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旭日初昇,天色已然明亮。
城中有遍地蟲屍,有蠱蟲也有毒蟲,還有尋常的螻蟻蟲屍。
此刻羽化仙宗的諸位長老在外,指示門中弟子協助數百精銳士卒,共同收拾殘局。
而在原先的高臺,如今的廢墟當中,四人相對而立。
“移星換斗大陣,羽化仙宗秘傳。”
“此陣要聚斂七夜星光,才能動用!”
“此陣一用,內中任何物事,瞬間便在三百里之外。”
崑崙少宗主面色冰寒,說道:“陸懷遠,你作何解釋?”
陸懷遠尚未開口,而那位大周的軍中將領,卻開口說道:“七日之前,蠱王辛懸還藏在京城,尚未事發,而這四葉城中的陣法,卻已經在七日前開始佈置!”
金剛寺佛子雙手合十,低聲道:“如此看來,辛懸謀害太子殿下之前,此地就已經有人在爲辛懸準備後路!”
周統領神色漠然,說道:“以眼下諸般線索推斷,此人似乎出自於羽化仙宗!”
陸懷遠沒有否認,緩緩說道:“此人應是我羽化仙宗陣法閣的周離長老,原本我應該在三位之前,便先一步到四葉城,卻在途中受他攔截……”
周統領皺眉道:“此人我曾聽過,修爲在真氣境界中游,打通竅穴不足二百,怎麼是你的對手?”
陸懷遠微微搖頭,說道:“他過往的時候,應是藏拙了!其修爲已至真氣巔峰,三百六十五竅穴盡數通達,周天圓滿,且精通本門秘術,不在陸某之下!這一戰未分勝負,他見四葉城動靜有變,主動退走……”
說到這裡,陸懷遠揉了揉眉宇,說道:“我急着來尋蠱王辛懸,未有追擊。”
金剛寺佛子沉吟着道:“如此看來,那位周離長老,是認爲你來得早了,將你攔截,等到我等盡數被引到四葉城中,才放你脫身!”
移星換斗大陣,能將蠱王辛懸,送至三百里外,方向難以確定!
若是他們並未聚齊,蠱王辛懸在陸懷遠威脅下,提早被移星換斗大陣送走,一旦運氣太差,或許就會撞上他們其中一個!
“無論如何,今日之事,你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崑崙少宗主緩緩開口,目光直視陸懷遠,說道:“我等興師動衆,合力圍殺,仍被他逃去,更被他嘲諷中州無人,淪爲天下笑柄!即便此事不論,可他背後涉及的人,你莫非不知?”
在場四人,一個是崑崙仙宗少宗主,一個是羽化仙宗首席大弟子,一個是金剛寺佛子,最後這位軍中統領,也是大周皇族出身。
四人到此,爲的不單是蠱王辛懸,更是他背後隱藏的“債主”!
“諸位……”
陸懷遠起身來,說道:“十七年前,我羽化仙宗上代掌教,在豐都山之中,與‘債主’同歸於盡!如今他或許未死,可是我羽化仙宗上一任掌教,卻已經隕落在他的手中!”
只見陸懷遠神色肅然,說道:“羽化仙宗與‘債主’之間,有着這等血海深仇,絕無可能與他有任何勾結!”
“若不是爲此,此刻便不會這般客氣了。”
崑崙少主面無表情,緩緩道:“今日之事,我等顏面盡失,往常在中州,名聲越是顯赫,便越是可笑!辛懸不死,永爲笑柄……”
他看向了金剛寺佛子,說道:“和尚,與我追索辛懸去向!”
金剛寺佛子應道:“小僧願往!”
這位大周將領停頓了下,說道:“四葉城乃是大周疆土,城中百姓亦是大周子民,如今只剩一座空城!此事既然涉及羽化仙宗長老,那就請羽化仙宗徹查此事,給朝廷一個交代!”
而就在這四位真氣境界巔峰的人物在此協商之時,四葉城周邊,數百精銳士卒連同二百仙宗弟子,皆在收拾殘局,各峰長老亦在統計此次人手摺損。
“各峰合計身殞七人,傷十二人。”
“此外,御獸堂所屬的靈獸異禽,死四十三頭,傷一百七十六。”
“昨夜金令沖霄之後,各峰長老均已聚齊,各峰所屬弟子陸續趕來,但截至天亮之前,仍缺六人未至。”
“其中五人,正午之前纔到,已受責罰!”
“最後一人,古月峰門下李正景,受命前往玄靈府西南方向探查風吹草動,但根據老夫的靈禽探查……”
這位御獸堂的長老,看向了陳玄,說道:“他似乎不曾到過玄靈府的西南方向。”
陳玄面色微變,怒聲道:“無膽鼠輩,竟敢臨陣脫逃,枉爲仙宗弟子!傳老夫之令,搜尋李正景下落,將他擒拿回山,如遇反抗,格殺勿論!”
