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丹現在是這個屋子裡多出來的那個人,雖然起初需要撮合.
但現在,真的多餘。
所以晚上吃完飯,她洗碗,理由,得孝順,媽媽年紀大了。
洗完碗睡覺,白天就被趕走去上班了,理由,周醫生又不用坐班,自然可以慢慢來。
劉一丹就是感覺哪裡不對勁。
具體又說不上來。
媽媽和周醫生的談話表現都和以前一樣,真要說哪裡有區別,就是女人的直覺。
劉一丹去做打工人了。
周清和就有了和徐美鳳繼續商議的時間。
“這個計劃裡,你總共要完成哪些目的,需要殺什麼人?”
徐美鳳自然對周清和做這件事的意義好奇,但周清和顯然不會告訴她。
“一份機密檔案送進藤田優名的保險櫃,同時,藤田優名得死,必須在同一天,我要確保藤田優名看不見那份出現的檔案。”
要不然藤田優名如果活着回家打開保險櫃,周清和就該出大事了。
“至於死的人,除了他之外,如果他的侍衛高橋左男在一起,一起除掉,如果不能,另外找地方除掉,最好是一起,這樣比較省事,也不需要另外找理由。”
至於另外一個知情者,小川一夫,這人就是個軍醫而已,想要殺不會是什麼難事,周清和也沒必要告訴徐美鳳。
信息紕漏的越少,徐美鳳也就推斷不出來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徐美鳳是真猜不透到底是什麼檔案,值得周清和花這麼大力氣去謀劃。
刺殺一個憲兵司令啊,這可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非常難以完成。
檔案的事情就先不問了,周清和肯定不會告訴她,直接進入正題。
徐美鳳說道:
“那就按事情來推斷,首先第一件事,刺殺路線的選擇。
藤田的飲食肯定有專門的日本兵制作,下毒不可行,而且時間不可控,成功概率也不能確保萬無一失。
想要刺殺藤田,我們只能強殺。
據我所知,藤田住處離海軍陸戰隊的駐地很近,從憲兵司令部到藤田莊園的路程不會超過十分鐘。”
“八分鐘。”周清和既然想過要刺殺藤田,時間自然計算過,整條路只有八分鐘。
“那就更難了。”
徐美鳳眼眸凝視周清和:
“他的上下班絕對是專車接送,還有憲兵保護,我們想要完成刺殺,投入的人力物力絕對不會少。
另外,即使成功,撤退也是個難題。”
徐美鳳目光炯炯。
“選在中段刺殺,這已經是極限距離,也就是說我們從戰鬥打響到憲兵趕到前完成刺殺,最多隻有四分鐘。
而我們要在四分鐘時間內,清除掉起碼二十個藤田的護衛車輛人員,能保護藤田的日本兵,絕對是精英,這可不容易做到。
我們的人一旦被糾纏上,這裡是虹口,死傷會很嚴重。
我不是怕犧牲,但是你起碼得告訴我,你要送的檔案到底是什麼,有沒有那麼大的價值讓兄弟們爲之拼命。”
徐美鳳一臉嚴肅,一本正經。
周清和直接發笑:“徐阿姨,伱就是想要打探我的檔案到底是什麼內容是吧?”
知道他不會說,於是變着法的找個由頭來套資料嘿。
徐美鳳認真反問:“我的人都要死了,我總得知道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不應該麼?”
“應該,付出這麼兄弟的性命,確實應該告訴你。”周清和認真的點點頭。
徐美鳳給個欣慰的肯定眼神,鼓勵周清和繼續說下去,比如檔案內容。
於是周清和微笑道:“那我不讓兄弟們做犧牲,徐組長應該也不需要知道里面的內容了。”
徐美鳳錯愕:“那你怎麼殺?”
