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安德魯的一句話讓人羣瞬間安靜不少,之後卻又立刻炸開了,

[安德魯,你在說什麼?]

[怎麼可能,賢者可是救過許多人的生命!]

[我的老天……]

湯姆對於這些只會吵吵嚷嚷的人失去了耐心,他的手不耐煩地擡起,示意那些人閉嘴,說[既然你們不信,那就自己看吧。]

洛白聽到後驚訝的瞥了湯姆一眼,非常不合時宜地問:“你會說德語?什麼時候學的?”

“一點點而已,因爲原來看的書裡涉及德語方面的內容,所以就學了一些。”湯姆輕聲對洛白說。

洛白:“……”學霸這種生物簡直無法理解。

跳躍的火光給周圍的人羣都鍍上了一層顏色,同時又把他們的身影拉的成詭異的形狀,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湯姆的手上——

黑色的布被湯姆丟掉,隱藏在那黑布下的紅色眼睛在衆人面前顯示出它本來的模樣——妖治的血紅,殺戮的顏色。

‘賢者’的面貌完全展現在衆人的面前,他充血一般的眼睛緊盯着湯姆,臉上帶着瘋癲一般的詭異笑容,讓臺下的不少人都扭過頭去。

[看到了嗎?]湯姆一下把那個人推到,踩着他的腦袋說[他的紅眼睛可是隻有感染者纔有的,或許你們該問,]腳下微微用力,湯姆說[他是與惡魔做了什麼交易?]

[你們……怎麼能與我偉大的主人抗爭?!這些愚蠢的居民,他們也不能理解主人的美意——我用自由換來了永生和力量,我將得到無限的榮耀,而你們只能在不安中痛苦的死去!]他的聲音變得尖利並且充滿興奮。

人羣一片譁然,可是還有人不願死心,一個女人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圍裙說[這怎麼可能?您……您不是還救過那麼多人嗎?]

[我怎麼會救你們,真是蠢不可及,我只是完成主人的吩咐罷了。]他的頭被湯姆踩着,身體卻半弓起來,顯得頭被倒轉過來似的。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安德魯憤怒地向他身上踹了幾腳,用槍指着他的腦袋。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他看着安德魯發出桀桀的笑聲。

[說夠了嗎?]湯姆問。

[主人會來救我……]

“那就別廢話了。”湯姆用魔杖飛快地砍下他的腦袋。

‘賢者’的臉上還帶着笑容,紅色的眼睛還倒映着安德魯驚恐的臉,他的脖子裡沒有紅色的血跡流出,彷彿剛纔砍掉的不過是一塊木頭。

洛白愣了神,對湯姆的行爲不發一語。

“你的靈魂也被出賣了。”湯姆把他的頭踢到一邊時說。

衆人也沉默起來,他們看着斷成兩截的人,都在一時間沒了反應。

火光侵蝕着火把,發出噼啪的輕微聲音驚醒了衆人,接着不安的情緒開始飛快蔓延,一開始的狂歡現在被衆人的悲哀恐懼替代。

黑暗在無聲地吞噬着大地,讓身處光明中的人也感到絕望。在這場曾經準備祭祀的地方,現在只有女人們的小聲啜泣和男人們的嘆息。

遠處忽然冒出一陣濃煙,陣陣叫嚷喧譁的聲音傳來。

“那是傷者住的地方。”安德魯丟下一句話就慌張地向那裡跑去。

湯姆和洛白對視了一眼,也向火光四溢的方向前進。

現場剩下的人也驚疑不定在原處徘徊,他們看看着火的地方,又看看身首異處的‘賢者’,都打了個哆嗦舉着火把結伴趕回居住的地方去了。

在所有人都離開後,一個身影出現在還睜着眼睛的頭顱旁,他黑色的指甲撫摸了那人的腦袋,接着猛地插進他的眼睛裡,沙啞的聲音飄出:“沒用的人類。”

湯姆和洛白到現場時才發現火勢遠遠比他們在遠處看到的要大,漫天的火苗吞掉了整個建築物,並且還有不斷向外擴張的趨勢。

[我的老天……]安德魯褐色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神,他踉蹌了兩步緊接着就要向裡面衝去,被緊隨其後的盧卡拽住了胳膊。

[放開我!]安德魯劇烈地掙開盧卡的鉗制。

[安德魯,你不能進去!火那麼大,你會被燒死的!]盧卡的雙臂緊緊困住安德魯,不讓他動彈。

“裡面應該沒有人了。”洛白的雙眼倒映出火焰的影子喃喃說。

安德魯漸漸安靜下來,像頭困獸一般低聲嘶吼,他猛地推開盧卡,向一個黑暗的角落裡走去。

盧卡衝洛白和湯姆點點頭,去張羅着讓人救火了。

洛白掏出魔杖,卻被湯姆按住了手。他扭頭看着湯姆,那人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好像承載着星光一般。

