔馳的木馬讓你忘了傷

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

看着他們的羨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魚丁眼睛裡放出光,跳起來說:“是他!”

“誰?”我冷不丁被她嚇一跳。

魚丁的表情卻又嗖地暗下去了,淡淡地說:“沒什麼。”

她最近老這樣陰晴不定,我也習慣了。再說了,無論我怎麼去努力,重新出現的葉天宇都如一塊重石一樣地壓在我的心頭,我自身都難保,不知道對她當勸還是不當勸。

晚上回到家裡,信箱裡躺着那首王菲的新歌,信是簡凡寫來的,他說:“每一個人都願意圍着一個人打轉,永不停止,一直守望。誰,會是你的旋木呢?你,又是誰的旋木呢?這首歌,送給你,你要快樂。”

你要快樂。

很久都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我翻開書包裡的校刊把簡凡的文章拿出來讀,他的文字的確還行,有些孤獨的華麗有些特別的憂傷,那篇文章是說一個男生如何悄悄地注視着一個女生,在寄不出去的賀年片上寫下這樣的一行字:喜歡的歌,靜靜地聽,喜歡的人,遠遠地看。

男生一直希望做女生的旋轉木馬,可以馱着她快樂飛翔。如果她有一天遠去,也會守在原地等她回來。

冬天的夜裡這樣的文字有絕對的侵佔力,讓人亂感動的。

脆弱得不像話我我是否也是誰的旋木?

魚丁打來電話說:“有人跟我要你的電話號碼,我給還是不給呢?”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憂傷。在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的時候她又憂傷地說:“莞爾,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爲什麼我不是你?”

“好了。”我說,“他不過是喜歡文學,所以想跟我交流而已。”

“呵哈。”魚丁在那邊笑起來,“傻子都知道他喜歡上你了。校刊上的那篇文章你看過嗎,那應該是寫給你的哦。”

“那又怎麼樣呢,我對他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魚丁想了半天后對我說:“我還是忘不掉他,其實我自己也是個傻傻的旋轉木馬,一直轉一直轉,沒有辦法離開呵。”

“那就對他說你喜歡他好啦。”

“有用嗎?”魚丁說,“只能換來更大的傷害。”

“你既然想得這麼清楚,那就放開自己啦。”我繼續蒼白無力地勸着她。

“我打電話不是想跟你說這些的。”魚丁說,“其實我已經把你的電話給他了,你知道,我是沒有辦法拒絕他任何的,對不起莞爾!”

魚丁急促地說完上面的話,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魚丁剛掛,電話立刻又響了起來,我衝着客廳裡的媽媽喊道:“要是找我的,就說我不在!”

媽媽接了,接完了後走到我房間來對我說:“是個男生。”

“恩。”

“幹嘛不接?”她很感興趣的樣子。

“是男生嘛,所以不接。”我估計我這麼答她會高興,所以就這麼答了。

“你怎麼知道是男生?”老媽像個偵探。

“我猜的。”我胡說。

“胡說。”老媽嘆息說,“女兒大了,有心事咱當媽的也管不着了,你看,一不留神就過了十六,天宇也該過十八了哦……”

“老媽!”我忍無可忍地朝着她喊道:“你行行好,能不能不要老提這個人?”

老媽看看我,很生氣地把我的門替我一摔,走開了。

那天晚上,居然夢到他。他一直在笑,微笑的樣子,陽光照着他的頭髮,他的頭髮是金黃色的。

書上說,因爲想念纔會入夢。

我因爲這個夢而恨自己。一肚子的鬱悶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早上刷牙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地卯足了勁,弄得一嘴巴全是泡沫。

爸爸敲敲衛生間的門,有些焦急地說:“莞爾你快點,你媽媽身體不太好,我要送她到醫院去。”

“啊?”我趕緊把門推開說,“媽怎麼了?”

“發了一晚上的燒,早上還不見退。”爸爸說,“看樣子要掛水才行,你自己到街上買點早飯吃吧。”

我跑到媽媽房間裡去看她,她病得好像真的很厲害,臉頰上通紅的,不斷的咳嗽,躺在牀上有氣無力的樣子。

“媽媽,媽媽。”我說,“爸爸這就帶你掛水去哦。”

“你別管我了,快去上學吧。”媽媽聲音微弱的說。

我在上學的路上又想哭了,媽媽的身體其實一直都不是很好,她有糖尿病,心臟也有點小問題,我總是讓她生氣,不理解也不把她的願望放在心上。

因爲惦着媽媽,一上午的課都上得恍惚,中午的時候我不放心打爸爸的手機,爸爸說:“媽媽是急性肺炎,要在醫院裡住幾天。”

禍不單行。

下午最後一堂課前,班主任把我從教室裡叫到了校長室。年輕的副校長鐵青着臉把兩張紙往桌上一扔說:“說!你那天爲什麼要撒謊?”

