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建安侯府,氣氛萬般凝滯。
“本將聽到了他們父子之間的稱呼,而且建安侯長子名爲李普,此子名爲李二普,你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方印神將再度開口,如是應道。
青年道人轉身過來,神色如常,出聲說道:“李正景的相貌,酷似已死的建安侯府二公子,又因爲名字相近,如今來到建安侯府,拜建安侯爲義父,有什麼問題嗎?”
他這樣說來,淡淡說道:“天牢異動之時,國師就以鎮殿通玄鏡觀察,看見李正景前去拯救獄卒,而牢房已破,他送李普歸來,也談不上劫獄,這是國師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但欺君之罪且不談,李普涉嫌派人殺盡郭心奴全家,證據確鑿,乃是陛下親自審理的案件。”
方印神將出聲說道:“總該將李普交出來罷?”
青年道人施了一禮,說道:“案犯李雲,已全數招供,此事乃是他與郭心奴的恩怨,無關李普,僅是借李普之名,減輕自身罪名,試圖苟活殘命!現在李雲已被送入天牢,此事到此爲止!”
方印神將眼神凜冽,說道:“陛下那邊,國師要怎麼交代?”
青年道人平靜說道:“國師已經進宮面聖,自有交代。”
方印神將應了一聲,收兵退去。
然而在他心中,卻又暗道:“眼見新朝將至,就連陛下要殺的人,國師都已經可以隨意釋放,踐踏律法了嗎?”
而建安侯府之內,青年道人看向李正景,笑了聲。
“郭心奴這個老東西,才疏學淺,不曾有過功績,卻位居大理寺官職,也是個朝堂蛀蟲,且爲人卑劣,死不足惜,我早就想宰了他。”
青年道人看向李正景,說道:“二公子,你修行未滿一年,竟有如此本領,天牢之中都來去自如,着實天縱之才,國師對你很是看重。”
李正景看了金色書頁一眼,擡起頭來,笑道:“替我多謝國師。”
青年道人近前半步,繼續說道:“三皇子已定大勢,如今各方修行者匯聚而來,不過就是將一身本領,賣與帝皇家,求得一個前路坦途而已!但國師有一條路,前路更爲光明,你將成爲建安侯府這幾代人之中,官職最高之人!”
李正景聞言,笑着說道:“這是讓我拜國師爲尊?”
青年道人微微搖頭,出聲說道:“此前國師確實有收你入門下,加以栽培,讓你成爲人仙的想法,但是天牢一戰,國師以鎮殿通玄鏡,親眼所見,你具有人仙戰力。”
他看着李正景,正色說道:“國師願代師收徒,與你之間,以師兄弟相稱。”
他遞出一本簿冊,繼續說道:“世人皆知,唯獨仙宗道派,纔有修成人仙之法,就連大周王朝,也止步於此!但實際上,皇室之中,確有直登人仙的法門,但此爲皇室秘傳……而朝堂上下,少數能夠晉升人仙的功法,其中一部,便在國師府中。”
他神色肅然,說道:“初代國師往上,祖孫三代,皆成人仙,自有一脈傳承,如今當代國師,繼承初代國師的衣鉢,也得到了傳承!這人仙之力,是國師一脈自成,而不是國運賦予!”
世人以爲,國師如此強大,全是依仗國運加身。
實際上,國師本就是人仙上境的存在,加上了大周國運在身,從而得以更加強大!
“那你這功法的意思是?”
李正景沒有接過,只是淡淡道:“接了功法,我就是初代國師的弟子?”
“不!”
青年道人說道:“這是國師一脈的道術,只是想告訴你,我們這一脈的功法、道術、諸般本領,未必遜色於羽化仙宗!這算是一個見面禮,也算一點兒誠意!”
