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老爺子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開了口,但是他的眼睛卻固執地看向了梓文空,甚至都沒有看跪在地上的梓文成一眼,顯然是讓梓文空答話。
梓文成見到這一幕,眼神灰敗了下來,心更是狠狠地一顫,本來想要爭辯的話也自此嚥了下去。
而梓文空卻沒有看着老爺子,只是將目光投向了祠堂一處黑暗的角落,靜靜地將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本不是梓家之人,但是今日之事卻與梓家有着諸多瓜葛,所以晚輩在此斗膽要求梓家還我一家一個公道!”
梓文空這麼說着,梓府老爺子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痛苦,而其他人也沒有料到梓文空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也跟着一愣一愣的,神色複雜了起來。
而其他主事人也知道先前梓文空被趕出梓府的消息,便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讓梓文空繼續說下去。
梓文空的聲音中透着無盡的悲涼,他只是狠狠的握緊了自己的手心,也不管痛還是不痛,只是緊緊地握着,因爲此時身外任何的痛都比不上他心中的痛,他的梓衣,也許就在他站在這裡和這些無情之人爭辯之時便已離他而去了。
這個認識,讓梓文空突然悶得無法呼吸,他想要狠狠地奔回去抱住自己的女兒,跟她說爹爹很愛她,但是他卻不能,他既然是梓衣的爹爹,是清雅的夫君,那麼他便要肩負起整個家庭的責任,所以現在他不能走,哪怕他再擔心,再思念也無法離去。
所以梓文空此時是痛不欲生的。
他狠狠地擡起了頭將目光投向了屋頂,只是不想讓這屋中任何一人見到他的脆弱。
深吸了一口氣,梓文空才緩緩說道:“今日,在我正在院中鋤草的時候,梓文成一家來到了我的家裡,他們萬般羞辱我自是不用說,但是我要說的是……”說到這裡,梓文空狠狠地吸了幾口氣,但是還是說不下去,只能拼命地眨着眼睛,但眼淚還是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這一幕讓在場幾乎所有的人的心都爲之一怔,他們已經記不起梓文空上一次哭泣是在什麼時候了,只是現在看到,卻覺得無限的悲涼。
“文空。”老爺子悶悶的喊了出聲。
而梓文空卻隨着這一聲叫喊身子一震,狠狠地擦乾了自己的淚,他仍舊看着屋頂絕望地說道:“我要說的便是……是……”梓文空狠狠地一咬嘴脣,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可是他卻絲毫都不在乎,而是將心中要說的話終於說了出來,“他!梓生害死了我的梓衣!”
梓文空的這句話一說出來頓時震驚了所有人。而梓生的身子也是猛地一抖,窩在路孃的懷裡,臉色一陣蒼白。
而梓文空卻顧不得這麼多,一把拖起了梓生對着大家吼道:“就是他,就是他這個殺人犯害死了我的梓衣,我現在就要求你們梓家給我一個公平的交代!”
梓文空這麼說着,可是祠堂裡邊卻靜了下來,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誰也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
而梓文空的心卻隨着這一份死寂一點一點枯寂了下去,他擡頭一一看過坐在主位上的主事人,然後又看了看站在旁邊注視着他的所有人,突然放聲大笑,“好!果真是好,你們這裡所有的人一個個將我逼到了絕路還不算,現在還要來害死我的梓衣,你們果真是好的,我真是恨我生到了這樣一個家庭,恨我竟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梓文空這麼吼着,就將握在手中的棍子往自己身上招呼了去。
而祠堂所有人都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大跳。老爺子更是猛地站了起來,“你給我住手!給我住手!”他這麼吼着,可是梓文空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失去梓衣的痛讓他身心俱疲,而在來祠堂之前他的心中還是帶着一絲希望的,心中希望於曾經的那些叔叔伯伯們,也許他們會還給自己一個公道,可是剛纔祠堂中的沉默卻成了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最終還是沒有敵過他們的無情,他最終還是太過於天真!
這麼一想,梓文空便只覺得曾經那三十多年只不過是一個笑話,自己一直活在別人僞裝的美好中,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背後的冷漠以及無情。
所以,梓文空如今需要一些疼痛來讓他保持冷靜,他需要疼痛來讓他認清這裡的每一個人。
可是旁人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老爺子一吼出來,很快便有下人趕到了梓文空的身邊將他手中的棍子多了去。
梓文空原本在與梓文成一家磨耗的時候便已經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如今再被幾人捉住了手腳,那更是半分都動彈不得,所以他手中的棍子毫無疑問被奪了去,可是瘋狂也隨之停了下來,眼中只剩下死寂。
“文空?梓文空!”老爺子擔憂地喊着,其他幾位叔叔伯伯此時也圍了上來,想要看看梓文空目前的狀況,可是梓文空卻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似的,完全失去了反應。
“現在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怎麼會就弄成了這個樣子?”其中一位主事人這麼說着,可是卻沒有誰能夠回答他的話。
而老爺子的神色卻突然出現了一抹決絕,“你們把梓生那個兔崽子給我綁起來。”老爺子這麼說着,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又都怔了一下,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梓文空。
而梓文成和路娘卻慌張了起來,梓文成趕緊拉住了老爺子的褲腳,“爹爹,不……不要,您要綁就綁孩兒好了,不要綁梓生,他還小……還什麼都不知道。”
梓文成這麼哀求着,路娘也爬了過來,哭着求道:“公公,你不要傷害梓生,他是我們的命、根、子啊,您怎麼能夠這麼對他呢?您要罰就罰我好了,我……我願意代替梓生受到任何的懲罰,公公,您就放過梓生吧!公公!”
梓文成和路娘哭成了一片,可是老爺子的面上卻沒有半分的憐惜,他還是讓人動手綁了梓生。
而這時梓文空的一個叔叔梓意景站了出來,他將老爺子拉到了一旁,然後勸說了起來,“家主,您看,這事情要是放在其他孩子身上,您這樣做我沒有什麼異議,但是您要知道那個梓衣不過是一個癡傻的孩子,爲了她,這麼做……值得嗎?”
一句值得嗎,在老爺子的心頭反覆盪漾。
而梓文空聽到這句話,卻突然渾身卻顫抖了起來,彷彿再次有了心神一般,他緩緩轉過了身子,眼睛通紅地看着自己的那位長輩,話還沒說出口,血已經從口中噴涌而出。
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站起來,只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