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羅藝要驗看金甲、童環的肩膀是否紅腫,杜文忠、張公瑾、白顯道等人都嚇壞了,誠恐王爺看出破綻,秦二哥的命可就完了。可是羅藝看過兩人的肩膀之後,並沒有發怒,大家這才放下心來。原來金甲、童環一路上雖然沒有擡着秦瓊走路,卻替秦瓊扛着刑具、挑着行李,因而肩頭也留下了痕跡。羅藝從肩頭上沒有看出破綻,又繼續問道:“金甲、童環!”“在!”“我問你們這秦瓊究竟身患何病?”“大夫說患的是外感傷寒帶黃病。”羅藝站起身來,走到秦瓊跟前,見秦瓊的面容黃中帶灰,二目緊閉。可是羅藝仔細一看,見秦瓊的臉上好像有一層灰粉,這就更引起了懷疑。原來杜義等人給秦瓊化裝的時候,先用槐樹水給他洗了臉和身,使他的臉和身都變成了黃色。金甲還怕不像病人,又用香灰在外邊抹了一層。他原想有一層灰不容易看出毛病來。誰知這一層灰反倒引起了羅藝的疑心。羅藝用手指甲在秦瓊的臉上劃了一下,放到手心上一捻,發現是香灰,不由得勃然大怒,用手一拍桌案:“金甲、童環!”“小人在!”“我且問你,秦瓊的臉上爲何抹了一層香灰?這是何意,還不從實說來!”張公瑾一聽可壞了,心說:“金甲呀!我看你怎麼回答!”但是金甲卻沒有慌張:“王駕千歲!不問這層香灰還則罷了,說起這層香灰來可把小人嚇死了。昨日下午,我們正擡着秦瓊往北平府走來,忽然天下起雨來。我二人就把秦瓊擡到路邊一座廟裡避雨。當時把秦瓊放在神桌前邊,我二人躺到供桌上歇息。由於路上太乏了,工夫不大我們就睡着了。我睡覺有個毛病,愛打夢拳,一下子把供桌上的石頭香爐打翻到地上。只聽‘叭嚓’一聲,這才把我驚醒,我往地上一看,好懸,石頭香爐差一點就砸到秦瓊頭上。這一下雖然沒有把他砸死,香爐裡的灰卻灑了秦瓊一臉。今兒早上就來到王府,也沒有時間給他洗臉,所以他臉上有一層香灰,請王爺明察。”羅藝一看這個金甲口似懸河,怎麼問也問不倒他,心中更是生氣,忙吩咐:“白顯道!”“卑職在!”“我命你速到鼓樓西街寶和堂藥鋪把坐堂的趙先生請來,當堂驗病。”“是!”白顯道馬上去找着趙先生,見面先把底告訴了他。趙先生怎麼敢得罪這位旗牌大人。他夾着藥箱子來到堂上:“給王駕千歲問安!”“趙先生!有一配軍身患重病,麻煩你給看一看,到底有沒有病,如果有病是什麼病?”“尊命!”趙先生走到秦瓊面前,蹲下身子給秦瓊看脈。心說:這個人脈息這麼正,哪來的病?再一看臉上雖然是黃色,可是太陽穴鼓着,眼眶鼓着,五官豐滿,什麼病也沒有。不過他不敢說實活,就假意看了半天,然後稟道:“回王爺!此人果然有病,得的是外感傷寒,還有黃病。”羅藝聽了並不完全相信,恐怕他們這裡邊做了手腳。就說:“好吧!你先站在旁邊等一等。”他一邊說一邊琢磨,莫非白顯道也受了賄,他叫趙先生這麼說的?看起來我這手下的人都不可靠了。今天我非把這件事弄清楚不可。一回頭他看見自己的心腹家人羅春,心想:羅春是我的貼身人,不至於和他們通同作弊:“羅春!”“侍候王爺!”“你馬上去西關廣濟堂把王神仙給我請來。”“是!”“等一等,你把王神仙領到堂上來見我,不准他半道和任何人談話。如有王府的人和他談話,你要如實報告本王。”“是!”羅春下堂走了。杜義等人在下邊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一回可要露餡兒了。沒有人告訴王神仙,呆一會兒來到堂上實話實說,這病就裝不成了,這二百殺威棒不只不能免,恐怕還得打得重些,看來秦二哥的這條命恐怕是難保了。不一會兒,羅春把王神仙領上堂來。王神仙趕緊給王爺叩頭。羅藝不說看病的話,卻張口先問:“老先生!一路之上你和誰見面啦?”“回王爺!羅總管陪我一起來的,誰也沒有遇上。”“進府之後有誰和你講過話?”“沒有!我們一直來到堂上。”“好吧!你下去給這個配軍看一看,看他到底有病沒有病?”“是!”王神仙覺得這裡的氣氛緊張,又看見趙先生站在旁邊,知道這裡邊有事。當時也不容他多想,忙蹲下身來給秦瓊診脈。羅藝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動作。這時堂上堂下鴉雀無聲,只有杜義、張公瑾、白顯道等人心裡好像開了鍋。就連少保羅成也有點焦急,心說:這回可完了。王神仙一張嘴,這件事就砸鍋。大夥兒也目不轉睛地盯着王神仙,王神仙不慌不忙,摸着秦瓊的手腕子診脈,診完了左手診右手,又翻開秦瓊的眼皮看了看,然後來到桌前施禮:“回王爺!小人把配軍的病看完了。”“好!你說他到底有病無病?”“回王爺!此人得的是外感傷寒,引起他的黃病復發。”羅藝聽了雖然仍有點懷疑,可是再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杜文忠衆人聽了可就一塊石頭落地。