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火車上整整八個小時, 妞妞和謝陽兩個小傢伙頭靠頭一起睡着了,葉醫生看這兩人親親熱熱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樑聰那個小胖子。
早上他帶妞妞走的時候, 小胖子哭得稀里嘩啦的, 昨天晚上麻藥完全失效的時候都沒見小胖子哭得那麼慘, 要是看到眼前這場景, 小胖子非哭暈過去不可。
因着兩個小傢伙的緣故, 回來的路上裴澤弼一行和葉一柏他們就坐得非常近了,這使得葉醫生周邊一圈幾乎真空,零星幾個坐着的也當起了木頭人, 安靜地只有呼吸聲。
這種安靜的環境使得葉醫生非常容易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夾黃豆的聯繫中。
沈來見狀不由感嘆連連,“小葉啊, 難怪你小小年紀手上的功夫就這麼出色, 連坐個車都不忘練習, 讓我這個老人都有些慚愧。”
葉醫生聞言擡頭看了沈來一眼,隨即從包裡拿出一個治療盤, 一包黃豆。
黃豆倒在治療盤裡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葉一柏將倒了黃豆的治療盤往沈來面前一推,然後遞給他一根筷子。
沈來:……
裴澤弼失笑,對上葉一柏看過來的疑惑的目光,他趕忙咳嗽兩聲, 道:“這方法還挺好的, 局裡的小傢伙拿槍手都不穩, 練這個比浪費子彈強。”
於是葉醫生成功收穫一衆小警員們的幽怨目光。
下午四點十七分, 火車緩緩駛進上海站, 站臺不遠處的欄杆外,人聲鼎沸, 吳儂軟語中夾雜着五湖四海的方言,聽在耳朵裡別有一番趣味。
葉一柏面上的線條微微放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就這麼短短几日的光景,他竟對這個城市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歸屬感。
站臺上鼎沸的人聲忽然一靜,葉一柏回過頭去,果然,以裴澤弼爲首的黑制服們魚貫而出,最後邊還擡着一個一看就慘兮兮的重傷員。
“葉醫生,我們的車就在外邊了,我送你們。”裴澤弼說道。
這回葉一柏答應得很爽快,作爲某人的救命恩人,這蹭個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嗎?
葉一柏和沈來跟着裴澤弼一行走出站臺,五輛黑色警車佔了車站外小半段馬路,有警員吊兒郎當地看在車旁,見到裴澤弼一行從裡頭出來,前頭蹲守的立刻用力揮手知會同伴。
隨即一輛輛警車們被打開,一個個精神飽滿的警員在車旁分列站好,昂首挺胸等着迎接領導。
一旁的路人嚇了一跳,大多安靜地朝兩邊繞路,生怕一不小心被這羣黑皮盯上。
“裴處!”一衆警員立正行禮。
裴澤弼點點頭下意識地就要邁步向前走,但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腳步稍稍慢了下來。
裴澤弼擡手去看手腕上的手錶,然而此刻他的右手腕空空如也,心裡沒有來地涌起一陣說不出的煩躁,他一手拽過周大頭的手,看了看時間,已經四點半了。
30年代的上海雖然被稱爲不夜城,但這個夜上海是屬於富人們的夜上海,普通百姓的作息和後世農村裡差不多,四五點鐘就早早吃了晚飯上牀歇下了。
“這個點是不是該吃飯了。”裴大處長突然看着周大頭說道。
周大頭一愣,隨即看向來迎接的小警員,小警員連忙道:“我們來之前已經讓弛津飯店準備了,等下直接過去就行。”
裴大處長這纔回過頭去,對着葉一柏道:“葉醫生,都這個點了,跟我們一塊吃個飯吧。我讓人去通知妞妞父親,好讓他來弛津飯店接人。”好似生怕葉一柏不同意,他又加了句。
“好啊。”葉一柏答應得還是很爽快,救命恩人嘛,蹭頓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嗎?
況且,葉一柏低頭看看抓着他手不放的小丫頭,不親眼看着這丫頭被她父親接走,他也挺不安心的。
一旁的沈來按了按自己新買的紳士帽,眉頭緊皺。葉醫生葉醫生,小裴這不上道的,去的路上不還沈院長沈院長的,什麼都先徵求他的意見的嘛,來的路上就什麼都是葉醫生了。
一點都沒有把他這個……長輩,沒錯,長輩放在眼裡!
不過這會兒可沒人照顧沈院長的脆弱的玻璃心,因爲謝陽非要粘着妞妞的緣故,沈院長被請到了另一輛警車上坐着。
一輛輛畫着警事局標誌的黑色警車快速穿行在上海的大馬路上,不多時就到了兩棟連起來的三層樓小洋房前。
小洋房中央用漂亮的柳體字寫着弛津飯店,牌匾周圍繞着一圈成年人拇指大的小燈泡,天沒黑就五顏六色地亮了起來,一股子民國特有的土洋結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裴局。”
“裴局!”
