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魔門於島上建宗,自然與海域離不開關係。
海域之中詭譎多變,龍蛇混雜,既有出海捕魚的漁民,也有以人爲食的海妖,更不乏深海之中才能尋見的奇珍異寶。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在很早之前,就出現過不止一名修爲孱弱但膽量通天,乘坐一艘孤舟便敢深入紛雜海域之中的奇人。
雖說那些奇人的結局大多都很慘烈,或被海嘯吞沒,或被海妖吞食,但因爲偶爾發生過一兩次運氣極好,有驚無險地尋得重寶的例子,人們內心中的慾望就一直沒有得到真正的遏制。
當慾望膨脹到一定程度,人自然也不再是人,而是充滿貪念的魔鬼。
只不過在這處魔道之風盛行的地域,魔鬼似乎算不得是什麼貶義詞,對於那些拜入八大魔門修行的弟子而言,與魔之一字扯上關係,更是一種殊榮。
然而在魔道修士衆多的亂魔島,想要被大多數人承認魔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時候,一些人都只是採取暗中收買人心,爲自己鼓吹聲勢的取巧手段來獲得這份殊榮。
時間一久,兩極分化的情況自然也隨之形成。
一邊是空有虛名,沽名釣譽之輩,另一邊則是名副其實的魔道大才。
前者數量太多,難以盡數,風頭雖不小,但都是一羣跳樑小醜般的貨色。
後者則是具備成長爲魔道巨擘的非凡人物。
在魔門會武的期限還未正式到來前,便已有好事者列出了魔道精英榜,榜上共有百名席位,分別羅列八大魔門各色精英,其中後八十位被稱爲地榜,前二十位則被稱爲天榜,地榜之中多是一些後起之秀,位列天榜的卻幾乎都是早就名聲不菲的人物。
若論天榜排名之高,當屬天魔門爲最,上榜者共有三人,一位名爲齊恆刀,乃是天魔門一位精通刀道的長老的關門弟子,因爲常年閉死關研習刀法的緣故,他的名聲在天榜二十人中要屬於末流,但其實力排名卻是不低,排在第九位,只比那有“玉羅剎”之稱的羅剎魔門第九聖女玉驚落低出一位。
玉驚落之前兩位,即天榜第六,乃是在柳乘風幫助下剛剛度過化道劫不久的柳靜之,據說其靜心化道訣已練至大成,能夠調用足以媲美問道境大成強者的道韻,只是因爲很少出手的緣故,這才暫時被放在第六位。
三人之中剩下的一人自然便是柳三刀,隨着他以刀問道,漸漸已擁有了“刀魔”的名聲,傳聞他在那座神秘巨塔之中又獲得了一把不遜於無名刀的奇刀,戰鬥之時可雙刀齊用,威力遠勝從前,能以問道境小成修爲與問道境圓滿強者過招,故而被評爲天榜榜首,連與他同時進入巨塔第八層的邪魔褚闌珊,都被他壓了一頭,屈居第二位。
不過雖然柳三刀被評爲魔道精英榜天榜榜首,但這並不意味着他現在的實力真的就是八大魔門年輕一輩第一人,畢竟那據傳已觸摸到了問道境圓滿境界門檻的羅剎魔門大聖女江書萱與二聖女衛容靜並未參與到魔道精英榜的評比。
而根據以往魔門會武的規矩來看,她們兩人的修爲都超過了問道境大成這一界限,也的確不具備參與此次魔門會武的資格。
但羅剎魔門共有九大聖女,除了江書萱與衛容靜外,還有七位聖女,皆是入選天榜,使得羅剎魔門成爲八大魔門中佔據天榜名額最多的宗門。
只是,並非所有人都看重這份榜單的影響力。
......
當東方悄然升起一抹魚肚白時,玉羅剎玉驚落已來到了海岸之上。
在她的面前,是彷彿無邊無際的蔚藍色海水,與她今日所穿衣裙的顏色格外相稱。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養成了在大海之中泛舟的習慣,船槳划動,輕舟如游魚般穿梭而過,瘦小的她橫着睡在木舟之上,閒來無事就將腳丫子泡入海水之中,享受着海水帶來的清涼暢快之感。
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會聯想到海中是否有兇惡生物出沒的可能,她只覺得那種感覺令人無比愜意。
她可以在在那種環境下從天黑一覺睡到天亮,再從天亮一覺睡到天黑,中途若是醒來餓了的話,就讓那個話不多但做事卻雷厲風行的男人將木舟靠在岸邊,去四周撿一些柴禾,生火烤魚吃。
他總是習慣丟三落四,忘記在隨身的包裹中攜帶一些調料,但他烤魚的本事真是世上一絕。
以至於年幼的她總能在鹽味不足的情況下將那些烤魚吃個精光。
哦,有時還會剩下一些魚頭,留給他。
那時候的日子雖然清貧,比不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相較於她被羅剎門主雨妃弦收爲徒弟之後的日子,她還是更懷念往昔那段時光。
只可惜人們所懷念的東西往往再也無法擁有,所懷念的人往往也再難以見到。
聽說那個男人是在出海捕魚時意外撞見一頭海妖,連人帶船,一同葬身於海妖腹中。
具體是什麼海妖?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在生命中最後一刻想的是什麼。
是充滿了對那頭海妖的痛恨?