在他身側,陳陽躬身施禮,大聲道:“是!弟子必斬此獠,以正門規!”
各峰長老神色漠然,視如不見。
今日之事後,衆人心中無不憋着一口怒氣。
盛怒之下,殺一個臨陣畏死的內門弟子,又有何妨?
而在命令傳開之時,便見四葉城外,一人緩緩而行,朝城中而來。
當即便有弟子報知於內中諸位長老。
“古月峰內門弟子李正景現身,正在城外!”
“將他擒來!”陳玄長老當即怒而拂袖,說道:“如不願束手就擒,殺!”
“弟子領命前去!”陳陽立時開口。
“且慢!”就在此時,御獸堂中,一名年輕女弟子施禮道:“陳玄長老,這李正景既然往四葉城而來,可見他是應召而至,並非怯戰畏懼而逃!還是讓他自己進城,詳述一切!”
“賀清毓,古月峰之事,與你何干?”陳陽出聲道。
“無論古月峰,或是御獸堂,皆爲羽化仙宗。”賀清毓說道:“同門之事,我如何不能出聲?”
“夠了!他既然來了,便也不是要逃……”
御獸堂長老當即擡手,面帶不滿地看了賀清毓一眼,但終究選擇了維護御獸堂門下弟子,出聲說道:“讓他自行進城交代便是!”
“罷了,就照師弟所言!”
陳玄揮了揮手,說道:“不必擒拿,放他入城。”
既然已經有了一位長老開口,說得也正有道理,他便也不願在這一點上有所糾纏。
既然李正景現身於此,便也逃不掉,且罪責無法洗脫,待入城來了,終究要任他這位長老拿捏在手。
當着衆人的面,以羽化仙宗門規,當場處死,更合乎規矩!
而這邊的議論,同樣也傳入了那邊四位強者的耳中,紛紛看了過來,神色各異,目光越過,看見了城外,一個少年緩步而入。
“是他?”
崑崙少宗主與金剛寺佛子對視一眼,皆感詫異。
而陸懷遠眉頭緊皺,未想這個臨陣脫逃,在各方勢力之面前丟盡本門顏面的,是這個讓他頗具好感的少年。
唯有大周這位軍中統領,神色如常。
少年從城外,緩步而入。
他眼前所見,無論大周軍士,還是羽化仙宗弟子,無不投來目光,眼神之中,不乏憤怒、憐憫、但更多的是鄙夷!
李正景迎着衆多目光,對於即將面對的事情,亦是心知肚明。
他走入內城,便聽得前方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李正景,你可知罪?”
“何罪之有?”李正景反問道。
“你受命於玄靈府西南之處,勘探風吹草動。”陳玄長老喝道:“你未曾到達指定位置,是爲擅離職守!”
“此罪是有。”李正景平靜道:“弟子認罪。”
“昨夜金令沖霄,衆弟子受召而至,你遲來至今,是爲臨陣脫逃,怯戰畏死!”
陳玄長老沉聲說道:“二罪並罰,死有餘辜!老夫今日於諸位同門及各方道友面前,取你性命,以正仙宗門規,還不滾過來受死?”
“可以再加一條,不敬師長!”
李正景解下背後的包袱,取出一物,看向前方,淡淡道:“你個眼瞎的老不死,和陳陽一樣的無能廢物……”
他聲音冰冷,傳遍八方。
剎那之間,目光注視於此的各方人物,無不露出複雜之色,尤其是羽化仙宗門下,深知門規森嚴,不敬師長,以下犯上,亦是重罪!
衆目睽睽之下,這少年沒有跪下討饒,以求寬恕,竟如此悍不畏死?
他若真有這般悍不畏死的勇氣,何至於擅離職守,臨陣脫逃?
“好!好!好!”
陳玄長老連道三聲,面露怒色,喝道:“三罪並罰,老夫親自將你處死於此!”
他邁步往前而來!
然而李正景看着前方這位長老殺近前來,神色如常。
隨手一拋,將手中物事往前扔去。
wωω _тт kдn _¢ ○ 那物事滾到了陳玄的腳邊。
陳玄不禁停步下來。
而在此刻,李正景的聲音,緩緩傳開。
“辛懸的腦袋,二千功勳,足可抵此三罪否?”
停頓一下,他看着滿面不可置信的陳玄,平靜說道:“你拿不下來的,弟子拿回來了。”
說完之後,他看着陳玄的眼睛,認真說道:“陳玄長老,你真是個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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