湯姆說:“再等等。”

洛白握着魔杖更緊了些,他看了看被火舌捲起建築,手垂了下來。

兩個人戰在火光之外,看着那些人急急忙忙地救過,而這一切都像是被他們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似的。

一聲尖叫打破了兩人周圍環繞的僵硬氣氛。洛白率先向那裡走去,湯姆緊跟在他後面拉住他的手。

“貝瑞爾……”湯姆的聲音有些無奈“小心些。”

“沒關係。”洛白疲倦的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眉心說:“着火而已,走吧。”

湯姆對着兩人交握的手,眼底帶着笑意,他快走兩步,與洛白並排前行。

等他們到場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大團圓的場景,有不少人都在擁抱哭泣,他們中的一些都穿着統一服裝,面色蒼白地被動的接受來自親友的擁抱。

[怎麼回事?]湯姆詢問身邊一個臉上帶着喜悅的男人。

那男人甚至沒看來人是誰,他齉着鼻子,非常感性地看着那一片團圓的場景說[真是個奇蹟,裡面的傷者全都逃了出來,真是上帝的奇蹟——看看他們……]

湯姆的眯起了眼睛,盯着那些‘幸運’逃出來的傷者們。

“怎麼回事?”洛白拉拉湯姆的袖子問他。

“這些人是從房子裡跑出來的,一個都沒有受傷。”

洛白蹙着眉看了一會說:“是嗎?”

“除非他們事前知道,真麼大的火……”

湯姆的視線在那些被家人親吻還不爲所動的人身上轉了一圈說:“或許,這個火就是他們放的。”

洛白的嘴微微張開,他不解地說:“但是,爲什麼?”

很快,他們就得知了問題的答案。

在夜幕的遮掩下,一位面色蒼白的黑髮少女彷彿聽到了什麼指令般,無神的眼盯着黑暗中的一個角落,接着她的眼睛開始充血,身子也略微扭曲抽搐,整個人就像是瀕死掙扎的魚,讓站在她身旁的人都非常詫異。

[艾莉絲,你怎麼了?]她旁邊的一位婦女不安的問,伸手去觸碰她的面頰。

然而那少女的腦袋以一種奇異的角度轉了過來,血紅的眼睛對着說話的人,蒼白的臉上迅速充滿黑色的血絲緊接着又消失不見。

她面前的女人的手縮了回來,不安的向後退,嘴裡低語[艾莉絲,天吶,發生了什麼?]

那少女的嘴令人不舒服的開合,她的嘴裡吐出泡沫一般的物體,接着她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那張原本還算清秀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模樣,她的嘴從面頰處向四周裂開,上面長着扭曲的尖利的牙齒。一條長的帶着黑色血管似的舌頭從裡面伸出,突然纏在那未來得及逃跑的可憐的女人的脖子上。

那女人還沒來得及發出呼喊,就被利齒咬穿了脖子,她的頭耷拉着,無神的雙眼還映着兇手猙獰的模樣。

這僅僅是個開頭。

接二連三的,那些從火災中生還下來的傷員都變了模樣,他們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身邊的人,全然不顧他們的哭喊求饒,也不記得這曾經是他們的至親至愛。他們血月似的眼睛裡只能看到食物,現在的他們,只是被掠食侵蝕理智的空殼。

“原來是這樣,”湯姆看着眼前混亂的場面冷笑一聲說:“這就是那個‘賢者’的治癒,他根本不是醫治他們,而是把他們變成了血祖的奴隸。”

周圍的空氣充斥着血液的腥味和讓人揪心的痛苦尖叫和感染髮出興奮嘶吼。

洛白對着血液四濺的場面有些噁心,他第一次看到感染者攻擊人類,死亡不再是電視上那些蒼白的二次元畫面,身在其中的時候才能體會那場面有多麼讓人恐懼。那些人面上的驚恐表情和求救,都讓洛白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人間煉獄般的地方。

洛白捂着鼻子扭過身乾嘔了幾下,才直起身來,他蒼白的面孔讓湯姆不由得擔心。

“貝瑞爾……”

洛白的手忽然抓住湯姆的胳膊,他看着湯姆,黑色的眼睛很久纔有焦距,洛白的嘴脣動了幾下。

他說:“救救他們——湯姆,拜託你,救救他們……”

