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交鋒!

第37章 交鋒!

次日破曉時分,曙光初照,林小風一如既往地遵循着嚴謹的時間規律,準點跨入那座莊重且威嚴的朝廷大殿。晨曦微茫,猶如薄紗籠罩大地,他的身影沐浴其中,一身新晉官員的清新與矜持氣息撲面而來,步步間流露出獨屬於青澀才俊的韻味。

他四下打量,腳步輕緩地穿過那一排排猶如叢林般密集挺立的廊柱,最後在殿尾一根巍峨石柱旁邊穩穩站定。他面色凝重,眼神中閃爍着深沉的思考,彷彿要把這滿堂威儀刻入骨髓。

然而,林小風身形尚未徹底穩住,一名宦官便疾步趨前,臉色肅穆,對着他低語警示。

那位在朝堂之上以沉穩低調聞名遐邇的老太監王景文,此刻卻用輕柔的聲音打破了林小風的沉思世界:“林大人,萬勿失神,此處並非您應有的立錐之地。”

林小風聞聲,眸光微微一滯,似從遙遠的冥想中瞬息歸來,一抹迷茫之色掠過眼底,他囁嚅問道:“那········我該置身何地呢?”

面對林小風的懵懂無知,王景文唯有無奈地搖搖頭,脣角勾勒出苦澀的弧度,親自引領他邁向大殿中央,同時低聲叮嚀:“林大人,您可知,此刻陛下正密切注視着您的舉止。”

林小風聽聞此言,恍然領悟,原本倦怠的臉龐立刻煥發出勃勃生機,他高聲致謝:“多謝王哥提點!”這一句響亮的迴應,就像平靜湖面被擲入一顆石子,漣漪擴散開來,頃刻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衆臣紛紛將探究乃至帶有些許輕蔑的目光投向王景文,使得他臉頰漲得通紅,尷尬至極,只能迅速退回靖江帝身旁,試圖遮掩自身的狼狽。

渾厚悠揚的鐘聲在大殿內久久迴盪,羣臣漸次發聲,奏事聲絡繹不絕。林小風,宛如矗立在風暴中心的一尊孤獨石像,靜靜守望。

近幾日,林小風每晚僅能安睡六個小時,自踏上京城的土地以來,睡眠時間更是銳減至四小時。他每日黎明破曉便起身,彷彿一臺被外界力量強行驅動的精密儀器,竭力適應這緊鑼密鼓的生活旋律。

慶幸的是,靖江帝並未對他過於苛責,始終保持了一種深不可測的沉默,賜予他寶貴且稀缺的緩衝空間。光陰在這莊嚴而又寂靜的朝堂裡悄然流逝,如同一隻無形的手,輕柔地撩撥着林小風衣襬的一角。他在疲倦中睜開雙眸,眼簾在微弱的顫抖後緩緩展開,恰似清晨陽光驅散薄霧一般明亮。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沉穩的呼喚:“林大人,時辰已至,朝會已圓滿結束。”

林小風揉搓着困頓的眼瞼,言語中透出一絲剛從夢境邊緣掙扎出來的疑惑:“下課了嗎?”他半開玩笑地詢問。

王景文一聽,額頭上皺紋瞬間擰成一團,忍不住深深嘆息:“哎呀,林大人,這不是什麼下課,而是退朝!您需立即趕往東宮報到點卯纔是!”

林小風聞言,臉上漾起一片淳樸而天真的笑容,顯得無比率真可愛:“王哥您真是個古道熱腸之人,我這就行動起來。”說着,他隨手抹去嘴角掛着的晶瑩唾液,轉身邁出了走出這座充斥着權力與尊嚴殿堂的步伐。

王景文眼疾手快,在林小風即將邁出幾步的時候,急切叫住他:“林大人請留步!您確定知曉前往東宮的道路嗎?”

