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死絕
“處長，你怎麼親自過來了。”周清和打了聲招呼，快步上前。
戴雨濃看了眼風風火火的隊員，收回眼神。
“處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總得來看看，傷亡情況怎麼樣？”
通道人多眼雜，周清和就對着遠處的醫生辦公室揚了下手。
邊走邊說：“當場炸死了一個，傷了七個，其中三個傷勢較重，其他的輕傷。”
戴雨濃點了點頭，問了下緣由，也就說起了正事。
“你覺得情況有變，是覺得他們跑了，還是會繼續行動？”
“一定會繼續。”
周清和肯定的答覆：“如果沒有這個手雷，我還會覺得對方可能想悄無聲息的逃跑，可這個手雷，反而讓屬下肯定，對方絕對沒有跑。”
戴雨濃眼眸微動，點了點頭。
這和他的判斷一致，無他，四個字，殺心太重！
炫耀式的殺人，只會激起特務處的怒火，本來溜了就溜了，眼下，車站碼頭，加強搜查是一定的，這對逃跑很不利。
“可他們還是太魯莽，沒這個雷，悄無聲息的行動，其實我們未必會發覺。”
這一點戴雨濃有點想不通，對方這麼做，無疑是給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增加難度。
接下來，黃浦路一定是搜查的重中之重，日本人想要進去行兇，可就難了。
“處長，是因爲他們沒想到會這麼早炸，我問了王勇，他發現的時候是凌晨兩點，而在那個時間，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根本沒有發現這個人逃走。
也就是說，如果王勇沒發現，按照正常情況，我們起碼要等到早上8點半，等這個人沒有去上班，纔會發覺不對，而那個時候，我們的人肯定不會馬上衝進去，而是會繼續等。”
周清和這一說，戴雨濃就理解了，情報科的人會想也許目標就是耽擱了一下或者生病了，而等他們反應過來去試探，這都可能到午飯點了。
爲時太晚。
“這麼說行動在今天，而且是上午？”戴雨濃微微點頭。
“我判斷是這樣，我看過了，您給我的計劃表，早上十點半，校長才會從住處出發去行政院，所以讓您通知校長一聲取消行程。”
“十點半。”戴雨濃沉思了會，擡眼說道：“行程沒取消。”
“什麼？”周清和驚詫。
“處長，這都十點了，半個小時後校長就出門，這怎麼”
周清和不理解，這找死也沒這種找法。
按照他的設想，只要今天校長不出門，接下來把三隻老鼠找出來，這件事也就可以輕易解決，這怎麼
戴雨濃冷哼一聲：“我打電話過去，警衛團的團長說有他們守護很安全，南京城不可能有暗殺校長成功的可能，除非派一支軍隊來。”
“而且，他還說，就算有人行刺，有他們的保護，校長安全的很，他們自己能處理。”
“不是，這種事沒必要啊。”
這種事也能賭氣的麼？
周清和直覺戴老闆和這個警衛團長之間有點不愉快。
戴老闆板着臉說：“有件事我沒跟你說，上次我去拿行程，這個警衛團就不滿意，說行程給伱了，出了問題算誰的？他直接說，行程安全歸他們管，不需要特務處費心。”
“校長信了？”
“安全還是警衛團的，不過讓我們特務處一起出力，說是兩者一起上，更加放心。”
周清和無語，這種事也能用來爭寵，腦子怕是有什麼大病。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清和，我知道你情報分析方面有天份，半個小時，把他們找出來，有沒有信心?”
