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狄尼赫斯離去,哈迪斯轉過了身,慢慢地坐了下來:“他會明白的。”
長着鬍子的睿恆,外加眼眸象壁畫上的波塞冬一樣是深棕色眼睛,猛然一看,真的認不出來。
惜妃看着哈迪斯,好奇地問:“你此朝沒有留鬍子嗎?”
“鬍子?”要不是一動就牽動肌肉會疼痛,哈迪斯真的會去摸,那就知道他原身的鬍子是長在什麼地方的:“幸好我沒留,那時珀耳塞福涅不喜歡我留鬍子。。。”
一說到這個原身的妻子,哈迪斯目光一下凝聚,發出汩汩的犀利寒氣。
惜妃趕緊地轉移了話題:“盧克蕾提亞是誰?”
哈迪斯回過了神,語氣依舊帶着少許酷冷:“是阿狄尼赫斯一世的姐姐。”
姐姐。。。好久沒聽到的名詞。一下從全部男性時代跨越到了正常人的時間點,還真有點不適應。
惜妃試探地問了句:“那麼大人的雙親還在嗎?”
“殉國了。”哈迪斯卻對此並不傷悲,畢竟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再多的傷悲,也會隨着時間的長河慢慢消散:“我母親是離婚後改嫁給我父親的,隨着我父親一起出去,碰上敵方戰艦突襲,拼了個魚死網破,一起變成宇宙塵埃,屍體都沒找到。”
“對不起,大人。”惜妃帶着幾分歉意和惋惜,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生出哈迪斯這種冷豔到極致的人。
對於離婚的事情,並不驚奇,早就聽說在古代,女人地位雖然沒有男人高,婚姻都是爲了政治,可還是可以離婚。甚至暗着明着有情人。如果男人受不了自己妻子有情人,那麼可以選擇決鬥,殺死情敵、表示自己的強大、決鬥而死也維護了一份體面。不敢決鬥的話。那麼只有離婚,去相應的地方登記註冊離婚。批下來後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不用道歉,哈迪斯家族世世代代都多災多難,結局大多是英年殉國,也只剩下我一個直系。”哈迪斯說此番話,並不是象其他人那般高傲,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其實我和王的血統中都互通的,兩家世代聯姻。我原本應該娶了盧克蕾提亞,可是我沒有,阿狄尼赫斯有點不高興,可盧克蕾提亞卻挺開心的。”
因爲哈迪斯娶了珀耳塞福涅。惜妃想了想後問:“是不是盧克蕾提亞有了心上人?”
“是有了心上人。”哈迪斯回眸中帶着幾分戲謔。緩緩地用中文道:“她愛的是阿狄尼赫斯。”
惜妃一下驚愕了,心上人不是她弟弟嗎?也許是阿狄尼赫斯的母親前夫死後留下的前妻孩子,沒有血緣關係吧。
“是一父所生,同父異母。”哈迪斯完全推翻了她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所有概念:“哪怕親兄妹,也很尋常。上古時代。宙斯和赫拉也是姐弟;冥王哈迪斯娶了自己的侄女,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在這裡,這種關係是不被法律認可,我們畢竟不是古埃及神靈的後代,可以兄弟姐們通婚。可私下裡只要不生孩子,無傷大雅。”
還無傷大雅?惜妃感覺有點頭暈,原本好不容易覺得這個制度總比後朝制度強點,就那麼一下,打碎了所有的好感。真不知道是這個世界太瘋狂,還是她太孤陋寡聞。
“三個朝代,三種法律,還真是有趣。”哈迪斯輕蔑地一笑,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閉目養神起來。
姐弟戀。。。女奴。。。短短數小時,又一次的顛覆了世界觀。可再驚訝,也需要體力支持,惜妃感覺有點累了,於是也閉上眼睛。
還沒睡過去,才過了沒多久,就聽到房門打開了,一個女人將飯菜送了進來。是個外星女人,她象女官一般端着盤子,上面放着吃的走了進來。
“大人。”女人站在那裡,低眉俯首地用古拉丁語恭敬道:“晚餐送來了。”
“放在治療牀上的桌上!”哈迪斯回了一句。
女人將盤子先放在旁邊,隨後將治療牀邊特製案板放了下來、形成了一個簡易桌,隨後轉身將盤子放在桌上。
“去吧!”哈迪斯站了起來,走到病牀上。
惜妃想坐起來,可是一動,又疼得整張臉都快皺起來了。實在是太疼了,哈迪斯怎麼能忍受得了?