林小風聞聲回頭,那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迷失在龐大皇宮中的孩童:“嗯,大致的方向我還記得,還請王哥給我指明一下。”

王景文無奈地搖了搖頭,揮手喚來一個名叫周缺的宦官:“周缺,你務必要確保引領林大人到達東宮。”

周缺領命之後,遂引導着林小風穿越皇宮內錯綜複雜的走廊與層層迭迭的庭院,終至東宮大門前。剛剛進入東宮,太子李德賢便攜數名宦官快步迎上前來,儘管太子的臉上仍殘留着些微的疤痕,但他的笑容燦爛如花,熱情洋溢地道:“哈,林小風,你總算是到了!本宮在這裡已經等候多時!”

林小風同樣笑容滿面,回想起過去的點滴,心潮起伏:“我也是時刻掛念着太子殿下!猶記當年陽曲縣初次相見,便有相識恨晚之感!那時初遇殿下,您那卓爾不羣的風采令人欽佩不已,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林小風這番話引來李德賢身邊宦官們的紛紛側目,他們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陣鄙夷之情——此人竟能如此厚顏無恥!若非看到他身穿官服,還真會誤以爲他是那些善於阿諛奉承的同僚!

不,比同僚還要同僚!

然而李德賢卻一臉欣喜,走上前去,緊緊握住林小風的手,連聲附和:“對對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我們兩人確實是相見恨晚!李太傅之前竟然沒有提起這些共同點!”

“跟我來吧,李太傅也快要到了。我現在還不想見到他!”李德賢頗爲焦急地催促着,邊說邊引領林小風深入東宮腹地。

····························

在巍峨皇宮的深深殿宇之間,李德賢懷揣着一股熾烈如火、亟不可待的探索慾望,牽引着林小風穿過了重重迭迭的宏偉殿堂,抵達了一處罕有人至的幽謐角落。

他揮袖一擺,如同拂去周遭的一片塵埃,頃刻間,周圍的太監們如退潮般悄然散去。

其內心的焦灼情緒猶如烈焰舔舐肌膚,無法遏制地溢於言表。

李德賢面容緊繃,語氣急迫且凌厲,對着林小風直言不諱:“林大人,本宮心頭堆積如山的問題急需向您求解,您在應對那次災禍之時········”

“殿下,等一下!”林小風找準時機打斷了李德賢的話音,他的眼神中滿盈着疑惑與關懷,“臣有一事先行詢問!”

李德賢那張平素盡顯皇家雍容華貴的臉龐上,赫然刻着一道醒目刺目的傷口,自始至終都引起了林小風內心壓抑不住的好奇。

此刻,他終究忍不住啓齒問道:“殿下,您這臉上的傷痕來歷何在?難道在這戒備森嚴的皇宮之內,竟有人膽敢對您下手施暴?”

林小風話語甫落,李德賢面色驟變,眉峰緊鎖,嘴角牽扯出一抹苦笑與憤怒交織的弧度,眼中掠過一絲憤懣與無可奈何:“哼,除了父皇,又有哪個佞臣賊子膽敢對本宮下手?昨日覲見請安之際,因與父皇意見相左,幾句爭執之下,他竟雷霆震怒,將我吊起鞭笞,不慎在這臉上烙下了這道痕跡。”

李德賢輕輕撫摸着那依舊隱隱作痛的臉頰,牙齒咬合間發出咯吱之聲,哀嘆道:“思前想後,也猜不出何處觸怒了他,直至今日傷口仍在陣痛!唉········”

林小風聞此情景,禁不住屏息斂聲,收斂起平日裡的鋒芒畢露,轉而呈現出一副恭謹謙遜的姿態,謹慎接言:“咳咳,殿下勿憂,您這一臉的創傷,反倒令您的形象顯得更爲獨特,增添了鐵血男兒的剛毅氣質,彷彿是從烽火連天的戰場凱旋歸來的驍勇戰將!陛下武技冠絕天下,太子殿下自然也是龍種鳳雛,英勇卓絕!”

李德賢聞此讚譽,觸及面頰上的傷疤,雙眼驀然煥發出異彩,半信半疑地追問:“果真如此麼?”