我隱約知道是何事,於是低下了頭不做聲。

“現在是你將功補過的時候,”校長說,“那個葉天宇,昨天在樂百門迪斯科廣場門前傷了人,現在正在潛逃。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裡,希望你馬上說出來。”

“傷人?潛逃?”我驚訝地擡起頭來。

“兇犯是九中的學生,昨晚六點半,他們在樂百門聚衆鬥歐,一把刀插進了對方的腹部。警察認出了那把刀,就是上次葉天宇拿在手中的那把。”

我腦子裡轟轟亂響,差點站不穩。

“我們要通知你的家長。”校長冷冰冰地說,“你最好說清楚你和這個葉天宇到底是什麼關係。”

班主任趕緊說,“我打過電話了,她爸爸媽媽都出去辦事了,沒找到人。”

“找!直到找到爲止!”校長猛拍一上桌子說:“我們是重點中學呢,警察說了,要不是我們的學生撒謊包庇他,昨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被捅的是一個十七歲的中學生,現在還躺在醫院裡,蘇莞爾同學,你回去好好想想你這樣應該不應該!”

“我……”我結結巴巴地說,“我真的……認得他,我真的不知道……”

“你負責把事情清楚!”校長命令班主任,“我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班主任拉着我走出校長室,在辦公室狹小的過道上,她回過頭對我說:“蘇莞爾,你跟那個人是不是真的認得?”

“是。”我說。

“你最近的成績一直在往下掉。”她話裡有話的說。

我不做聲。

“那你先回教室上課吧。”她無力地揮揮手說,“我現在先去打電話給你爸爸媽媽,有什麼事我們再說。”

“謝謝老師。”

我謝過她走出辦公樓。忽然有一個人影攔在我面前,問我說:“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又是那個叫簡凡的傢伙。

我不說話,繞過他。他卻跟着我追上來說:“你臉色真的很難看,如果身體不好不要硬撐呀,快回家休息吧。”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煩?”我朝着他大喊道。

“呵呵。”他說,“你好象總是有心事的樣子哦,我昨天打電話給你你爲什麼不接,欠我的稿子打算何時還?”

“簡大作家,我現在不想說話,你可不可以讓我安靜些?”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許是怕我再罵他,不敢說什麼,走開了。

我雙腿發軟地回到教室,魚丁迎上來問我說:“出了什麼事?”

“葉天宇出事了。”我低聲說,“昨天,他在百樂門,捅傷了人。”

“啊?”魚丁尖叫說,“連累到你了?”

“連累我我倒不怕,聽說他畏罪潛逃,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你擔心他?”魚丁笑笑地說,“不是早上來還讓我從此不要再提這個人?”

“別心亂得很。”我說,“魚丁我心真的亂得很。”

“我理解。”魚丁收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握住我的手說,“放心吧,會過去的。”

放學後我急衝衝地往醫院衝,媽媽還在醫院裡,估計老師還沒有通知到她和爸爸,不過我應該在這之前給他們一個解釋。可是我到了醫院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媽媽躺在那裡,她睡着了,很累很倦的樣子,鹽水瓶裡的水一點一點在往下滴。

我問爸爸:“媽媽怎麼樣?”

“病來如山倒。”爸爸說,“她太累了,正好休息休息。莞爾你先回家,自己隨便弄着點吃的,外婆呆會兒會給你媽送吃的。”

“那你呢?”

“我一大活人還不好將就?”爸爸掏出錢對我說,“你回家的時候小心一點,要不就打車吧。”

我沒去接,告訴他我身上有錢,然後逃也似地出了醫院。

我還是坐公車回家。這時候的公共汽車遠遠沒能白天擁擠。空空蕩蕩的一路搖晃着,像很多舊電影裡的舊場景。我獨自上了樓,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個人影閃出來,一隻手忽地拉住了我,另一隻手隨即捂住了我的嘴。

“快開門。進去再說!”

是葉天宇!

我順從地開了門,把他放進屋裡,他好像是渴死了,一進來就到冰箱裡找水喝,雖說是六年沒來,我家他倒是熟門熟路。

“自首去。”我說,“警察到處在找你。”

“你怎麼知道?”他顯然嚇了一大跳。

“他們認得那把刀,已經找過我。”

“切!”葉天宇站起身來說,“有多少錢,借我跑路,以後一定還你。”

“你還是去自首吧。”我說,“難道你要這樣過一輩子?”

“小丫頭片子懂什麼?”他哼哼說,“錢是借還是不借?”

“我媽現在在醫院,她病了。”

“她也知道了?”葉天宇好像很緊張。

“沒。”我說,“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不過我想我們老師應該很快可以找到她。”

他不再做聲,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着,天漸漸地暗了下來,我開了燈。葉天宇忽然問我說:“我是不是讓你特失望?”

“也不全是。”我把他和媽媽的合影從玻璃櫥裡拿出來說,“我媽對你這麼好,可是你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找我們?”

他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我是災星你忘了,誰遇到我都會倒黴的。”

“想也沒想過我們?”我說。

“倒是沒想到你們還住在這裡。”

“早就要搬了,可是我媽不肯,她怕你回來找不到我們。”我說,“你不覺得你挺自私的嗎,我媽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找你……”

他喝斷我:“別那麼多話,到底有沒有錢借給我?”