大堂上的緊張空氣,一下子緩和下來。諸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封建社會當醫生的互相都有來往。趙先生和王神仙過從甚密,他們之間都有暗語。不用說話,只要幾個手勢和眼神,就能傳達意思。當時,給大官僚們看病,更要求一致,免得互相拆臺,被人家不信任。剛纔王神仙來到堂上,發現空氣緊張,不同往常,就看了趙先生一眼,趙先生怕他說的和自己不一樣,就用手勢悄悄地打了暗語。因此兩個人說的才一模一樣對上了碴兒。羅藝問了半天,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心裡又惱火,又不服氣,總感到這件事裡有些玄虛,可自己又拿不住證據。心說:任憑你秦瓊有天大的能耐,不管你的病是真是假,今天我破例,病人也打,我看你還有什麼法子。羅藝剛要發令,忽然管家婆來到羅藝身旁,附耳低言:“王爺!可不得了啦!王妃夫人又犯病了,哭鬧得不像樣子,您快去看看吧。”羅藝一聽這個氣可就大了。心說:我的夫人你也跟着起鬨,可又不能不進去看看。只好吩咐一聲:“把秦瓊發放牢軍營,退堂!”羅藝退堂之後,怒氣衝衝來到寢室,見王妃秦勝珠哭的好像淚人一般。兒子羅成正在一旁勸解。原來羅成在堂上陪審,一看老爹爹尋根問底,要這麼問下去,非把毛病問出來不可。他就急忙回到內室向母親說:“娘呀!您要再不管這件事非露餡兒不可。那時候我杜大哥和衆人可就好不了啦,就連娘您恐怕也要擔不是。”王妃一聽恨道:“這個老頭子,爲什麼抓住這件事不放呢?”她左思右想別無良策,乾脆還是裝病吧!她把髮髻打開,又哭鬧起來。管家婆這纔到大堂把羅藝請來。羅藝忙問:“夫人!你怎麼又犯病了?”王妃哭道:“剛纔我又作了一個夢,我哥哥秦彝又來了。他又說咱的侄兒來到了北平府,一定叫我照顧他。兩次夢都一樣,我想這一定真是咱的侄兒來了。我且問你,你升堂問案時可有個姓秦的麼?”“倒是有一個姓秦的。”“你沒有問一問他是不是咱的侄兒?”這時,羅藝也感到,萬一這個秦瓊真是妻侄,二百殺威棒把他打死了還真不好辦呢!他不免有點內疚地說:“我沒有顧上問。”“我們老秦家可就這麼一點骨血了,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就不能活了。”“夫人!你先不要哭!你哥哥秦彝原來不是鎮守馬鳴關嗎?”“對呀!”“可這個秦瓊他是山東人,恐怕和嫂嫂、侄兒無關吧!”“那你沒有問一問他的小名叫什麼?”“沒有。”“你沒有問一問他父親叫什麼?現在活着沒有?”“沒有。”“你這也沒問,那也沒問,你升堂都問些什麼?”這一下還真把羅藝問了個啞口無言。半晌,羅藝說:“這麼辦,你也不用怪我升堂問的不對,今天晚上,我升二堂,把秦瓊帶到二堂審問。你就躲在屏風後邊聽着,看到底是不是咱的侄兒。你看如何?”王妃點頭答應,這才停住哭泣,重新梳妝。晚飯後,羅藝命羅春拿着大令到牢軍營去提秦瓊二堂受審,又命羅春傳呼一應人等準備升二堂。
單說羅春帶了幾個人,懷抱大令來到牢軍營。營官黃保趕緊迎接出來。羅春一說要提秦瓊到王府受審,把黃保嚇得面如土色,趕緊哀求道:“總管大人有所不知,秦瓊剛剛送到牢軍營,就被杜中軍和張旗牌長領走了。”“什麼?領走了!領到何處去了?”“聽說領到城外關帝廟喝酒去了。”羅春生氣地說:“你是幹什麼的?你不知道他是個配軍嗎?沒有王爺的令箭,你就敢把人放走,你眼裡還有王爺嗎?”“是!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不過,總管大人!您是明白人,您想:我敢得罪中軍大人和旗牌長嗎?”“別說了!容我稟明王爺,然後再和你算賬!”羅春馬上帶人直奔城外關帝廟,來到廟外下馬,和來人偷偷地進到院中。只見上房屋裡燈火明亮,窗戶紙上人影搖晃。這時聽見杜義大聲說道:“秦二哥!您就放心喝兩杯吧!恭賀您化險爲夷,逢凶化吉!”羅春一聽這個氣呀!心說:怪不得王爺對你們多心呢?原來你們揹着王爺真和響馬有來往啊?他有心喊叫他們出來接令,又怕事出突然,再引起他們誤會。有心不喊,可怎麼把秦瓊帶走呢?羅春這裡正爲難,忽然看見從屋裡出來一個彪形大漢,看樣子是要上廁所。聽屋裡有人說:“二哥!您小心點!別摔着。”羅春一聽這個人就是秦瓊,心說我不乘此時帶人,更待何時。他忙從腰中掣出鋼刀,飛身來到秦瓊身後。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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