林小風挺胸振臂,嗓音洪亮且自信滿滿:“林某以人格擔保,撇開殿下身上流淌的高貴龍血不論,如今這滿臉肅穆殺伐之氣,威猛異常,令人敬畏之餘,甚至有種欲對其俯首稱臣的衝動!”

太子李德賢聞此言,笑聲豪邁,顯然頗爲受用:“哈哈,妙哉!妙極矣!宮中唯獨你林小風洞察到本宮的內在價值,本宮實乃沙場良將之才,遺憾的是父皇和那幫老臣們總對我冷嘲熱諷,真是有眼無珠!”

林小風心底暗自感嘆,從李德賢的言談中,他敏銳捕捉到太子在宮廷生活中所面臨的種種困境,每日在帝王與羣臣的壓力下砥礪前行,身邊缺乏真心朋友,卻依然保持着這份純樸樂觀的心態,實屬難能可貴。

“哎呀,險些把正事給忘了,殿下適才正要問及什麼呢?”林小風提醒道。

“林大人,本宮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是如何藉由‘雷神’之力來治理那次災情的?”李德賢的目光中閃爍着童稚般的好奇與期盼。

林小風從容一笑,謙遜解釋道:“殿下謬讚了,所謂雷神之力,不過是人造器械的一種象徵,就如同工匠手中的錘鐮一般,並非世人臆想中的超凡神力,只是目前數量稀缺,倘若未來能夠大規模生產,殿下所需,自是應有盡有。”

李德賢聽完,面上浮現出失望的神色,但他並未就此打住,緊接着追問道:“如此說來,古籍中記載的劍仙御劍翱翔天際,以及世間是否存在鬼神的說法,均屬虛妄之談了?”

面對這個疑問,林小風內心微有遲疑,作爲一位堅定的現代思想者,他對鬼神之說向來不屑一顧。然而考慮到自己的穿越身份,一時之間亦覺頗爲尷尬。沉吟片刻之後,他給出答覆:“對於鬼神之說,臣的確認爲皆是民間傳說,是人們對現實生活不滿和美好願望的寄託而已。諸如那些所謂的惡鬼,豈非皆是敗類死後,心懷冤仇妄圖翻身稱霸的幻象?”

李德賢聽了頻頻點頭,卻又陷入了更深的迷惑:“原來如此,那麼書中所描寫的諸多絕世高手,或是盲人、乞丐,抑或是病懨懨的書生,是否由於這些作品多出於鬱郁不得志的柔弱文士之手,他們藉此抒發現實中的失意與無奈呢?”

林小風見狀,立刻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正是這樣!至於御劍飛行,更是文人們筆下的浪漫虛構。譬如那些來自海外的蠻夷劍仙傳說,或者騎着掃帚飛行的奇異說法,儘管新穎奇特,細細推敲,則明顯悖於常理。”

李德賢聽罷,眉毛輕輕一挑,饒有興致地說:“騎掃帚飛行?這倒是新鮮,只是聽上去既不雅觀,恐怕也不怎麼省力吧?”

林小風苦澀一笑,迴應道:“省力談不上,坐上去只怕硌得藍鉗子疼!”

李德賢頜首贊同,忽然語出驚人:“原來如此,若換成歐智勇那樣的人物來騎,或許還勉強說得過去。”

眼看話題逐漸偏離正題,林小風意識到需要迅速將其引回主線,遂決斷地插話:“殿下,您是否還有其他想要深入瞭解的事宜?”

在李德賢那一雙深邃又充滿好奇的眼眸中,他的神情專注而饒有興趣,語調抑揚頓挫,彷彿在揭示一個古老的謎團:“嗯,那個曾引起衆人矚目熱議的大喇叭,如今它的命運如何?是否安然無恙呢?”