“藤田優名出來的時候,一把槍,百米外就殺了。”周清和右手一攤,說的極爲簡單。
“不可能。”
徐美鳳當即否認。
“藤田優名的性格我也瞭解一些,他這個人醉心工作,極少參加別人的宴請和聚會,他的生活軌跡就是憲兵司令部和家。
就連昨天晚上,兩個日本財團公子的迎新晚會他都沒去,你怎麼把他請出來?
周醫生你跟我說的可是越快越好,我想你不會是要等上幾個月,等機會吧?”
周清和輕笑:“徐阿姨,這就不勞你擔心了,反正我肯定能找到辦法,在合適的時機請他出來。”
一般人還真不知道他和藤田的關係,對於周清和來說,請藤田出來其實真的不難。
無非就是給藤田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而已。
徐美鳳想了想周清和這些日子的經歷,疑惑問道:“你跟藤田優名很熟麼?據我所知,你跟大使長谷仁川都算不上熟吧。”
雖然周清和對長谷仁川有治病之恩,但是見面次數可不多,徐美鳳有陳林的線報,對這些事情瞭如指掌。
只是藤田那邊,周清和認識藤田這件事,她當然知道,但關係好到什麼地步,她真不知道。
這不對啊,如果周清和和藤田關係很好,那藤田對於周清和,就應該是巖井英二對於陳林,這關係維護都來不及,殺了幹嘛?
周清和微微一笑:“徐阿姨,別老想着打探我的消息,我們討論事情,好吧?”
徐美鳳白了他一眼,這小子嘴巴是真牢,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是科長,而且深得戴老闆的信任。
“那既然地點你來選,那就是挑個槍手的事,用你的人還是我的人?”
“我的人。”
殺藤田,周清和要萬無一失,這件事必須自己人親自來。
手下幾個人不行,新來的劉七槍法怎麼樣他也不知道,所以這件事,他準備把王勇調過來,王勇的槍法他信的過。
“好。”徐美鳳轉入下一個話題:“那就是第二步,藤田莊園裡的事,潛入藤田優名的住處,打開保險櫃,這需要一個複合型的人才,而且得是在晚上,這件事你有人選麼?”
“沒有。”
周清和手裡還真沒這樣的人才,暴力開鎖行,保險櫃是真不行。
“你那裡有麼?”
“有。”徐美鳳眼中透露笑意,但是不接着說。
周清和抿了抿嘴:“那我自己找。”
“不就是一份檔案麼?告訴我我又不會說出去。”
“別,不肯幫忙就算了。”
“好吧,我幫你。”看周清和是鐵了心了不肯說,徐美鳳也不掙扎了。
“我手上是有這麼一個開鎖的人選,而且這個人就在上海,他以前是黨調處的科長,後來叛出了黨調處.”
“等等,你說的這個人該不是章山吧?”周清和怎麼覺得這人聽的這麼耳熟。
“你認識啊?”徐美鳳驚訝的看了周清和一眼,隨即恍然:“你當時在南京,確實應該知道這件事。”
“他怎麼來上海了?”
周清和聽的想笑,突然聽聞章山兄的消息,別說,還挺想念。
“怕委員長出爾反爾唄,章山對黨調處的事務熟,用章山來防備黨調處的打擊,這也算是人盡其才了。”
徐美鳳微笑的搖頭:“畢竟章山背景複雜,過去了帶了幾個人過去,功勞是有的,但是很難說是不是一種另類的潛伏,所以派到上海來,一來他經驗足,真要對付黨調處,他肯定是一把好手,二來也是給他表現的機會,立了功,洗刷背景問題。
南京是肯定不能呆了,上海最合適。”
周清和點點頭,這個安排確實怎麼都是賺。
“章山知道你身份?”