戴老闆目光炯炯。
周清和爲難的表情，但想了想還是點頭。
“.有。”
“不能大張旗鼓。”
“那沒有。”
周清和翻臉比翻書還快，這找不到人頭就沒了，實在是犯不着擔這個憂。
還不讓大張旗鼓，人就算在黃浦路，隨便往哪個房子一躲，他又沒透視眼，這半個小時怎麼找得出來。
戴老闆一點都沒生氣，而是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的情報水平可以，但是行動水平有待提高，跟我走，今天我親自給你上一課，看我半個小時，怎麼把這幫老鼠找出來。”
周清和眉頭一挑，戴老闆要裝逼了，那他得捧場。
“那我可得好好學着，處長，聽說你以前辦過培訓班，什麼時候再開一屆，我去當你的學生。”
“今天就是專門給你開。”
戴雨濃帶着周清和上了轎車，開到了黃浦路盡頭的黃浦軍校，隨後就沿着周圍轉了起來。
時間已經是十點十分，距離校長出門還有二十分鐘。
等圍着一圈轉完，又過去了十分鐘。
這期間戴老闆只對他說了一句話：“你看就行，不需要問。”
“是。”
車子停到了路邊，極限距離能看到黃浦軍校的大門，接着就是毫無動靜。
車上的人沒有動靜，車外的行人也一如往常。
周清和一路來都在觀察路邊的情況，他其實已經發現了兩輛可疑的車輛，但是既然戴老闆要教學，他也沒有說什麼。
安靜的等到十點三十二分，黃浦軍校的大門打開，頭車開了出來。
周清和看過警衛團的佈防計劃，由於在南京城內，守衛計劃不算隆重，除了校長的專車，額外的守衛車也就四輛。
頭車，撞擊一切可能阻擋前行的目標。
不管是行人，還是車輛，只要是意外出現的，就是直接撞過去，絕對不能剎車。
這倒不是囂張跋扈，純粹是不能停車，導致後面校長的車輛被逼停。
比如迎面開來一輛車，就是直直開了過來，頭車能避讓麼？不能。能減速麼？不能，必須撞過去，撞廢爲止。
而跟在後面的就是校長的專車，在他的右手邊就是中車。
中車是保鏢車輛，隨時準備進入戰鬥。
再後面是醫療車，隨時防備突發疾病。
收尾的自然是後車，與校長的車拉開距離，防止屁股後有車輛突然靠近。
黃浦出門三個方向三條路，哪一條都能去行政院。
今天按計劃，他們走的就是周清和所在車輛的這條路，黃浦路。
頭車之後，一輛輛車出現。
民衆也知道這個車隊的含義，這個時候都不過馬路，免得被誤傷，畢竟也就是等一小會的事情而已。
車隊暢通無阻，等後車出了校門，這頭車已經快走完整條街的一半路程。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周清和的後方，突然一輛黑色轎車拐入了黃浦路，緊接着就是提速，直直的朝着頭車撞了過去。
而幾乎同時，街頭一直停靠的一輛轎車啓動，也是加速朝着車隊的方向撞了過去，不過他的目標不是頭車，而是二號車！
校長的車！
頭車在看見第一輛黑色轎車出現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擔起責任，迎頭撞了上去。
等他發現第二車出現的時候，拐彎已經來不及了！
砰！
劇烈的撞擊聲發生，頭車和第一輛車如同悍不畏死的公牛，頭碰頭，撞的車頭直接變形。
而第二輛車，勇猛的朝着校長的專車撞擊，中車反應也很快，主動擔起撞擊的責任，勇敢的撞了上去。
可是迎接他們的不是如頭車般的車頭變形，而是沖天的火光。
轟！
劇烈的爆炸聲瞬間吞噬一切，中車被撞的凌空飛起，翻轉落在地面，砸的校長的專車車頭變形，車尾猛的翹起。
突如其來的襲擊驚詫了所有人的眼光，路人驚呼，吵鬧，恐叫。
沖天的火光還在燃燒，以爲是結束，後車醫療車和護衛車上的人已經下車趕來校長的專車查看危情。
然而就在這時，後方再次駛入兩輛車輛，直直的朝着校長專車的方向發動自殺式襲擊。