他的話語中流淌着一種探尋的意味,交織着絲絲期待之情,猶如溪流潺潺注入湖心。

林小風聽聞此問,並未顯現出絲毫的緊張,而是泰然處之地回答,面龐上掛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淡然笑意,彷彿掌舵者自信駕馭着航程:“回稟太子殿下,那把大喇叭已經作爲貢品獻給了皇上。”

李德賢聽到這個消息,眼中頓時掠過一絲陰霾,內心的惋惜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但迅疾收斂,他巧妙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再次拋出了一個新的探討話題,言語中滿是對未知世界的好奇:“我聽說陽曲縣裡有一位被稱爲‘素描師’的奇才,其繪畫技藝達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能夠將世間萬物描繪得活靈活現,彷彿躍然紙上,令本宮甚是嚮往,渴望有機會親睹其佳作。”

林小風聞此言,臉上的笑容愈發濃厚,眼中閃爍着狡黠與恭敬交織的光芒:“殿下提到的‘素描’實乃一門精妙至極的繪畫技術,若是殿下對此有所興趣,下官定會即刻派人邀請那位畫師前來,以便殿下親身感受並嘗試研習。”

李德賢輕輕揮了揮手,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態:“不必那麼麻煩,本宮只是想欣賞一下而已,畢竟自身也略懂翰墨之道,常常琢磨如何才能使一幅畫作達到‘栩栩如生’這樣的極致讚譽。”

此刻,他從貼身衣物中緩緩抽出一張尚未完全乾透的宣紙,雙手輕柔地展開,畫面之上,分明是通過濃淡適宜的墨線勾勒出的一個生動形象的生物剪影。

林小風側身向前,仔細端詳,不由得發出一聲讚歎:“哎呀,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還精通畫企鵝,且畫得如此逼真傳神,實乃世間罕見的佳作!”

李德賢聽罷,先是愕然,繼而微皺眉頭糾正道:“企鵝?你誤會了,此乃一隻翠鳥。”

林小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不動聲色地解釋:“哦,原來如此!請殿下恕罪,在下家鄉中,人們習慣稱翠鳥爲企鵝,純屬方言表述的差異。”

李德賢聽罷釋然一笑,捋須感嘆:“原來如此,看來本宮在繪畫領域或許還真有點兒天分呢。”

林小風嘴角微微上揚,眉毛不着痕跡地挑了一下,心中暗想:“這位太子殿下的繪畫風格獨特,雖說趣味盎然,倒也是獨樹一幟。”

他口中附和道:“的確如此,殿下不僅武功蓋世,於文化藝術方面同樣造詣深厚,這般才情恐怕得經過千載歲月沉澱,纔會被後人真正視爲瑰寶,所以今日之作品務必要妥善保存。”

李德賢聽罷放聲大笑,豪邁地將手中的畫卷直接贈予林小風:“哈哈,既如此,那這幅畫就送給你吧!”

林小風接過畫卷的動作看似平淡,實則心中波濤洶涌,面上依舊保持那份沉靜如水的表情,同時從懷裡悄悄取出一本厚重而莊重的書冊狀物品,壓低聲音透露:“太子殿下,咱們初次相遇,可謂一見如故。下官特意爲您準備了一份見面禮。”

李德賢的視線立刻被林小風手中的那本“書冊”吸引過去,當林小風翻開時,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張張密密麻麻的小額銀票,他驚駭之下往後退了一步,瞠目結舌:“這…這是什麼東西?!全部是銀票?!”

那些銀票數額雖小,但數量繁多,加起來竟然高達一萬兩整,其累積的厚度遠遠超過了之前進獻給靖江帝的貢品規模。

見李德賢避開,林小風面色一緊,帶着一絲慍怒質疑:“殿下此舉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瞧不起下官嗎?”

“區區一萬兩白銀,對下官來說,不過是表達一片赤誠之心的薄禮。下官認太子殿下爲知音好友,些許金銀又怎能衡量這份友情的價值?”林小風說得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李德賢瞪圓了雙眼,反覆確認:“這一萬兩?!”