“不知道,我怎麼可能讓他知道,彙報上級,讓上面下命令給他就行,到時候約個地點,你把檔案給他就行。”
“不用,到時候讓他和我的人一起去。”
既然是章山,不管他是心向紅黨,還是周瑜打黃蓋,對周清和塞檔案這件事是無害的,不過這種人心眼多,人肯定是要派的。
這件事可以讓劉七去。
“我的人是戰術高手,他來帶領行動,章山負責開保險櫃,這樣有個照應。”
徐美鳳嘖的一聲,那是一點看檔案的機會都不給她。
“行,那就這樣安排。”
計劃到這裡就差不多齊全了。
“這兩步完成也差不多了,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徐美鳳問。
周清和嗯了一聲,“有,我需要你幫我從巖井公館的檔案室借閱幾份機密特工的檔案。
據特務處的資料顯示,日本人從很早以前就在國內佈局,派遣特工潛伏,巖井公館有沒有這方面的資料。”
“有,但是你得說原因。”
徐美鳳一本正經的說:“我這次不是打探你檔案的事,而是每一個這樣的人出事,勢必會被人倒查信息,涉及到巖井公館,有風險的事,不能隨意做,陳林那裡我損失不起。”
“我不會動他們,只是借閱。”
“好吧。”既然周清和這麼說,徐美鳳也相信他的人品。
畢竟周清和也不會缺這幾個人的功勞,值得信賴。
她說道:
“巖井公館作爲外務省在滬的諜報組織,它的級別很高。用一個例子來說明就是,電臺傳訊信息需要加密,而爲了防止一個情報部門的加密被我們解碼,所以日軍每個情報部門用的加密方式都不同,有等級之分。
在日本軍部,對外務省的信息加密級別是最高的。
因爲那牽涉到所有日軍本土軍政部對各國外交的政策事情,每每有什麼動向,甚至是日本對美國對德國有什麼政策變動,那這邊的領事館也是會被各國記者問到相應的問題。
怎麼解釋?怎麼說?軍部都會傳達一層真實含義和虛假含義,那都是長期戰略,所以他的保密級別必須高。
高到憲兵司令部的加密方式都只能用第二等。
至於特工之間傳遞消息,那就更低了,只有第三等,甚至第四等。
而外務省派出特工,那是常年在派,探聽各國的事情,這無關戰爭,就算不和中國開戰,它也得派。
據我掌握的情報,日本外務省不止長期往中國派特工,甚至有專門的間諜學校。
沒開戰的時候,這些人自然是老老實實當着中國人,一當就是幾十年。
這裡就有人成了家,還生了孩子。
孩子自然又變成了間諜。
這些人說話做事全然是中國人,從外貌履歷根本不可能分的出來。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山裡的一個野孩子也不可能有什麼戶籍證明不是?
一查祖輩,那十里八鄉都知道他家早年前就從外地遷移多來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再往下查,根本查不了。”
查不了好啊,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周清和要的就是他查不了。
晚上,周清和拿到徐美鳳拿來的三份日本特工檔案。
日本人在北平的間諜學校叫密書學校。
這所學校中的間諜學員全部都不使用真名,只用編號,整個訓練週期爲3個月,就學兩件事情。
一是有些人生長在中國,雖然知道自己是日本人,但是需要再次強化軍國思想,確保他們不會叛變。
二是教他們怎麼混進中國軍隊裡取得信任上到高位,當個大頭兵對他們顯然沒用。
這些信息對周清和沒什麼價值。
周清和需要作假身份,不能這麼搞,這麼搞沒前途的。
一個破學校出來的間諜,沒有一點背景,想上位,他周清和起碼得殺一批中國特工作爲戰績才行。
要不然藤田死了,他作爲一個日本小間諜,指不定得接受什麼命令,派到別的什麼地方去。
阿貓阿狗都能指揮他了。
跟着藤田爸爸走就不同了,既然姓了藤田,那自然要以藤田子侄輩的身份出現。
一位爲國玉碎的憲兵司令的私生子,哪怕是藤田死了,這軍部也得念一份人情。
要不然豈不是讓衆多英勇的大日本帝國將士寒心?
看這些資料的唯一目的,就是了解日本派遣特工的多樣性。
作爲一個藤田派出的特工,而且是私生子,藤田當然會給一些選擇。
爸爸愛你,要不要去學校?北平是有一座學校的。
不去。
以後的路想怎麼走?要不要安排點機遇,讓你合理的接觸南京高層?
