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
“你至少應該向她討要一下身上的那顆八荒魔珠,仔細看看端倪之處,發現它與真正的八荒魔珠究竟有何區別纔對。”
“沒有必要。”
“爲何沒有必要?”
“因爲她在催動山水煙雨真經時,不管是本身的魔氣還是外物的魔氣,都化作了山水氣,供她調遣。一個擁有了與八荒魔珠相似之物的人,絕不可能還有這份心境,縱使是可在虛空中作畫的柳乘風,畫中的感情也有癡念,癡念也是魔的一種體現,可以成爲八荒魔珠的養分。雨妃弦施展山水煙雨真經起來卻連癡也沒有,渾然不像是魔,她身上的那顆珠子除了外觀外,我想與真的八荒魔珠之間再沒什麼別的牽連了。”
“這......若是其中差別真的這麼大,以雨妃弦的才智,不可能沒有察覺纔對,爲何會默不作聲,隱忍到現在?”
“明明早已知道自己的九個徒弟中有紅燭翁埋下的暗棋,卻依舊悉心栽培,多年以來始終保持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這樣的女子,還有什麼是不能忍受的?”
“忍一時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將自己受到的屈辱和不公數倍返還給他人,她忍了這麼久,卻遲遲沒有反擊的跡象,她到底在等些什麼,或者說是在追求什麼?”
“你錯了,她在反擊,只不過是反擊得不那麼明顯罷了。她從來都不是個安分的人,卻是個懂得度的人,與其餘幾位魔門之主聯手依舊無法正面打壓柳乘風,她便退而求其次,利用柳乘風霸道的空子,打算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獲得更多對自己有利的東西。她成功了,雖未得到真的八荒魔珠,卻得到了晉入悟道境的契機,破境之後,她拔除紅燭翁留下的暗棋是早晚之事,我對安師正進行了搜魂,知道了那人的真正身份,卻遲遲未去找她,便是想看看往後雨妃弦究竟會怎麼對她。”
“你已問道,只要再得到了八荒魔珠便要離開這塊魔門地域了吧。當真就這麼一直等下去,而不自己主動解決?不太符合你的秉性啊!”
“若是在兩年前,她或許還值得我主動解決,現如今......”
言及此處,秦蒼突然笑了笑,臉上無輕蔑嘲諷之色,但已與秦蒼打過一段時間交道的姜榆罔卻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現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人等你去尋找,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對不對?”姜榆罔一面飄動魂魄,一面對着正在虛空踏步的秦蒼說道。
秦蒼不急不緩道:“猜的倒是挺準,只可惜你猜得到,卻幫不了。”
姜榆罔無奈一笑。
轉瞬之間,兩人沿着上空的軌跡,已是又越過了兩三座山巒。
此時,姜榆罔又道:“依你之見,那八荒魔珠真的還在柳乘風手中?”
秦蒼道:“這個可能性不小,但我不能篤定,我此去無非也是要一個答案。”
姜榆罔眼角跳動,不解道:“只是要一個答案的話,無論是蓑衣客還是紅燭翁,亦或者重臨悟道境的楚中闊,都能夠代你出面,你何必親自前來?柳乘風可不比雨妃弦,
兩年多的時間晃過,他的實力只會比當初更強,你當真能以問道境小成的修爲戰勝他這個悟道境大能?”
秦蒼沒有過多思索,便是言道:“若我方纔未與雨妃絃動手,還處在巔峰時期,九轉道玄訣疊加之下,動用怒劍神通倒是有三四成的把握跨境將柳乘風擊敗,現在麼,一成不到。”
姜榆罔臉色猛然一變,失聲道:“一成不到你就敢孤身去天魔門找柳乘風,秦道友,你到底是去找答案的還是找死的?”
秦蒼淡笑道:“自然是找答案的。打不打得過與逃不逃得走是兩回事,姜道友,你難道忘卻了?”
聞言,姜榆罔臉色稍緩,琢磨道:“是了,你還有幽冥之瞳,可締造幽冥虛界,柳乘風修爲雖在你之上,但他精於霸道而不善幻道,未必破得了你的幻術,但話雖如此,風險還是不小......”
話未說完,秦蒼便是搖頭道:“姜道友,做事謹慎小心固然是好事,可因爲這般那般的考量而畏首畏尾,猶猶豫豫,就實在不是可取之道。我還未見過完整的你,但根據我的瞭解,你的本尊之所以會敗給軒轅黃帝,與你的性格有着不小的干係。若是你早年就將自己元神解體,魂魄竊入輪迴的果決勇氣用到打壓軒轅氏上,或許你便不會敗,神農氏也不至於此。”
姜榆罔欲語還休,幾度想要辯解,但終究是說不出口,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軒轅氏,神農氏,蚩尤氏......都是伏羲氏的分支,自相攻伐,難爲一體,本就非我所願啊!”