湯姆微涼的手擡起洛白下巴,他認真地看着洛白,說:“看着我,貝瑞爾,看着我。”

洛白的睫毛顫抖了幾下,對上湯姆黑色的眼睛。

“沒關係,我在這裡,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他們的身後是正在攻擊進食的感染者,燃燒的建築物也不甘寂寞地吐出火舌發出聲響,那些危險都裡他們那麼近,可是洛白的眼裡只能看見對面黑髮男孩專注的臉,他的世界裡好像也僅僅剩下了兩人,許久之後,也或許只有幾秒鐘,洛白對着湯姆露出一個雖然蒼白卻充滿精神的淺笑,他說:“是的。”

——糟糕的事情很多,但是感謝梅林送來了你。

洛白說:“該做正事了。”

湯姆點頭,兩人一起向感染者地方跑過去,洛白掏出雙劍,在被血跡染紅的土地上旋轉起舞,揭開了單方面抹殺的序幕。

他們的動作很快,所以當安德魯帶着亞伯拉罕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已經把現場剩下的感染者都解決掉了。

“林!裡德爾!你們還好嗎?”亞伯拉罕跑到他們身旁問。

洛白甩甩劍上沾染的污物說:“再也不能更好了。”

“安德魯剛把我放出來,那些傷員……都變成感染者了嗎?”亞伯拉罕看着一地狼藉,痛苦地把眼睛轉向一邊。

湯姆說:“應該是。”他對臉色難看的不行的安德魯說:“你能把剛纔來探望的人都聚集起來嗎?我懷疑他們也被感染了。”

安德魯看起來非常震驚,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抿起,點頭同意了。

在這偌大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三個人了,冷風吹過,讓那些血腥味蔓延到人的鼻尖上。

慘烈的戰場,還有燃燒的建築,都映在亞伯拉罕的大腦裡,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才發覺自己的獵.槍不在身上。

“先把火滅了,然後去找——‘他’。”湯姆說。

洛白當即點頭說:“好。”

“‘他’?誰?”亞伯拉罕立刻問。

湯姆走進着火的房子,他的影子在地面上逐漸變長,他的聲音也在亞伯拉罕的耳邊炸響——

“血祖。”

而在另一邊,去找把有感染可能的人找過來的安德魯痛苦地倒在黑暗中,他喘息着坐起來,擼起袖子露出一條受傷的胳膊,苦笑一聲說:“快沒時間了。”

安德魯把衆人都帶到了那個開會議的空地上,他盡力安撫大家的情緒,即使如此,還有不少人在嚷嚷惹事。

他們吵吵着要回去,每個人臉上都帶着驚恐的表情。

安德魯努力讓他們平靜下來,但是收效甚微。最後忍無可忍的安德魯搶過盧卡的槍對着天空打了一槍,才讓那些人真正安靜下來。

[閉上你們的嘴,老實點!]安德魯大吼,他的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腦袋,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盧卡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安德魯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沒事,你在這看着,我出去一會。]

盧卡拍拍他的肩膀,理解地說[去吧,這些人真的很難纏。]

安德魯只是點點頭,腳步虛浮踉蹌着走遠了。

盧卡嘆了口氣,覺得他的兄弟真的需要好好的喝杯酒休息會兒。

在安德魯走後,人羣中出現了小小的躁動,他們有些人想偷偷溜走,都被盧卡大聲制止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安德魯還是沒有回來,那些人的躁動更強烈了,他們看着帶着槍的盧卡,不敢輕易有動作,但是有些人的眼睛裡開始閃着不懷好意的光芒。

安德魯的遲遲未歸,讓盧卡也有些着急,他看管着衆人,時不時看看安德魯離開的方向。

低下有人趁盧卡沒有防備的時候突然衝到他身後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想要搶他手中的槍,雖然盧卡剛開始被嚇了一跳,但是他身材高大,很快就把那個人甩了下去。

但是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有些人也動了心思,上去和盧卡纏鬥起來,想要把他的槍搶過來。

盧卡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即使他身體健壯,也抵不過接二連三上來的挑釁者,終於,盧卡被揍了一頓,壓制在地上,而他的槍被其中一個勝利者拿在手裡。

那個勝利的男人囂張地笑了幾聲,接着不屑地對盧卡啐了口,剛想把手槍別進腰裡時就被一個拳頭打的腦袋一偏。

[把他給我,巴爾克,否則就把你的腿打斷扔出去喂感染者。]說話的人向他炫耀地比劃着拳頭。

巴爾克的眼裡帶着怨恨,畏畏縮縮地把槍遞過去——

‘嘭’!