還是充滿了對來世的期盼?
到頭來,她似乎連他具體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個只會三腳貓功夫的潦倒大叔。
他有太多的缺點,多到她數不過來,他有很少的優點,少到時至今日她都記憶猶新。
會烤魚,會唱歌,會用海螺吹出美妙的音符......
但她卻再也吃不到他做的烤魚,聽到他吹響的海螺聲了。
再過三天,便是魔門會武之日。
那一天對於很多魔門弟子來說,是他們嶄露頭角揚名立萬的絕佳時機,對魔門高層來說,事關八荒魔珠的歸屬,但對她而言,無非又是一場紛爭的開始。
紛爭,總是要出現傷亡的。
不管八大魔門的高層事先做出了怎樣的規定,但刀劍無眼,人也未必有情,在戰鬥中一時失手殺死對方並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所謂的嚴懲,其實就是關幾天禁閉罷了。
既不傷筋,也不動骨。
這個真實得沒有一絲夢幻的世界,實在是要比她年幼時想象的那個世界殘忍無趣得多。
......
蔚藍色的海水中,倒映着蔚藍色的倩影。
玉驚落自懷中緩緩取出他送給她的一個普通卻又珍重的禮物,凝視了良久。
那自然是一個海螺。
她其實並不擅長用海螺吹奏樂曲,很多時候她只能用它發出最基本的聲響。
難聽卻又響亮。
她卻還是想要一試。
她想要試試多年之
後,她能否通過自己的口來吹奏出記憶中的夢幻樂章。
十次,九錯。
玉驚落卻並不沮喪,因爲在她第十次嘗試之時,她所吹奏出的音符便已開始與記憶中的聲響融合一處。
不似人間有,只應天上聞。
天籟般的聲響中,本就美麗高挑的她更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子。
既能容顏驚天下,也能一曲添芳華。
只是,這首曲子的原主人卻看不見,也聽不到。
蔚藍色的海面上,有一艘木舟輕快駛來。
卻並非是她記憶中的木舟,也並非是她記憶中的男子。
出現在她面前的人頭戴斗篷,身披蓑衣,分明是在隨着木舟的遊動而前行,手中卻緊握着一根釣魚竿。
舟在動,人也在動,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釣得起魚?
別人不可能,他卻可能。
因爲,他是蓑衣客。
當那條重達至少三四十斤的大魚順着蓑衣客的釣魚竿,落入木舟之上,蓑衣客的身影距離玉驚落也就不過數丈之遙。
看着他的到來,玉驚落倏然停止了吹奏,但卻沒有絲毫走近的意思。
蓑衣客也沒有急於前行,仍是坐在木舟之上,輕輕咳嗽了幾聲,旋即他輕描淡寫地做出了一個讓玉驚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竟是將剛剛釣上來的大魚又放入了海中,眼見着那條魚靈活地擺動尾巴,消失在海水之中。
玉驚落的臉色變了變,她認識蓑衣客的時間已不短,雖然這個男人的身上還有着許多她看不透的秘密,但她卻可以肯定他並不是一個習慣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在人和舟一同移動的時候釣起魚,卻又很快將魚放生,他究竟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向她告訴她怎樣一個道理?
她不懂,所以她問。
“你這是何故?”
蓑衣客笑了笑,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沙啞,但相較於以往,此刻的他無疑更加具備生氣,不像是一具披着外衣的沉悶死屍。
“難道你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要先明白它的道理?”
他竟是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起玉驚落來。
玉驚落的眉頭一皺,她道:“沒有道理的事情,做了有何意義?”
蓑衣客道:“有些事情,唯有做了時候才能想明白它的道理。”
玉驚落的眉頭皺得更深:“你想讓我做什麼?”
蓑衣客笑道:“我要你在魔門會武之中擊敗所有對手,包括柳三刀,將八荒魔珠的歸屬權交給羅剎魔門。”
玉驚落道:“這件事情你即便不說,我也會盡力去做。”
蓑衣客補充道:“我要的卻不是盡力,而是必須。”
玉驚落微怒道:“你這麼說就是不相信我的本事?”
蓑衣客搖頭道:“你的本事我信得過,只是擔憂你的心性。”
“你擔心我會對柳三刀心軟?”
“不是沒有可能。”
“這次你卻錯了。”
“噢?是麼?呵呵,那最好不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