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壯,將軍有請。”一小兵道,不同於秦月嬋,他們說是請,那不苟言笑的面色,和透出的架勢,卻絕不含客氣。
二丫琢磨着小兵的這勢頭不太對勁,耶律雲霆向來做事講究確鑿,難道這次憑婉兒的一面之詞就相信秦月嬋偷了東西?
可那也應該“請”秦月嬋,“請”她二丫是要做什麼?
未免讓秦月嬋一驚一乍,怕還不知道事情的發展就被人誤認爲做賊心虛,二丫對秦月嬋笑笑,“對,將軍必定是要感謝我,你先吃飯,哥一會兒就回來。”
“哥,我跟着去成嗎?”秦月嬋還一臉幼稚,根本沒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滿腦子想着要是將軍給了賞賜,二丫一定會給她買新衣裳吃,好吃的,跟着二丫實在是太正確了。
兩小兵對視一眼,均是搖了搖頭,其中一人提示,“將軍只請秦壯一人,秦壯,請。”
二丫叮囑秦月嬋,“快吃飯吧,要是將軍給好吃的,哥一定給你帶回來。”
“那好吧!”秦月嬋口氣有些不高興,想着二丫要是先拿到好東西藏起來不給她分怎麼辦,但願給她多留一點兒。
二丫知道秦月嬋的那點兒小心思,“別多想,你是哥身邊唯一的親人,哥有什麼就會給你什麼,就算哥出了事兒,也會先保護你。”
話罷,和小兵出了帳。
秦月嬋愣在原地,爲何二丫這話不但讓她高興不起來,還有種摸不着底的擔憂感。
出了小帳,正看到顏瑾淳從主帥帳中走出,見到二丫,他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二丫覺得他笑的挺好看,挺順眼,只是明亮的光線下,他隱睿的雙眸好像在對她讚賞,卻也好像在對她惋惜,這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她想問問顏閒王笑什麼,還沒等張口,人家就已經先一步上了馬車,準備走了。
放下車簾,顏瑾淳從窗簾縫隙瞄一眼二丫憂鬱的背影,嘴角的三分笑消失,神色變得默然,這小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站錯了隊伍!
對着馬伕吩咐,“走!”
小兵將二丫帶到主帥帳內,“將軍,人已帶到。”
“嗯!”耶律雲霆輕哼一聲,連眼也不擡,繼續靜靜的翻看着軍書。
小兵退出,並放下了帳簾,明亮的陽光被關在了簾外,帳內光線變得昏黃。
二丫稍稍擡頭,偷偷瞄向那完美英武的男子,心跳跟着“噗通噗通”的加快。
來主帥帳的路上她忍不住猜測見到耶律雲霆時的各種畫面,他是會質疑她妹子偷東西?
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或者他們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麼?
現實中,那高坐於上的男人卻帶着某種淡然的涼意,讓她的思緒徹底安靜,不想再猜測接下來的事情。
帳內只有她與他,當然,還有一側放着的一個半人高的鼎。
她讓自己不要多想,儘量保持平和,扭向一側去看那十分珍貴的鼎。
那鼎外形和司母戊鼎有些相似,卻是通體乳白足以透光,鼎上方浮着栩栩如生的白雲樣邊,看上去不像是人工雕刻,鼎的四條腿微彎曲線猶如少女的玉肢,讓人忍不住的想上前摸上一摸。
最奇特的是鼎內的中間部位,有一團懸空匯聚的雲雨狀浮游物,好像朝霞出生般的色彩。
這必定就是能夠感知雲雨的祥雲鼎,可不知是什麼原因,那鼎中的彩霞忽明忽暗,極其不穩定,就好像缺少了一樣能維持長久的保障。
許久,耳邊只聽到男子一頁頁的翻書聲,不知道這種光線下,他能看見什麼?
二丫已經站了許久,猜不到他的意思,越發的靜不下心,索性深呼吸,鼓了鼓勇氣,恭敬的拱手問道,“不知將軍找秦壯來所爲何事,若是因誤會吾妹偷東西而讓將軍不喜,將軍請直言。”
耶律雲霆放下書,目光慢慢的移到她身上,最終盯在她的眼睛看了會兒,並未直接回答她的話,“秦兄弟,小妹前幾日得你相救,昨日顏閒王也幸有你的相助纔可保住這祥雲鼎。
秦兄弟有膽有謀,我耶律雲霆不但感激不盡,更珍惜秦兄弟這樣的英雄少年,定贈與厚禮,秦兄弟,告訴本將軍,你想要什麼,本將軍,都能答應你。”
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向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男人的面色持續平和而讓人看不出喜怒,卻是說的客氣。
二丫疑惑,難道他雖感激她,但懷疑秦月嬋偷東西一事兒稍有不高興,纔會用不鹹不淡的方式以禮相待?