弛津飯店號稱上海市警事局的後食堂,跟着裴澤弼一路走進去,不少人都站起來和他打招呼,有穿制服的也有穿便服的,一個穿着長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從櫃檯後頭走出來。
“裴局,包廂已經準備好了,老蔡專門給您雕了一盤馬到功成,恭賀您這回出師大捷,馬到功成。”中年男子滿臉堆笑,一邊說着一邊引着衆人往裡頭走。
這人明顯是個圓滑的,一邊奉承着裴澤弼,一邊不忘和周大頭、趙鵬等人打招呼,民國這個時候官僚主義盛行,一羣人走路吃飯皆有講究,譬如有裴澤弼在的時候,周大頭趙鵬等人誰都不會走到他前面去。
按平常的順序,裴澤弼後頭應該的周大頭和趙鵬,然後再是一衆小警員,但今天因爲多了葉一柏和沈來等人,順序就變成了裴澤弼、葉一柏妞妞謝陽、沈來,再是周大頭趙鵬和一衆小警員,衆人絲毫都沒覺得這樣的順序有什麼不對。
老吳,也就是弛津飯店的經理目光閃了閃,對着葉一柏更加殷勤了兩分。
葉醫生跨進包廂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圓桌中央用冬瓜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奔馬,不由咋舌,這刀工,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
裴澤弼最先走進的包廂,但是裴大處長少見地沒有最先坐下來,而是拉開了主座旁的一把椅子,然後看向葉一柏。
葉醫生對裴澤弼點點頭,隨後低頭看向妞妞,對她指了指那把拉開的椅子,妞妞立刻笑了。
她拉着謝陽快走兩步,走到那把被裴澤弼拉開的椅子前,猶豫了片刻,隨即一把將謝陽抱起,努力將他往椅子上抱。
裴澤弼:……
謝陽整張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他用極小的動作掙扎着,同時用只有如蚊子叫般的聲音說道:“我自己可以。”
妞妞和謝陽一般大,但是個子卻比謝陽高一個頭,但饒是如此,讓她抱起一個同齡的孩子還要把他抱到椅子上也有點爲難她了。
裴處長見狀雙手托起謝陽的胳肢窩將其放到椅子上。
妞妞見狀,甜甜地對裴澤弼說了一聲,“謝謝裴叔叔。”同時她拉開謝陽旁邊的椅子,自己坐了上去,回頭還不忘招呼葉一柏坐她另一邊。
裴澤弼:……
於是這一頓飯下來,裴處長和葉醫生愣是沒講上一句話。
隔着一道門的包廂外走廊,妞妞父親有些侷促地站在門口。
“長官,您說妞妞在裡頭?”妞妞父親也就是黃昆小心翼翼地問道。
“騙你幹嘛,你有什麼好讓我騙的,等等吧,別打擾領導們吃飯。”小警員和黃昆一起站在門口,絲毫沒有敲門的意思。
黃昆這幾日過得可謂是水深火熱,前幾日他跑車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外國人的臉,差點被送進監獄,幸虧葉小姐的弟弟出手相助,讓他免了牢獄之災。
這牢獄之災是免了,但該賠的還是得賠啊,好不容易湊足賠償的錢,把事情了了,這女兒又丟了。
發現妞妞丟了的時候,黃昆連死的心都有了,但他總還抱着人還能找回來的希望,眼瞅着日曆上的日子一天接一天地過去,黃昆幾乎都要絕望了,這時候有個警察上門,告訴他妞妞找到了。
他從沒想過警察的那身黑制服看起來還能有看起來像發着光的一天,他戰戰兢兢地坐着警車到了弛津飯店,低着頭避開大廳裡各式各樣打量的目光到了一個看起來就很貴的包廂門口,然後就聽到那個警員說他女兒跟着他們領導在裡頭吃飯。
黃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想問就被警員一個嚴厲的目光制止,於是他只好忐忑不安地呆在門口就這樣等着。
不多時,包廂的門被打開。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爸爸!”