護衛車的上下來的警衛反應很快，開槍反擊。
然而車上的人根本沒想活，悍不畏死的衝了過來。
也就醫療車和後方護衛車上還有司機，直接就用車身阻擋。
撞擊就在這一瞬間。
砰！
車與車的相撞，轎車如同打滑的皮球，翻轉着就往中車的方向而去。
“不要！”警衛只能發出最後的吼聲。
轟轟！
連續兩聲劇烈的爆炸聲，兩團火花燃起，火焰眨眼吞噬了一切。
安靜了，這下是真的安靜了。
後車報廢了，頭車報廢了，中車報廢了，地上幾具屍體，三輛爆燃的車，一輛車頭撞扁的車，驚恐的行人，僥倖活下來的醫生和護士。
還有中間那輛已經被砸的已經嚴重變形的，校長專車。
完了。
這是很多人心裡冒出的一個詞。
就這車輛變形的形狀，裡面的人還能活麼？
周清和都被眼前這一幕震驚了。
他想到了日本人狠，畢竟有手雷的前車之鑑在，敢在鬧市區用手雷，這已經囂張到了一定地步。
可是連續的三輛自殺式襲擊的車輛，這還是有點超出了他對於這幫人狠辣的預判。
這不止是對敵人狠，這是對自己都狠。 畢竟這是在國都，不是在戰場。
不是，戴老闆你也被震驚到了是什麼意思？
周清和眼睛一瞟，他早就注意到了戴老闆的反應，戴老闆在第一輛車與頭車撞擊的時候表情相當平靜，主打的就是一個淡定。
但是在第二輛爆炸車出現的時候，身體微微坐直，然後就是不發一言，沉着臉看完全程。
是，在南京城裡搞這套，聞所未聞。
但是戴老闆，不是你說要教他行動的麼？
半個小時抓到行兇者，就這？
“這幫臭老鼠真是喪心病狂。”戴老闆沉聲道：“看來，日本軍部對進攻的慾望已經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
“處長，車裡坐的不是校長吧？”周清和問道。
就憑戴雨濃還在這裡坐着發言，這件事就不難猜到了。
戴老闆微微點頭：“你反應倒是快，沒錯，是個替身，我說服不了警衛團，也不想再說服，但是校長聽了我的話，自然不會這麼魯莽，這個局就是要把這幫人釣出來。”
就是誘餌有點貴，周清和掃了一眼現場，死的人不算少，全都是警衛團的人。
他算是知道了，當時找戴老闆彙報這件事的時候，戴老闆說他要親自介入行動，讓周清和確定線索動手之前一定要通知他。
兩人說話的同時，還活着的警衛已經去撬校長專車的車門，車門嚴重變形，乾脆就直接破窗，接力把人拖了出來。
居然還活着。
出來的人打扮的和校長往常一個模樣，還有幾分相似。
醫生上前替他檢查身體，戴雨濃就說。
“我們也下車去看看，你幫忙看看還有誰能救，搭把手。”
“好的。”
兩人剛走下車，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砰！
一聲槍聲伴隨着子彈打破剛來的寧靜。
子彈穿胸而過，車前的替身如遭重擊，胸口血肉模糊，應聲倒地。
周清和和戴雨濃幾乎同時擡頭看去，那是距離大概五十米的四樓樓頂，看起來武器是一支長槍，身影一閃即逝，毫不戀戰。
“是樑達平！”周清和一眼就認出來了。
四輛車襲擊，死了四個人，樑達平加手下剛好四個，周清和還以爲藏在暗處的該是那個新來的繼任者。
想不到居然是樑達平。
“抓人。”戴雨濃手一揮，潛伏在附近的特務馬上衝了上去。
接着軍校裡的人馬到了，救護車到了，警察到了，人越來越多。
“你去救人，能救活全力搶救，這個替身還挺珍貴。”
“行。”
人有戴老闆抓，周清和直接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結束了，抓到樑達平這件事就結束了。
戴老闆既然設計了這麼久，黃浦路埋伏的人應該不少，這個樑達平應該是跑不掉。
能輕鬆很多。
眼前這個人倒是有點慘。
病牀上躺着的這個替身胸部中槍，基本可以說已經沒救了。
不過氣還有，能搶救一下就搶救一下。