“對!”林小風堅定地點點頭,語氣不容置疑。

李德賢的眼中瞬息間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要知道靖江帝每月賞賜東宮的例銀不過三四百兩,這一萬兩對他而言無疑是鉅款。然而,面對如此豐厚的饋贈,他卻猶豫了起來:“如果我接受了這筆錢,這樣做合適嗎?” 林小風聽聞,情緒變得激動不已,甚至帶上了幾分悲憤之色:“兄弟情誼勝過骨肉親情,金銀錢財猶如路旁沙石。倘若殿下不接受這筆銀子,便是視我林小風爲外人,不願意與我肝膽相照!”

“我林小風雖無其它家產,除了這些銀兩別無他物,難道就因爲這一點財富,殿下便認爲我滿身銅臭,不願接納我這個人?”他的話語中浸滿了痛苦與真情實感。

李德賢慌忙擺手,滿臉尷尬卻又急切地辯駁:“怎麼會呢,我怎會有這樣的想法,你我之間自然是坦誠相對的朋友!”說完,他幾乎迫不及待地一把抓過那摞銀票,將其緊緊揣入袖中,滿臉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你這個朋友,本宮可是真心誠意地認下了!以後宮中若有誰敢欺負你,儘管來找我!”

林小風立即藉機拉近距離,親切地迴應:“太子殿下言重了,您叫我老林就好,有什麼事情隨時差遣!”

就在這一剎那,兩人之間的關係驟然升溫,原先的陌生與疏離頃刻間化爲烏有,取代他們的是親密無間的交流和笑聲。

他們你來我往,談笑風生,儘管在旁人看來,這番交往或許帶有某種程度的利益互換色彩,但在他們自己心裡,卻仿若找到了一位可以同甘共苦、心心相印的兄弟。

他們的對話宛如絲竹合鳴,和諧而悅耳,彼此間的信任與默契也隨之逐漸加深。

·············································

此刻,東宮的靜謐被一陣疾驟的腳步聲打破,小太監歐智勇面若死灰,額頭上的汗珠晶瑩密佈,他慌亂且急切地疾奔而至。他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收縮,驚恐萬分地瞥見太子李德賢正親熱地搭着林小風的肩頭,一副悠閒自在的姿態。這一幕使得歐智勇驚駭萬分,瞬間呆立原地,嘴巴大張,像極了水族箱中的金魚,傻愣愣地僵在那裡,半天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太子殿下,李太傅,他········他來了!”

李德賢聽到這話,臉色瞬間微變,連忙緊緊抓住林小風的衣袖,壓低嗓音,神情緊張地說:“老林,你可得提防那個李太傅,他嚴厲得出了名,每日盯着我背誦經書,一字不慎,他手中的戒尺便無情地拍擊在我手心,我這雙手,已經不知道多少回腫得跟饅頭一般大小了。”

林小風從容不迫地笑了笑,淡定迴應:“殿下儘可安心,我作爲陪讀,他鞭長莫及,難以對我施加影響。”

李德賢聽後,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齜牙咧嘴地埋怨起來:“你這個傢伙,我還當你是我兄弟呢,關鍵時候居然躲得遠遠的!”

林小風狡猾地一笑,接着說:“既然這樣,殿下是不是該把欠我的那些銀子還清了?”

“休想!”李德賢假裝生氣,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兩人一邊拌嘴,一邊步入了東宮的正殿。此時,李一豪太傅正襟危坐,莊重嚴肅地佇立其中。當他看到太子李德賢和林小風嬉笑打鬧地走入殿內時,臉色剎那間陰沉似墨,彷彿烏雲遮住了陽光。

“林小風!”李一豪厲聲呵斥,“皇上有命讓你陪同太子研讀經典,怎可如此嬉戲玩鬧,全然不顧規矩?”

林小風並未被李一豪的威嚴所震懾,相反,他泰然處之,回答道:“李太傅,我們尚未正式開始授課,太子偶爾開懷一笑,又有何不可?難道太傅您天生就缺乏笑容,以至於看見別人歡笑都會感到內心牴觸嗎?”

李一豪聽罷,冷哼一聲:“不要在這裡巧言令色!太子身爲儲君,必須時刻保持皇家的尊嚴和威儀,豈能由你胡作非爲,信口開河?”