不要。
我就想當醫生,我就想學醫,我對當間諜沒什麼興趣,爸爸,我恨你。
作爲一個爸爸,藤田是嚴厲的,也是溫柔的,也就允許周清和去當了醫生。
而周清和作爲一個日本人,最終還是同意了藤田的要求,回國當了間諜。
類似這樣的內幕知道的越多,都能從側面證明自己的身份。
作爲藤田的私生子,知道一些機密的事情,多正常?
造假的高手中國多的是,古玩都給能給你做到以假亂真,何況是一份檔案。
周清和找了曾海峰,讓他幫忙找個人刻個蘿蔔章出來。
接着就是一份簡單的履歷,這個自己填就行。
這份履歷不會有人詳細查的,因爲,查什麼?查藤田的女人麼?
只需要做到一點,不要去謀奪藤田國內的家產就行。
人心就是這樣,哪怕藤田有親兒子,誰又會拒絕一個頂級醫生其實是他兄弟,這麼榮耀的事情呢?
而且這位兄弟不缺錢。
至於軍部,一份藤田藏起來的檔案,還指望藤田寫的有多詳細?
想要變成一個日本人,整件事情裡,最不重要的就是檔案內容。
重要的是它出現在哪裡。
徐美鳳去上報調人,周清和也得讓王勇過來。
等人到,藤田就該下地獄了。
時間一晃就是兩天。
王勇到了。
國際飯店。
“科長。”王勇好久沒看見周清和了,甚是想念。
“坐。”
周清和和王勇聊了些南京的事情,接着就是下達刺殺藤田優名的命令。
“開槍的時候會在晚上,天很黑,有沒有問題?”
“科長放心,我保證一擊斃命!而且有店鋪前的燈光在,絕對沒問題,保險起見,給我找支長槍,那個威力大。”
“行。”
王勇的實力周清和肯定放心,接着就是讓他熟悉地形。
這件事裡一是刺殺,二是遁逃。
到時候讓他往法租界的方向跑,人只要進了法租界,日本的憲兵就絕對不可能大規模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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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人那也是要面子的。
第二個人是劉七。
“劉七,你記得,這份檔案在到達房間前,只能在你的手裡,看着劉阿然放進去。”
劉阿然現在是章山的化名。
“明白。”
接下來就是周清和自己的事,一個讓藤田優名出來的理由。
當然,還有件事,那就是藤田莊園的地形探測。
這兩件事可以一起完成。
晚上五點,周清和的診所。
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匆匆的進入診所,說是看病,於是周清和被叫了過去。
“你是周醫生吧?”
“是我。”
“請您出趟診。”
“誰啊?”
“這不太方便說。“
“不說我是不去的。”
“這我要和你說一下病情,能不能讓她們都出去。”
文質彬彬的男人看了眼屋內的四個女人。
“不要諱疾忌醫,她們都是專業的護士和醫生,沒什麼不能說的。”周清和拿捏着架子。
“真不太方便,周醫生借一步說話。”男子表現的很隱秘。
周清和看了他一眼,起身往門口走了走。
男子附耳在周清和耳邊說了句什麼。
周清和啊的一聲表示詫異:“你怎麼證明?”
男子側身亮了亮口袋裡的證件,國軍證件。
周清和點點頭:“行吧,那你等我會,一個護士總要帶的吧?要不然我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男子看了看裡面的四個護士點頭,“行吧,只能帶一個。”
“嗯。”周清和轉身就對巖井英二派來的日本護士上原美惠低聲問道:“一個軍隊的人請我去看病,你要不要去?你不去的話我帶別人去。”
周清和時刻幫日本人做事。
上原美惠早就在觀察這奇怪的一幕,料想這人身份不簡單,肯定有貓膩。
聞言當然雀喜的點頭:“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