再看到他掌關節處帶着繭子的大掌,想到昨夜兩人柔情擁吻時,那些繭子蹭着她的絲絲悸動和心潮澎湃,不由的稍有羞澀咬住了下脣。
低着頭道,“將軍,秦壯不爲任何回報,只因那日甘李樑先替秦壯避免匕首傷身,秦壯纔會因感激而反去救洛小姐,若將軍真要感謝秦壯,就留秦壯在軍營跟隨將軍左右,給秦壯一個保家衛國的機會。”
耶律雲霆注意到她神色中的不自在,不免猜測那些疑點,甚至莫名的有種失望感,可他與這黑小子並不熟識,爲什麼要失望?
他不露於表,“呵呵呵,好,秦兄弟不爲小禮一心報效家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壯志少年,我威字軍雖兵員超額,卻無幾名能像秦兄弟這樣的熱血男兒,若秦兄弟不嫌棄能留在我軍營助我一臂之力可真是再好不過。”
所謂燈火闌珊人更美。
二丫欣喜美男子帥氣的笑容,越看越想看,更讓她開心的是他不拘小節,懂得珍惜人才。
她施了一禮,“多謝將軍能給秦壯一個機……”
“哎~,秦兄弟,本將軍話還未說完,別急着謝。”耶律雲霆伸手一擋。
再是對她笑了笑,不過這回的笑,卻隱隱的含着幾分戲謔,讓她摸不着頭腦。
他轉身踱了兩步,繼續說道,“本將軍雖有心招納秦兄弟,可秦兄弟也想必知道,如今邊關安寧頗少戰事,即便想要報效國家,怕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本將軍這些日子還想着用何種藉口縮減兵將數量,好爲我西瑞國節省軍餉持恆國庫,若此時招納秦兄弟入伍,怕本將軍接下來的這項軍令,會不好進行,秦兄弟,你可有何種良策排除衆議?”
男人的誠懇顯而易見,先前那平靜的表情也有了真摯的感慨,讓人由衷的放下戒備。
二丫覺得這是個問題,是啊,她該想個什麼辦法入伍呢?
她認真的想了想,道,“那這樣,秦壯願意等到將軍精兵簡政之後,過上些日子,再被將軍安排入伍,這樣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閒言碎語,將軍覺得可好?”
耶律雲霆蹙眉,嘴角卻是輕勾,用她看不到的角度輕輕擺了擺手指。
再是心無城府般的贊同道,“你的主意,真好……”
話音未落,“噗~”一個碩大的石塊破主帥帳頂而入,直直向着二丫和耶律雲霆的位置砸下。
剛剛還說邊關安寧,敵國就來個如此笨拙的偷襲,是巧還是不巧?
眼看砸到二丫的頭頂,但她力量與速度的靈能每次都不可能同時使出,只能發揮其中一種。
來不及思考,第一反應就是毫不猶豫的伸手相頂,腿部發力,愣是讓三百斤多的重物停在半空中,腳下也只是稍有觸動,神色輕鬆自若,絲毫不覺得負累。
帳頂被衝破的碎木屑順着石邊掉落。
再是反手一拋,“噗~”大石掉落一側,震得近身地面“哄~”的一聲觸動。
一旁的耶律雲霆觀察着她接石拋物的一連串動作,猶如掌握一顆雞蛋般毫不費力。
他面色驟然冷若冰霜,更加篤定疑點的真實性,胸中有種被隱瞞的沉悶在流動。
二丫顧不得手掌擦破的傷,先一步去看一側的男人,因擔憂而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身份,播去他頭頂的碎屑,袒露出發自內心的關切,“快讓我看看,你沒事吧!”
耶律雲霆第三次意味不明的笑笑,推開她的手掌,睿眼一睜,“有你這大力士在,本將軍又怎會有事?”
壞了!
這是二丫的第一反應,露餡兒了!
這麼大的石塊怎隱匿在主帥帳後而不被兵將知道?
帳子破開這麼大的動靜又怎沒有兵將闖進來護住?
耶律雲霆身爲將領多年,又怎會躲不開一個偷襲的大石,還要故意引她出手?
這根本就是他爲了試驗她而擺的局!
他究竟是何時開始懷疑她的?
“嗖~”耶律雲霆轉身拋出兵器架上的鋒利大刀,眨眼間就“呼~”的一聲破風而來,架在她的脖子上,緊逼動脈,掌握力道的刀痕深壓,“說,你到底是誰?接近本將軍有何目的?”
顏閒王雖是西瑞國有名的大閒王,卻非等閒之輩,尤其對於好奇的事情必定研究通透,今日便在河邊造了個和秦壯昨日一模一樣的齒輪儀,卻根本拉不動河中數百斤的大石,猜測秦壯昨日藉着虛表掩蓋了某種事實,回到軍營讓耶律雲霆對秦壯試上一試,果然試出了蹊蹺。
而紫玉簪雖外表是簪子也不是俗物,打紫玉簪主意的玄學之人也不在少數,並且紅纓撿到的錢袋正是前幾日顏閒王被偷走的那個。
也就是說這秦壯很有可能就是個身懷異數的慣性小偷,加上那日有敵國亂黨想要擒殺洛詩茵一事太過突然,怕也是這秦壯爲了接近他耶律雲霆,或者盜取紫玉簪上演的苦肉計。
耶律雲霆不願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否定一個給他印象不錯的人,故此中午後讓人特意留意這黑小子,還發現了更多的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