林小風對此嗤之以鼻,言語間透露出一絲嘲諷:“原來李太傅深諳帝王之道,連天子該如何舉止都瞭如指掌,若早生幾百年,所有儲君都按照太傅的方式來培養,那歷史恐怕就要改寫了,從此再無改朝換代的事情發生。”

李德賢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着,心中暗暗佩服林小風的機智,並悄悄豎起大拇指表示讚賞。然而,李一豪對於林小風的挑戰無法忍受,立即動用身份優勢壓制:“林小風,我乃是你的上級,豈能容忍你放肆無禮!”

林小風滿臉嘲諷,反擊道:“太傅這麼說,難道是在爭論無果的情況下,企圖憑藉權力壓制我?如果陛下的每一句話都被視爲不容置疑的真理,那麼太子作爲我的另一位上司,究竟是太子的地位更高,還是太傅您更勝一籌?”

林小風悄悄地碰了碰李德賢的大腿,示意他站出來支持自己。李德賢心領神會,鼓足勇氣,但在面對李一豪那如同寒冬般的眼神時,終究有些底氣不足,膽怯地附和道:“嗯,老林說得沒錯。”

李一豪一聽,更是怒火中燒,雙眼圓瞪:“殿下,你怎麼能如此稱呼臣子,君臣父子之間,爲君者應當具備應有的莊重,怎可如此輕浮隨便?”

目睹林小風那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李一豪心中的憤怒愈加強烈。李德賢察覺到氣氛緊張,投向林小風的目光充滿了求助。顯然,他已經深受李一豪威嚴的震懾。

林小風心裡一緊,意識到太子長期受到李一豪的壓制,此刻決定挺身而出,冷冷質問道:“李太傅,您對待儲君的態度是否妥當?傳授學問的同時,是否應該對太子多幾分敬意呢?”

李一豪氣得咬牙切齒,心中暗罵林小風是個善於逢迎的佞臣,只會討好太子,而年輕的太子竟然受其迷惑,實在可惡!

“我是遵從聖旨教導太子,在東宮,我就是太子的老師,地位特殊!”李一豪強硬地反駁。

林小風絲毫不肯退讓,直視李一豪,語氣堅定:“我雖只是伴讀,但也承擔着聖旨賦予的教導太子的責任,所以在我的眼中,殿下既是太子,又是半個學生。我與殿下亦師亦友,請李太傅在殿下面前收斂一些。”

“雖然我是您的下屬,但陛下曾經特別允許,李太傅教授過的內容我不必重複講解。所以,我們在各自的職責範圍內互不干涉,但在殿下面前,請您務必要保持尊重!”

李一豪的臉色愈發難看,聲色俱厲地責備:“林小風,別以爲攀上了王公公,就能肆無忌憚!你身爲讀書人,竟然與宦官交好,簡直是不知羞恥!”

周圍伺候的小太監們,包括歐智勇在內,聽聞此言,都紛紛低下頭去,各自心中百感交集。林小風看在眼裡,對李一豪的鄙夷更深一層,對方竟拿道德倫理來攻擊他,但他林小風絕非易與之輩。

他心中冷笑,前世他可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今生也堪稱道德模範,要在道德層面戰勝他,李一豪還得再多修煉幾年。

隨後,林小風貼近太子耳邊,低聲細語:“殿下,今天我給您上的第一課,就是要學會察言觀色,洞悉人心。”

李德賢聽得清楚,眼眸中閃爍出興奮的光芒,用力點頭,內心深處第一次對林小風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和安全感。