他看着李正景,說道:“你可以修行此道術,至於事後,願不願意成爲國師的師弟,你可以自行抉擇,國師不會強迫!但是國師有一點請求……”
“請求?”李正景眉宇一揚。
“陛下壽元將近,如無意外,新任太子應該便是三皇子,而他也將是下一任大周皇帝。”
青年道人繼續說道:“此前京城事變,太子身殞,諸位皇子內鬥,雖未涉及人仙層次,但真氣境界及內氣境界的人手,在內鬥之中,折損了太多,因此需要招來一批能人異士,供朝廷調遣,增厚新朝底蘊!”
“這又與我有何關係?”李正景問道。
“你名聲極盛,殺死了蠱王辛懸,擊敗了陸懷遠,揹負罪名從羽化仙宗逃出,震動天下,聲勢已不亞於崑崙少主。”
青年道人繼續說道:“如今羽化仙宗,暫時撤去了你的罪名,因此你算是清白之身,但你尚未歸返羽化仙宗,卻也可以作爲散人,參與這一次京城大會,做一個表率!”
他笑了一聲,說道:“天賦曠世如李正景,本領之高僅次於人仙,卻也仍要參與此會,來爲朝廷效力,難道不足以激勵天下間那些遲疑不定的修行者,前來投效?”
“僅是如此?”
“僅是如此。”
“好。”
李正景接過了這本簿冊,當下送客。
青年道人含笑點頭,轉身而去。
李正景看着他的背影,然後看了金色書頁運勢一眼。
而建安侯爺上前來,低聲道:“國師老謀深算,沒這麼簡單,這次大會恐怕另有內情,讓你作爲表率恐怕只是個幌子。”
李正景笑着說道:“兒子知曉的,國師想借我的手,成他的事。”
說到這裡,他看向天穹,說道:“國師挑中了我,想必此刻京城之中,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今日就算拒絕了他,接下來幾日,建安侯府也不會安寧!”
國師想要借他行事。
而他在京城之中,也需要借用國師。
二人接下來,也算各取所需。
不管怎麼說,國師今日解了建安侯府之危,又賜予功法,至少給予足夠的誠意……更重要的是,金色書頁運勢顯示,暫無危險!
過不多時,賈十方帶着龍女娃兒以及一鳥一樹一蟲,從後門而來。
建安侯夫婦經歷大悲大喜,如今又見這小姑娘兒,當即歡喜萬分,幾乎把龍女娃兒當成孫女,各種糕點甜食應有盡有,對她萬般呵護。
接下來兩日,建安侯府一家團聚,過得頗爲溫馨。
賈十方則已經離去,準備按照金剛寺交代,參與此次京城大會。
而李正景只在家中,不斷修行,已破一百八十竅穴!
大衍洞虛萬化劍氣,本來就被譽爲真氣境界進境最快的法門!
而且李正景擁有足夠靈石,憑着金色書頁來煉化,比起用真氣外放來磨練吞噬,要快了不止百倍。
“國師這一門道術,原來是瞳術。”袁正風也在鑽研那本簿冊,已頗有心得,說道:“這瞳術很強,能勘破虛實,也能用以攻伐!憑此瞳術,以目殺人,威能之盛,不亞於仙宗秘傳的上等道術!”
“清耀金瞳嗎?”
李正景說道:“國師給的道術有些特殊,大約在這一次京城大會,將有妙用!”
“明日就是京城大會開始的時候了。”
袁正風這般說來,忽然一頓。
李正景擡頭往天上看去。
一道又一道光芒,朝着京城之外而去。
有人仙動身了!
他站起身來,低聲道:“什麼事情,引動了京城的諸位人仙級數的強者?”
“京城有這麼多人仙,當初蠱王辛懸是怎麼毒害太子之後,還藏身半年的?”掛壁鳥眼神中略有茫然。
“而且半年之後,他居然還尋得機會,毒死了太子。”五行造化樹揮舞根鬚,說道:“京城之內,不亞於仙宗山門,而且當時各大仙宗也都有人前來協助圍捕蠱王辛懸,居然也被他逃掉了。”
“如果各大仙宗不來圍捕蠱王辛懸,想必他就逃不掉了。”
李正景這般說來,不由得想起了顧長老。
當時他以爲顧長老就是千幻神君。
但是後來知曉,顧長老乃是仙宗太上長老,線索便也再一次理清了。
千幻神君就在顧長老的身邊,跟隨他來到京城,但是顧長老這位人仙,對千幻神君的存在,竟然一無所知!