妞妞如同一隻小炮彈一樣撲進黃昆的懷裡。
“妞妞,真的是你,好孩子,真的是你。”黃昆一個大男人見到完完整整的女兒立刻紅了眼,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爸爸你別哭,我好好的,葉醫生和裴警官救了我,我還幫着他們抓到了人販子呢。”妞妞高興地說着。
黃昆擦了擦眼淚,擡頭看到了一片黑制服中格外顯眼的葉一柏,他拉了拉妞妞,隨即走到葉一柏身邊,撲通一聲跪下來,同時還拉着妞妞一起跪下來。
“葉醫生,謝謝,真的謝謝。”大男人聲音中帶了哭腔。
葉一柏無奈地蹲下身來,這個時代的人怎麼動不動就跪啊,“求求您了,您先起來。”
裴澤弼不喜歡看到葉一柏蹲下身去的模樣,他上前一步將黃昆從地上拽起來,沉聲道:“不必跪。”
妞妞輕輕在黃昆耳邊說,“這是裴叔叔,裴警官。”
黃昆又連忙向裴澤弼道謝,一陣感恩戴德的道謝後,妞妞終於跟着父親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直沉默的小謝陽快走了兩步。
“陽陽,回家要好好吃飯呀,我會來看你的。”妞妞在父親的肩膀上回頭對謝陽揮手。
謝陽毫無血色的雙脣抿得緊緊的,輕聲道:“大騙子,你還說過你要嫁給樑聰呢。”
看着妞妞和她父親一起離開,葉一柏輕輕舒了口氣,也算是放下心裡一塊大石了。
因爲警事局的警車不能隨便開進租界裡,裴澤弼送葉一柏和沈來用的是自己的車。
他先是把沈來送到了紅十字會醫院門口,隨後車子在東海路轉了個彎,向公共租界開去。
只是開到離濟合醫院不遠處,兩人就察覺到不對來,十多個穿着黃衣服的巡捕把站在道路兩旁將所有的車都攔了下來。
前頭有一個洋人從車裡探出頭來,大聲問:“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不讓我們過去。”
一個印捕模樣的人快步跑過來,向他解釋道:“對不起先生,前面濟合醫院門口有人遊行靜坐通不了車了,您換個方向開吧。”
印捕聲音很大,清晰地傳入了裴澤弼和葉一柏的耳朵。
這裡離濟合醫院約莫五六百米,葉一柏走走也用不了多久,而且租界裡遊行靜坐這種事,裴澤弼的身份敏感不好參與。
“你就送到這兒吧,我走過去就好,謝謝。”葉醫生十分有禮貌地道謝。
裴處長低低應了一聲,他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那個表,你不是要去當嘛,我問你買,行不行?”
葉一柏詫異地看他,裴澤弼堂堂一個警察處長,居然會稀罕一塊浪琴錶?不過有人願意買,葉醫生還是很高興的,因爲職業原因,他從來沒有戴飾品的習慣,拿回這塊表的時候,他還想着得找時間再去一趟當鋪呢。
於是葉醫生高高興興地從口袋裡拿出手表,用它換了裴處長的三張百元美鈔。
裴澤弼拿到手錶,摩挲了一下它的表面,當着葉一柏的面就把手錶戴在了手上,“那不送你了,再見。”
“再見。”葉醫生禮貌地揮手道別。
沿着去濟合的路往前走,剛剛那個印捕見狀快速上前想要攔住葉一柏,但葉大醫生掏出濟合的工作證在他面前晃了晃,印捕詫異地看了一眼葉一柏的臉,隨即還是快速放行了。
越往前走葉一柏越清晰地能聽到前頭人在喊的口號聲。
“我們需要解釋!”
“濟合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如果連法官的生命權都不能得到保障,那麼我們普通人民的生命權呢,我們需要濟合給我們一個解釋!”有人用英語大喊道。
濟合門口,租界巡捕房的車將門堵得嚴嚴實實,巡捕們用人牆阻擋着激動的羣衆,上百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聚合在一起,在濟合門口靜坐,有人舉着旗子,有人舉着標語。
讓葉一柏一時有一種時空穿梭的感覺,這種場景,他以前經常在歐洲街頭看到,沒想到一朝回到九十年前,他居然還能見到這種場景。
他快走兩步。
“我是這裡的醫生,我要進去。”他將工作證遞給其中巡捕。
這個巡捕接過工作證上上下下打量了葉一柏好幾眼,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這時候,濟合的鐵門後,理查的聲音響起,“放他進來,他是我們的醫生。”
巡捕聞言,立刻將工作證還給了葉一柏,同時用英語道:“請跟我來。”
人牆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葉一柏剛進去,就被理查拉近門裡。
“噢,天吶,葉,你怎麼選這個時候回來,如果不是我正好出來,你恐怕連門都進不來。”
“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這麼多人坐在醫院門口抗議?”