拐角就是中央醫院，很快救護車到達。
電梯上行，到達三樓手術層，叮，門打開。
一位中年醫生等在門外。
見到手術牀，他着急問道：“怎麼樣了？還能救麼？”
“馬上搶救。”周清和隨口回了一句，隨即目光一凜，這人他沒見過！
醫院手術層不是外科的醫生基本很少上來，而且這麼熱心的接駕，有他周清和在，你算哪根蔥？
周清和剛鬆下來的神經瞬間繃緊，手指想也不想的摸向了腰間，別管這人是不是日諜，先控制起來甄別了再說！
再一看，甄別做完了，這眼神，這眉腳，怎麼看怎麼覺得見過？
何孝峰！青田！
站在周清和麪前的就是青田太郎。
他自己就是計劃的最後一環。
從襲擊車隊最好直接炸死，到如果沒死就天台補槍，到補槍結果萬一沒死，最後一步就是醫院截殺！
一環扣一環，他計劃的很好。
不管這個姓蔣的命有多大，這麼一圈下來，也是必死無疑。
如果死了，自然不用露面，輕鬆離去。
如果像現在這樣沒死，那就沒辦法了，殺了之後憑本事逃命。
周清和反應快，他同樣有備而來。
聽到周清和說還有搶救的餘地，他立刻拔槍，按下扳機。
砰砰砰砰。
周清和掏槍，射擊，火力全開！
子彈毫不留情的鑽進青田太郎的胸膛。
兩人的射擊交相輝映。
只是，青田太郎的目標是病牀上的人，周清和的目標可是他啊。
牀上的替身被子彈擊中軀體輕微的跳動了幾下，徹底被帶走了生命。
而青田太郎臉上如願以償的肆意笑容還沒完全展開，身體的痛楚就把笑容全部帶走。
他最後的力氣，就是動了動眼珠，愣愣的看向周清和。
還看？周清和對着他腦袋就是一槍，死絕了再說。
雖然作爲一個醫生對於人體還能不能作出反應清楚的很，他這幾槍開出，青田絕對擡不起手，但是，還看？
砰，青田太郎的頭顱後仰，正中眉心。
青田太郎眼睛瞪大，他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這人沒有穿白大褂，但看位置，看姿勢，明顯就是醫生。
就算是特務！
那也不可能反應這麼快。
他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在殺人後，在電梯裡這幫人震驚意外，掏槍準備射擊的時間裡，繼續殺掉電梯裡的人。
怎麼會反應這麼快？
幾乎和他同時掏槍，甚至比他還快？
所謂殺人誅心，周清和不介意告訴他緣由：“真像，你和那個青田，臨死前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樣。”
青田太郎思維的最後一瞬，猛然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
這是殺他弟弟的兇手！
只是他沒有力氣再開槍了。
屍體轟然倒地，兩眼怒睜，死不瞑目。
槍聲，驚叫聲，一下子把許多人都給炸了出來。
見到屍體，有點嚇人。
見到周清和，活的，那就沒事了。
周清和把病牀往外一推，得，最後的搶救也不用了。
“戴老闆怎麼辦事的。”
周清和心裡默默罵了句。
要不是戴老闆非得自己上手，何至於一波三折。
這死了多少人？
不對啊，到底有幾個日本人？
樑達平那邊應該就是三個手下，加他自己一個總共四個，領導者新來的這種隊伍配置應該就一個，那就是五個。
可現在死的就有五個，樑達平還在逃有沒有被抓到不知道。
居然有六個。
難道是這個青田帶來的助手？
不對，還是五個。
周清和想到第一輛車和頭車相撞的情況。
四輛車撞，三輛爆炸，撞頭車的卻沒炸。
如果開車也是日本人，不應該例外。
“不是日本人”
周清和疑惑的低聲喃喃了句，把事情全盤過了一遍，瞳孔微睜。
撞頭車的，是戴老闆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