辛懸明面上是債主放走的,但實際上,也可能是千幻神君放走的……甚至,也可能是顧長老爲了引出債主,故意將辛懸放走。
總而言之,若羽化仙宗沒有派人前來協助圍捕辛懸,這位蠱王想必就直接死在了京城,根本逃不到玄靈府的四葉城去。
待到傍晚時分,那青年道人,再一次登門。
“今日接到消息,前羽化仙宗古月峰主,當今的債主,出現在南荒。”
青年道人神色凝重,說道:“三大仙宗、兩大佛門、以及我大周各方強者,都已前往南荒圍殺!除此之外,還在南荒發現了渡世金船的五位掌舵真人……”
他出聲說道:“渡世金船想要獵殺債主,那麼當代的萬劫渡世天尊,定然也會現身!今次南荒一戰,倘如順利,也許不單是債主身殞,還能清除掉渡世金船!”
“……”
李正景沉默不語,想到了梧桐木匣當中,古月峰主交給他的銅鏡。
時至今日,也還未收到古月峰主的傳訊!
他忽然頓了下,看向這青年道人。
“你似乎認定,我知曉債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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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的話,我只是轉達而已。”
青年道人這般說來,又道:“明日京城大會,你不要忘了。”
李正景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忽然又道:“既然債主現身,還有渡世金船的蹤跡,作爲大周朝堂之中國運加身,被譽爲至強的國師,爲何沒有動身?”
青年道人嘆道:“國師也受制於國運,離開大周疆土之外,便再無國運加身!此外,各方人仙前往南荒,京城之中也有七尊人仙動身,總該有人鎮守……”
他揮了揮手,就此離去。
而李正景一夜修行,到了第二日,沐浴洗身,穿戴整齊,背上了梧桐木匣,便準備出門。
但腳下一重,便見到龍女娃兒抱住他的大腿,眨了眨眼睛,充滿了光芒。
“想湊熱鬧?”
李正景搖頭道:“不行,如今我與建安侯府的關係,也已不再是秘密,家中需要有人護住!”
他聲音未落,目光卻落在了龍女娃兒身後的小尾巴上。
這龍尾形同魚尾,原本遍佈鱗甲,如今卻禿了一片。
“你剝了龍鱗,當了護身符?”
“嗯嗯……”
“好罷。”
李正景頗感無奈,帶着她離開家門。
而他出門晚了些,此刻京城大會已經開始。
三皇子現身高臺,一番充滿雄心壯志的講話,持續了很長時候,而李正景到來臨近之時,他正好講完。
而在高臺之上,忽然光芒閃爍,形成陣法,幻化出九道階梯,直通天際。
每一道階梯,分別有三十三級臺階。
“那是洞天世界!”
袁正風低聲說道:“歷代王朝,都將這裡定爲都城,就是因爲有這座洞天的存在……放在往常,這是禁地!”
與此同時,上方的官員施了一禮,昂然說道:“前三道天梯,分別對應外功境界、內氣境界、真氣境界!”
他指向另外六道天梯,又道:“而這六道天梯,較爲特殊,對於修行境界要求相對較低。”
“左邊第一道,每一級階梯之中,藏有萬座陣法,只要有人破開一陣,他就能登上一階,隨後去破下一級階梯的陣法!”
“第二道天梯,內中有諸般材料,但有十八萬個凹陷之處,只要憑其中材料,煉成相應丹藥,放在其中,就能登上一階。”
“第三道天梯,與前者相似,但煉製的是法器。”
“第四道天梯,是制符!”