巴爾克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人倒了下去,他帶着快意扭曲的笑容喘着粗氣說[別想從巴爾克大爺的手裡搶東西。]

周圍的人隨着他的動作都不動了,就連壓着盧卡的人都紛紛退開,遠離巴爾克。

巴爾克轉過頭,他的眼奇怪地突出,帶着血絲和癲狂的興奮。他走到盧卡的身邊,一腳踩在盧卡的背上,把剛想爬起來的盧卡又踩得趴到了地上,然後藉着亮光觀察着手上的槍,迷戀地摸了一遍又一遍。

盧卡不甘地咬牙想要站起來,卻被巴爾克狠狠踩着,接着又用手槍托敲在他的頭上,把盧卡的頭砸的流血。

巴爾克的頭髮垂在眼前,放聲大笑起來,他的狀態把下面的人嚇得不輕——

‘啪’

巴爾克突然倒下,壓倒了盧卡的身上。

[盧卡!]亞伯拉罕急急忙忙跑過來,他使勁掀起昏迷不醒的巴爾克,把受傷的盧卡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安德魯呢?]

盧卡紅腫着眼睛,他顫巍巍地坐起來,在巴爾克的身上推了一把,從他手裡拿過自己的槍說[沒事,我也不知道安德魯去哪了,但是我有點擔心……]

“血祖會過來嗎?”洛白警惕地看向四周,不確定地問湯姆。

湯姆篤定地說:“他會來的。”

洛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自信是哪裡來的。

冷風把街道破舊的窗戶吹的嘩嘩做響,衆人的氣氛詭異異常,他們幾人成羣,依偎在一起圍在火堆旁,即使如此,也沒有多少人感受到溫暖。

遠處有一個人走了過來,洛白的瞳孔縮了縮,看向來人——是血祖嗎?

等那人過來的時候,洛白的呼吸窒了一下,待看清來人模樣的時候,送了一口氣。

來人是安德魯。

“安德魯!”亞伯拉罕高興的迎上去,“你沒事吧?”

安德魯像沒聽到似的,他推開亞伯拉罕,連頭都沒擡。

“……安德魯?”亞伯拉罕不解地又喊了一聲。

安德魯的動作有些僵硬,他向人羣聚集的地方緩緩前進。

洛白覺得安德魯非常不對勁,他的眼神瞄到了安德魯露出來的指甲上——

“離安德魯遠些,他好像被感染了。”洛白說。

盧卡沒聽懂洛白的話,大鬍子掩蓋的臉還在笑眯眯地招呼安德魯坐在他身旁。

亞伯拉罕不敢置信地看了洛白一眼,又轉過去看着安德魯,他停在那不動了。

在安德魯對茫然的盧卡伸出手時,湯姆喊[離安德魯遠些,他被感染了!]

這時盧卡倒是聽懂了,可是已經太晚了,安德魯的指尖已經碰到了他的臉,頭也慢慢向他脖子上蹭去。

周圍的人看到這個場景都尖叫着紛紛跑走。

湯姆飛快的把安德魯從盧卡的身上弄了下去——飄浮咒。

接着他把安德魯緊緊困住,奇怪的是,安德魯一點反應都沒有。

亞伯拉罕趕忙跑過去,他半跪在安德魯的身邊,小心地撥開亞伯拉罕額前的頭髮,露出了他已經變紅的眼睛。

[安德魯……]亞伯拉罕想要觸碰安德魯蒼白冰冷的臉頰。

“亞伯拉罕……”湯姆拽住他,阻止他的行爲“他……已經不是安德魯了。”

“不不,不!”亞伯拉罕撕扯起安德魯身上的繩子。

“冷靜些!他已經變成感染者了!”洛白不得不使勁拽着亞伯拉罕,阻止他的行爲。

“放開我,我不相信!”亞伯拉罕用力掙扎,差點把洛白推到在地上。

湯姆眼底帶着怒意,他扶着洛白,輕點魔杖,從中冒出繩子把亞伯拉罕捆住。

[安德魯……]亞伯拉罕縮蜷在地上,聲音裡帶着嗚咽的鼻音。

冷風吹散了火把的火星,炸開的星星點點的還沒落到地上就被吹滅了。

“亞伯拉罕,”睡在地上的安德魯蒼白的嘴脣動了幾下,發出微弱的聲音。

周圍的人都顯得很吃驚。

亞伯拉罕的脖子梗住,他轉向安德魯的方向,蠕動着想要站起來,

“放開我!”他衝着湯姆說:“快放開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