“疼的話就躺着別亂動,沒人叫你當英雄。”哈迪斯將象是切開的大列巴麪包,選取中心位置較軟的地方,泡在了湯裡:“這個時代都是吃麪包,而且是比較硬的麪包,有利於牙齒和頜骨鍛鍊。吃的也很簡單,麪包和湯,還有各種水果和蔬菜涼拌。牛奶和黃油很多,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我叫女奴做軟點的東西。”
哈迪斯將泡好的麪包,用勺子舀上一勺,用小碗託着,遞到了惜妃的嘴邊。
張開嘴含在嘴裡,跟羅宋湯差不多,番茄加上奶油的味道。此時惜妃看到那個送餐的女奴在門口,門已經開了,可她還站在那裡,側頭鼓着眼珠子看着。
哈迪斯察覺了,沒有回頭,繼續喂着,用古拉丁語不溫不火道:“還不出去。”
女奴好似受了驚嚇一般,身體猛地一個抽搐,扭頭就出了門。
“你的身份我還要想一下,定爲女奴是委屈了你。不用擔心什麼,我會想辦法的。”哈迪斯不厭其煩地一口口將食物送過來。
看得出,女奴在這個朝代的地位可能比後世的女官更低。可從那個應該屬於女奴的外星女人,被呵斥後的驚恐表現,略見一斑。
吃了幾口,惜妃有點過意不去了:“大人,還是我自己吃吧。你一定也很疼!”
“還好,這點疼還受得住。”哈迪斯動作有點僵硬和緩慢,拿着勺的手都有點發抖:“我不想讓女奴來伺候你,如果我來,阿狄尼赫斯知道後,不給你公民的地位,也至少會提醒其他人收斂一點。”
哈迪斯又說出了讓人驚愕的話:“女奴是私有財產,殺死別人的女奴,只需要賠償五瓶酒,哪怕是王的女奴也不例外!”
大約吃了半飽,惜妃輕聲道:“吃飽了,多謝大人了。”
“這點怎麼夠?”哈迪斯依舊舀了一勺土豆,抵到她脣邊:“不要因爲我,你能吃多少我很清楚。”
惜妃只能張開嘴,又吃了一勺,想了想,略顯痛苦的嚼着:“大人,我實在是疼,不要讓我吃了吧,明天我多吃一點好了。”
哈迪斯灰眸深深地看着她,過了會兒才緩緩道:“也好,我需要留下一些精力。”顯然是看出了她在說謊。
哈迪斯連盤子都懶得端到旁邊的桌上,直接就站在病牀前吃了起來,惜妃看到後越發的心中過意不去。
門猛地被推開了,阿狄尼赫斯又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瞪着眼睛,滿臉修剪得當的絡腮鬍都遮蓋不住他的驚訝。
“哈迪斯。。。”阿狄尼赫斯表情就象見到了一種稀有動物,他上下打量着,帶着不自信地問:“你到底是誰?”
果然被哈迪斯猜中了,阿狄尼赫斯一定跑回去後聯繫戰艦。宇宙雖大,可茜洛宇斯星球大約早就發明了聯絡方法,如果王駕崩,就算遠在百萬億光年的外星球,駐守的有官銜外交官也會跟着一起死。
哈迪斯繼續吃着,趁空隙,淡淡地回答道:“哈迪斯。”
“得了!”阿狄尼赫斯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哈迪斯,我聯繫過了,他還在戰艦上,要後天纔回來。”
那樣子象做鬼臉,第一次見到長得和睿恆一樣的男人,就是多了鬍子、眼眸顏色不對。但翻眼珠子的樣子,怎麼也跟那個沉穩異常、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透露着無上威嚴和貴氣的睿恆對不上號。
“你到底是誰?”阿狄尼赫斯猛地撩開披風,左手扶在了腰中的佩劍上,警惕地看着跟前另一個哈迪斯。
惜妃頓時緊張起來,可她只會聽,不會說,也只能躺着乾着急。
“我就是我。”哈迪斯不慌不忙吃完了最後一口,放下了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後,轉身看着驚愕異常、還帶着少許防備的阿狄尼赫斯一世,傲立而視。隨後微微一側頭,口吻變得略微親密和溫和:“大鬍子陛下,你還欠我一瓶好酒,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阿狄尼赫斯眼中的敵意漸漸褪去,隨後放下了扶着劍柄的手,笑了起來:“果然是你,我還以爲是能變形的外星人。”
危機解除,可這大鬍子的稱謂。。。惜妃想笑卻不敢笑。
“可是你。。。”阿狄尼赫斯走了過來,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經意又瞥了一眼醫療牀上的惜妃,只是一瞬間,隨後繼續看着哈迪斯急切地問:“親愛的哈迪斯,你把我給搞糊塗了,難道是時間機器把你給分身了嗎?”
“我對陛下從不說謊,我來自後世,阿狄尼赫斯一世大帝!”哈迪斯嘴角微微揚起笑意,就如同見到老朋友一般,收起了一身的戾氣:“後人稱頌你爲明君,阿狄尼赫斯二世陛下給予您大帝的封號,再後世的睿恆陛下再予以了肯定。”
如果按照年齡算,阿狄尼赫斯此時才三十歲,正當年輕,臉上的驚喜、錯愕等複雜表情全都展現無遺。
“而我!”哈迪斯身姿挺拔異樣,帶着驍勇之氣,帶着桀傲和二百多年的底蘊,氣質讓阿狄尼赫斯都爲之眩目:“已經不知道多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