秦蒼眉梢一挑,道:“這世間不遂人願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你想要生活在一個事事都能按照你的想法來的世界,那我勸你往後擁有肉身,重修神魔之途時,還是不要修行神農氏的火系神通,轉行修習夢神通吧。”
姜榆罔滿懷失意道:“夢神通雖好,但畢竟是造出來的夢,不是現實的美好,等到錯失的那一刻反而更加痛苦,非要讓我選擇的話,我寧願從來都不曾擁有過那種虛假的美好,非是真實,非是虛假的神魔圖,已經是我所能容納的極限了。”
秦蒼看了看他,正欲再度言語,一臉陰鬱之色的姜榆罔卻突然自言自語起來,喃喃重複道:“等等,夢神通......夢神通......夢中不覺幾千秋,一夢削去萬古愁......”
“哈哈......哈哈哈哈!”
自言自語之後,便是一陣莫名其妙的大笑聲。
秦蒼聞之頓覺不妙,以爲姜榆罔突然回憶起了諸多過往的經歷,墮入瘋魔業障,當即按住姜榆罔的魂魄,欲將之打入自己的心境內,借不動印喚醒他的意識,不料姜榆罔氣息突然暴漲,竟是反手一推,將秦蒼推出數丈之遠。
被推遠的秦蒼並不惱怒,只是有些意外,方纔他雖不是動用的殺敵手段,卻也是以將近七成靈力催動的禁錮方式。如若姜榆罔不曾遭逢那麼大的變故,反手推開他無可後悔,而今僅是一魂一魄的殘缺狀態,且無肉身依託,便能將問道後的他一掌推開,卻着實是令人匪疑所思了。
“你......”
秦蒼驚訝出聲,目光再度落在姜榆罔的身上,後者反應也是迅速無
比,很快就朝秦蒼所在方向望來。
他還在笑,彷彿還惦記着夢神通這三個字,對方纔突然迸發力量推開秦蒼的事情渾然沒有掛在心上。
“姜道友?”
“姜大哥?”
“姜兄?”
“炎帝?”
眨眼之間,秦蒼連連切換了四種稱呼,且聲音都洪亮無比,姜榆罔卻都恍若未聞,也不繼續前進,魂魄徘徊原地,不知正作何想。
秦蒼終是按捺不住,雙手結印,直接在體外凝聚不動印,先是虛晃一招,被姜榆罔躲開,隨後鬼影步連發,繞至姜榆罔身後,不動印隔空打入,剎那時分若洪鐘大呂之音滌盪姜榆罔的魂魄。
與此同時,秦蒼也再不顧什麼禮節,口中直接疾聲呼道:“神農氏姜榆罔聽我敕令!天地崩殂心不移,日月扭轉魂不動!”
一言出道法隨。
不動如山,萬事皆定。
姜榆罔終於不再莫名其妙大笑,也不再徘徊原地沉默不語,反應過來的他望了秦蒼幾眼,隨即又打量了一下自身,沒有立即解釋剛纔爲何會突然做出那般反常舉動,而是對秦蒼拱手作揖起來。
不過他手勢未成,秦蒼便已將他攔住,疑惑道:“姜兄這是作甚?”
姜榆罔道:“這一禮,謝秦道友提點之恩。”
秦蒼愈加疑惑起來,問道:“我何時提點過你?”
姜榆罔道:“方纔你說過讓我往後重修神魔之途時不要修行神農氏的火系道法,而是轉去修行夢神通,這便是提點啊!”
秦蒼當場愣住,半晌後才似笑非笑道:“姜兄,這玩笑之語豈能當真?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想讓你改掉猶豫的習性而已。”
姜榆罔輕笑一聲,道:“你的一句玩笑之言,可是幫了我的大忙。”
知道秦蒼會迷惑不解,未等秦蒼再度開口,姜榆罔便繼續道:“你也知道,當年我服用迴夢仙草,元神解體,魂魄分散,竊入輪迴,時至今日,已不知輾轉了多少歲月,三魂七魄間早已失去了彼此應有的聯繫。我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聚齊其他幾道魂魄,卻苦於一直沒有良方,就連神農氏獨有的召喚之法也失去了效用,原本我已意冷心灰,只望一切隨緣,不曾想而今你一句玩笑話點醒了我!”
秦蒼漸漸明悟,道:“那夢神通便是你與其他魂魄取得感應的關鍵?”
姜榆罔道:“不錯,我只有修行夢神通,回到那一場春秋大夢中,纔有機會找回前世的力量,開啓未來的道途。”
秦蒼沉思道:“可誰又能傳授給你夢神通?”
姜榆罔道:“你不是曾告訴我,你那位青雲劍閣的師父傳給了你一種名爲醉夢劍經的奇術嗎?若你他年成就神魔,將此術臻至神通地步,豈不就是再好不過的夢神通?”
“這......”
秦蒼心中大震,此番倒是輪到姜榆罔一語點醒他這個“夢中人”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