理查聞言,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
“第一法庭的一位法官,昨天晚上急症發作送到我們的醫院,遭遇到了門衛阻攔,然後……額,嗯,然後進來了,但是沒有醫生,他發病比較快,過世了。”
大概理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吞吞吐吐。
葉一柏聞言也一陣無語。
他在剛進濟合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家英美合資的醫院晚上的值班制度十分寬鬆,甚至多數晚上只留一兩個護士值班,至於醫生大半月才輪上一次夜班。
不僅如此,濟合的門衛十分霸道,因着租界裡的特殊生態,濟合的病牀牀位供不應求,雖然沒有明說,但實際上幾乎實行的是預約制,因此沒有預約需要住院的病人,門衛有時候直接就不予放行,這在後世是難以想象的。
“早上登的報,下午就有人聚集起來了,說要保障他們的生命和醫療權利。現在工部局的領導和院領導們都在上頭開會呢,不知道接過會怎樣,我們租界裡的醫院實在太少了,如果完全放開,我們醫院根本負荷不了這麼多的人。”
“但是他們又不願意去法國人或者華人的醫院裡看病。”理查滿臉無奈。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宿舍走,經過三樓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道憤怒的聲音道:“鮑斯是我們第一法庭的法官,連他都遭到這樣的待遇,我不由在想,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求醫無門。”
“連華國的許多醫院晚上都有醫生值班,而濟合,我們公共租界最好的醫院,卻發生了這種事,你們讓我們如何跟租界裡的市民交代!”
“戴維先生,這次的事我們確實有責任,我們會重新制定值班制度,但是作爲一個醫生,我必須說,外面羣衆的訴求並不是我們做好值班制度就能實現的。”
“據前年工部局統計,公共租界裡英美兩國公民有近五萬人,你不能指望這麼幾家醫院可以負荷五萬人的醫療需求。我覺得你們應該做的是再建醫院,而不是在這裡和我們拍桌子。”
這是波恩教授的聲音,還真夠強硬的。
“波恩,你這麼說我倒是很贊同,既然要再建醫院,那麼工部局削減對濟合的支持很合理吧,我建議明年削減對濟合的公共財政預算,大家覺得呢?”
會議室裡立刻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理查上樓的腳步就是一頓,他面露憤怒的神色,“那個戴維,以前還是波恩教授的學生,後來去了工部局任職,專管醫療這一塊,他盯着我們濟合的預算很久了,幾次想挪用,都被波恩教授阻止了,這次鮑斯先生的事讓他有了足夠的理由,該死,如果被削減預算,那麼明年幾個最新的機器就不能買了!”
“他那個狗屁研究項目,根本只是個由頭,每年出來點看起來高大上但根本應用不到實際上的理論,一年年騙着醫療預算,現在他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葉醫生眉頭皺得更緊了,好好的檢討會議居然還摻雜着這麼複雜的東西。
“既然今天諸位都在,那我們舉手表決一下吧,同意削減明年濟合預算的請舉手。”
理查的腳徹底不動了,他拽了拽葉一柏示意讓他一起去會議室門口,走廊上還有不少白大褂探出頭來,畢竟醫療撥款這種事可是跟他們息息相關的。
“很好,七比五,那麼我現在宣佈……”戴維得意的聲音從門縫裡傳出來,濟合的一衆醫生皆面露焦急。
“院長他們不能阻止嗎?”
“爲什麼要削減預算,沒有最好的機器,我們會和世界一流醫院拉開距離。”
“我們的工資是不是也要被削減了?”
會議室裡戴維已經高興地宣佈了來年濟合預算砍掉百分之二十的決定,並道:“免除卡貝德先生濟合院長的職位,同時削減濟合的預算,我想這個懲罰足以讓外面的民衆滿意。”
“戴維,把政治帶進醫療,你這是在自掘墳墓!”格林女士氣得冒出來一句華國成語,隨即重重地推開椅子氣沖沖地走出會議室。
她的動作彷彿帶了一個頭,濟合各科室的主任紛紛推開椅子沉默地往外走,理查和葉一柏迅速站到一旁,給這些大佬們讓出道路。
“help,help!”
就在一衆科主任沉着臉往外走的時候,一個巡警突然衝上樓梯,他用英文快速道:“威爾遜先生吐了,帶着血,他很痛,需要幫助!”
以格林女士爲首的衆醫生還沒聽清楚,已經快速往樓下走,“那你還不快帶路!”
醫院外已然亂成了一團,巡捕口中的威爾遜先生也是遊行靜坐中的一員,然而他還有個別的身份,公共租界第一法庭的大法官,他身份特殊,本可以和工部局那些人一起進去,但是他堅決不肯,堅持要和市民在一起靜坐。
“還擋着門幹什麼,擔架呢,推牀呢!”格林女士大吼道。
波恩教授快步上前,市民們看着這羣白大褂,猶猶豫豫地讓開了道路。
“怎麼樣?”
“威爾遜先生,威爾遜先生,能聽清楚我說話嗎?請問您那裡疼?”
葉一柏和理查跟着一衆科主任下來。
“哇哦,這位威爾遜先生恐怕有200斤,我們得去幫忙,波恩老師他們可擡不動這麼大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