老林,真是靠得住!在這場交鋒中,他似乎找到了一座堅固的堡壘,使他的世界不再孤立無援。

···························

林小風咬緊牙關,用力挽起衣袖,那一剎那,他的眼神猶如兩顆磨礪得鋥亮的黑寶石,閃爍出堅毅而熱烈的光芒。

他的眼珠子鼓得幾乎要跳出眼眶,狠狠地揉搓了幾下,似乎想用這股力量驅散眼前瀰漫的偏見與誤解的迷霧。

然後,他緩緩解下緊繃的袖口,此刻,他的雙眸已轉爲鮮豔的紅色,溼潤而晶瑩,滾燙的淚水在他的憤怒與堅定交織的面龐上恣意流淌,映照出內心的波瀾壯闊。

他揮舞起手臂,情緒如火,對着李太傅李德賢大聲疾呼:“李太傅,您可知道,我與王公公初識便如同磁石相吸,甫一相見,那份親暱就如同失散多年的親人重逢,情誼深厚至極啊!”

李德賢心頭閃過一絲疑惑,這番話語猶如一把熟悉的鑰匙,試圖開啓記憶的鎖孔。

林小風繼續高聲陳詞,語氣慷慨激昂:“王公公對我關懷體貼,加之年長於我,故我敬其爲兄長,此乃人之常情。然而,在您看來,這份單純的兄弟情誼竟然被曲解爲與閹人勾結的惡行!好!那我林小風就坦蕩直言,我就是要與閹人並肩同行,共度人間風雨!”

“然而,閹人又怎樣?在這皇宮內外,無論是日常瑣碎還是重大國事,哪一項能離開各位公公們的辛勤勞碌和奔波付出?他們身居底層,肩負着最髒最累的職責,默默忍受世俗的冷漠與輕蔑的目光,聽着那些高位者的冷嘲熱諷。如果這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口中的君子之道,那麼我林小風寧願選擇站在公公們這一邊,一同體驗這世間的冷暖人生,感受生活的酸甜苦辣!”

殿內的一衆太監聽到此處,皆是震驚萬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林小風身上,內心翻涌起從未有過的酸楚與感慨,彷彿此刻纔是他們在皇宮生涯中首次聽見有人替他們的苦難發聲。

李一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語間盡是鄙夷:“哼,真是厚顏無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閹人連做人的基本尊嚴都拋棄了,你卻還以此爲榮,公然與閹人爲伍,我實在爲你感到羞恥,與你同朝爲官,我都覺得臉上無光!”

林小風聞言,怒火沖天,彷彿暴風雨驟然降臨,他厲聲道:“李太傅,爲官之人應以民生疾苦爲念,你可曾親眼目睹飢餓難耐的黎民百姓?可曾留意到孤苦無助的孤兒寡母?百姓何罪?天理何在?”

“並非所有人都能如李太傅這般出身高貴,自幼便沐浴書香,享受榮華富貴。看看這些人,看看他們,再看看他們,哪一個不是從貧窮困苦中掙扎出來?如果不是生活逼迫到無路可走,又有誰願意忍受切膚之痛,自願踏入宮門,接受世人白眼與輕蔑的對待?”

“若世間尚有一碗飽飯、一杯清水可以企及,誰願意違背天理,承受身心雙重傷害?而對於這些可憐的人,李太傅,你的內心是否曾有一絲絲的同情?你輕易地施加責罰與辱罵,可曾想過換位思考,體諒一下他們的不易?”

林小風仰望45度角的蔚藍天空,淚水順着臉頰滑落,這一幕深深觸動了在場的每一個太監,他們的眼中泛起點點淚花,其中尤以歐智勇爲甚,他觸碰到了內心深處的柔軟,忍不住掩面低泣起來。

李德賢見狀,頓時心生愧疚,他輕輕拍了拍歐智勇的肩膀,低聲道歉:“本宮一時失言,今後不會再隨意責打你們了。”

“嚶嚶嚶········”歐智勇低聲飲泣。

林小風拭去淚水,手指直指李一豪,嚴厲質問道:“李太傅,你是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衆人隨着林小風的手勢,齊刷刷地將視線投向李一豪。李一豪儘管在衆人的注視下內心頗爲慌亂,但依然竭力保持鎮靜:“錯?我有何錯?任憑你巧舌如簧,也改變不了我說的是事實!像你這樣的人,即便登上朝堂,也不過是一個卑鄙的小丑角色!”