“一定要跑嗎?”我說,“可以有別的辦法的。”

“你有什麼辦法?”他壞壞地看着我問。

我動用我有限的法律知識:“你還是學生,投案自首一切會從輕處理的。”

他哈哈笑起來:“好吧,告訴你也無所謂,其實,我昨天根本就不在百樂門,人是豬豆捅的,豬豆其實平時膽子挺小,可是那小子竟然敢罵他媽,他一衝動就一刀捅過去了,我當時要是在,絕不會讓他幹這種蠢事。反正現在警察懷疑的是我,我一跑,豬豆就安全了。”

“爲什麼替他頂罪?”我說,“爲什麼那麼傻?”

“十六歲我就從叔叔家出來一個人住了,豬豆是我唯一的朋友,要不是他,我早就退學了。豬豆他媽媽真的是個好人,就像你媽一樣,對我沒話講。我一個人無牽無掛到哪裡都無所謂,可是豬豆是他媽最大的希望,他要有什麼事他媽也活不了。”

我忽然覺得很冷,渾身打起哆嗦來。我問他:“你走了,以後還會回來嗎?”

“也許回來,也許不回來。”他說。

“我不會讓你走的。”我說,“媽媽也不會讓你走的。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你相信我,一定會有的。”

葉天宇說,“你自小語文就好,什麼叫走投無路你應該明白吧。”

我衝到小閣樓,拿出那本他曾經非常鍾愛的《迷宮地圖》扔到他面前:“你曾經說過,一定可以有一條路走得通的,你看看,你忘記了嗎?”

他愣了一下,粗魯地扯過我手裡的書,扔到了窗外。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我嚇得一激靈。葉天宇示意我接,我好半天才接起來,聲音抖抖地“喂”了一聲。

“蘇莞爾。”那邊說,“是不是你?”

“是。”我說。

“我是簡凡啊。”他說,“你不要緊吧,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我的臉色沉下來說:“我什麼事也沒有,多謝你關心。”

“你該交稿了,你答應我月底的。”他說。

“你煩還是不煩啊。”我對着電話大喊起來,“我現在什麼心情也沒有!”

“你怎麼了?”他說,“我是關心你,你發這麼大脾氣幹嗎?”

我摔了電話。

坐在我對面的葉天宇臉上忽然浮起一絲微笑說:“男朋友?”

“不要瞎講!”我呵斥他。

“呵呵呵。”他說,“你有幾個男朋友?”

“葉天宇!”我朝着他大喊。

他舉起一隻手說:“我有五個女朋友你信不信?”

“信。”我氣乎乎地說,“你反正一流氓。”

“哈哈哈,這話算是對了。”他站起身來,拍拍衣服,用故做輕鬆的口氣說,“你不借錢給我我要走了,不能呆在這裡等死。”

我還沒有來得及伸手去拖他,門鈴就響了,一聲比一聲急促。

爸爸媽媽都在醫院裡,這個時候來的會是誰?

我看到葉天宇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冷峻,心也就跟着狂跳起來。

誰可以給誰幸福蘇莞爾還是蘇莞爾我脆弱的純白愛情尾 聲檸檬的味道有個男生爲我哭我要我們在一起原來你也在這裡誰可以給誰幸福有個男生爲我哭原來你也在這裡從來也不用想起我是你的旋木嗎有我在沒事了我要我們在一起蘇莞爾還是蘇莞爾有個男生爲我哭原來你也在這裡我脆弱的純白愛情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原來你也在這裡檸檬的味道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尾 聲誰可以給誰幸福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原來你也在這裡我脆弱的純白愛情我脆弱的純白愛情我脆弱的純白愛情誰可以給誰幸福七個寂寞的日子我是你的旋木嗎尾 聲我是你的旋木嗎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我是你的旋木嗎檸檬的味道有個男生爲我哭遺失的美好原來你也在這裡遺失的美好有我在沒事了從來也不用想起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誰可以給誰幸福蘇莞爾還是蘇莞爾有我在沒事了原來你也在這裡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我是你的旋木嗎原來你也在這裡尾 聲我要我們在一起遺失的美好尾 聲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從來也不用想起七個寂寞的日子從來也不用想起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尾 聲七個寂寞的日子從來也不用想起從來也不用想起蘇莞爾還是蘇莞爾我是你的旋木嗎蘇莞爾還是蘇莞爾遺失的美好檸檬的味道尾 聲七個寂寞的日子檸檬的味道我要我們在一起檸檬的味道我是你的旋木嗎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有個男生爲我哭從來也不用想起原來你也在這裡有我在沒事了誰可以給誰幸福有我在沒事了檸檬的味道我是你的旋木嗎有我在沒事了走不進一扇回憶的門七個寂寞的日子有我在沒事了檸檬的味道原來你也在這裡遺失的美好誰可以給誰幸福誰可以給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