“第五道天梯,適用於其他旁門修行者,例如卜卦測算,推演天機等等類別……內中有國師出的題,誰能破解,就能登上一階。”
“第六道天梯,內中有國師府的陣法大家,憑靈禽異獸,以及各類蠱蟲,而製成的烙印虛影,誰能駕馭降服加以煉化,就能登上一階!”
他取過一個香爐,插上一根香,將之點燃。
“請各位登階而上,在這一根香燃盡之前,邁出三十三步,踏過三十三級天梯,進入洞天之內者,皆能封得官職,獲取賞賜!”
衆人聞言,皆要登上天梯,原本按照排序,陸續前往,各憑本事,便也罷了。
但這些人來自於天南地北,心中各有傲氣,誰也不願讓誰,都要爭先,於是便開始爭鬥起來,道術、陣法、符咒、法器、靈禽異獸層出不窮,驟然大亂。
上面的官員,神色平靜,周邊早已被國師府佈下了陣法,不會影響京城。
但就在此時,屬於“真氣境界”的那一道階梯之上,動靜逐漸消了。
而最後所有人都平靜了下來,目光看向了那階梯之前。
只見一個少年人,錦衣華服,器宇不凡。
他腰懸長刀,揹負木匣。
而他所過之處,所有見他面貌之人,無不退避!
“其實我覺得排隊登上,是最好的選擇。”
李正景緩緩說道:“但既然諸位都要爭先,那就爭一爭罷!”
他往前行去,竟然無人阻攔。
他氣息強悍,在真氣境界當中,將衆人擊退。
而世間真氣境界修行者,來到京城的,幾乎都已知曉這少年的事蹟。
就算有不識得他的,也見衆人沉寂,而不敢妄動。
而真氣之下,那些內氣境界修行者,以及修成鍛體外功的,相對層次較低,消息所知未必清楚,倒有大半不認得那少年。
“此人是誰?”
“近些時日,他的事蹟,傳得沸沸揚揚,你還不知曉嗎?”
“羽化仙宗李正景,曾誅殺蠱王辛懸,於內氣境界就被賜予金邊銀令,地位等同於真傳弟子!”
“此後他擊敗陸懷遠,從羽化仙宗負罪而逃,怎麼敢出現在此?”
“你消息落後了,前幾日裡,羽化仙宗已經澄清,他應是冤枉的。”
“那他爲何還來參與此會,莫非不願歸返仙宗,要投靠朝廷了?”
莫說是來自於各方的修行者,就算是臺上的朝廷官員,此前並不知情,也顯得極爲震驚。
然而李正景腳步未停,一步一步往前行去。
但到了最後,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攔在了前方。
“老夫錢葉珺,自得恩師傳道以來,修行七十餘年,達到真氣境界巔峰,更自創一門劍術,橫掃塵世。”
老者沉聲說道:“雖不敢稱天下無敵,但也不曾直面仙宗的真傳弟子,倒是想要知曉,仙宗的傳承,究竟有多麼不俗……”
他昂然而來,說道:“老夫在世間摸爬滾打多年,經過不知多少爭鬥,聽聞仙宗呵護成長的後輩未必經歷過多少爭鬥,可以讓你先出手!”
“多謝!”
李正景拔出龍紋鎮邪刀,運起真氣,內蘊大衍洞虛萬化劍氣的劍意,轟然斬了出去!
老者舉劍相迎,然後倒飛出去,人事不省。
李正景留手了,所以這老者留得一命。
但場中則陷入了沉默當中。
而李正景看向了另外一名真氣境界三百餘竅的青年,說道:“這就是差距。”
那青年神色複雜,邁出的步伐,往後退去。
他可算是天縱奇才,儘管出身尋常道派,靈石等機緣亦是不足,卻達到了三百竅的層次。
正是因此,他過往自視極高,自覺天資無雙,只是礙於修行資源不足,宗門功法不夠出色,才未有達到真氣巔峰,但戰力未必遜色於仙宗弟子。
但今日一見,他心氣頓時低迷,不再多言。
李正景繼續前行。
無人阻攔!
他拾階而上。
三十三步,進入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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