李德賢呆立原地,明顯感知到周圍的氣氛正發生微妙的變化,一種舊有的格局似乎就要被打破。

林小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忖:“這個人還真是禁不起激,說兩句就跳腳,素質真差!”

“那麼,今日的早課究竟是由李太傅您來上,還是由我接替呢?”林小風沒有過多糾纏,直接拋出了問題,並給出瞭解決方案。

李一豪冷冷一笑,冷哼道:“那就由你來上吧!你已經浪費了我半天時間,待過了中午,我再過來授課。既然陛下已經決定我們兩人分開教學,我看日後我們也無需再見了!哼!告辭!”

語畢,李一豪憤憤地抖了抖寬大的袍袖,轉身離去。李德賢看着這一幕,瞠目結舌,難以相信——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李太傅竟然被說得無言以對,落荒而逃!

待李一豪走得遠遠的,林小風並沒有立刻結束這場紛爭,他轉向在場的衆多太監,深深地彎腰鞠了一躬,平和地說:“懇請諸位公公暫且退下,我有要事與太子殿下商議。”

衆太監滿心感激,紛紛回禮後,井然有序地退出了大殿。他們經過林小風身邊時,都默契地低聲道:“多謝林大人!”

·································

林小風轉過身來,對着李德賢緩緩詢問道:“殿下,您慧眼識珠,能否洞察到其中的奧秘所在呢?”

此刻的李德賢,臉上尚且交織着懵懂與愕然的表情,瞳孔中流轉着未曾消散的驚疑之光,似乎剛剛從一場虛幻與現實交織的夢境中掙脫而出。

他愣愣地站在那裡,過了片刻,才囁嚅着回答:“原來如此,你竟然是通過煽動宮闈深處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底層宦官,對他們施加壓力,進而影響到李太傅的心理防線。這般手段,確實令我眼界大開。”

林小風聽到此處,輕輕地搖搖頭,動作流暢而富有韻律,宛如秋風吹過滿地落葉,顯露出一種深藏不露的智者姿態。

他語調沉穩,話語中充滿了教誨意味:“殿下所見僅是表面現象,實情遠超乎您的想象。臣所指,正如古訓所云,‘九層之臺,起於累土’,任何細微之處都不容忽視,無論是地位低下的內侍,還是普羅大衆的黎民百姓。要知道,即使帝國繁華鼎盛,其基石卻始終是億萬民衆的無聲承受。水既能承載舟船,也能顛覆巨輪,這就是治國理政的根本所在。”

李德賢聽完這番言語,彷彿撥開了雲霧見青天,臉上浮現出領悟的笑容,卻又摻雜着些許自嘲:“本宮明白了,但我畢竟沒有你那般翻雲覆雨的手腕,無法做到用眼淚欺騙世人,獲取名聲。”

林小風聽聞此言,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與悲涼,像是看見了人間萬象中的矛盾與艱辛。

他苦笑着,笑聲中蘊藏着秋雨滴落在枯葉上的苦澀味道,“殿下再次誤解了。那些權謀手腕,無非是雕蟲小技,只能稱爲‘術’,雖然有時可以助人一時榮光,但不具備也不必過於焦慮。它們只是人生舞臺上的璀璨繁花,而不是人格建立與行爲準則的根本。”

林小風語氣漸趨堅定,目光炯炯地直視着李德賢,進一步闡述:“臣真正想要傳遞給殿下的,是一顆對世間萬物充滿真誠的心,一顆無論面臨何種困境都能堅守本真的初心。這纔是關係到國家社稷長治久安、關乎個人品格修養的宏大道理。”

此時此刻,整個空間彷彿被凍結一般,只剩下林小風的話語在空氣中激盪,每句話都如金石落玉盤,振聾發聵,讓人心靈爲之震撼。而李德賢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眼前的林小風,就像一部厚重的歷史典籍,一頁頁翻開,揭示着治國平天下的深層智慧,以及修身齊家的人生哲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