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這天，儘管白雪覆蓋了蕭家咀所有的道路，但是卻掩飾不住蕭家咀新年的氣息。道路的封堵導致蕭家咀與世隔絕一般，看去，山溝上下，梅花弄枝頭，雪花在風中搖曳，格外妖嬈。
蕭家咀的新年還帶着過去老傳統的氣息，掛對聯、剪紙花，做花花饅頭，到處洋溢着節日的氣息。這年蕭乾坤再次與李田耿一起聯合過的年，羅傑和吳尊的父母在外地，於是兩人也加入其中，表面看去其樂融融。
大年初一這一天，李青春和黃依依兩人在昨天除夕包完餃子剩下的半盆餡裡，包起了蒸餃來。到了中午，隨着陽光在雪地裡照下光彩，石飛燕冒着雪滑的天，翻過兩個小溝嶺帶着艱難來到蕭家咀。看着石飛燕被凍得紅通通的臉蛋，吳尊心疼壞了。
後來石飛燕也參與包餃子中。今年腿稍微有點好轉的蕭乾坤扶着柺杖，爲幾個孩子編織了幾個草色項鍊，說能保平安。李田耿卻是將羅傑和吳尊叫到房間，說着外邊世界的一些故事。其實是在想套出蕭無塵的一些事情來，只是爲怕老人們傷心和擔心，羅傑和吳尊都沒有說蕭無塵的事情，只是帶着善意的謊言說蕭無塵離開上海，去外地奮鬥去了。
心裡跟明鏡一般的李田耿何嘗不知道蕭無塵遇到麻煩事情了，只是想知道個事實而已。
這些天，李青春、羅傑和吳尊回來後，就強作歡喜般購買年貨，並向村子裡的孩子們發水果、發糖，顯得喜氣洋洋。一旦有人問蕭土娃怎麼沒回來，都被他們刻意轉了話題。其中有幾個之前跟蕭無塵不對路的傢伙曾帶着嘲笑口氣道：“該不是憨土娃被人拐騙到黑礦山了吧？”李青春對待這些無賴不置可否，微笑帶過。羅傑和吳尊卻針鋒相對的說道：“土娃哥是事業方面離不開，等來年回來，一定開路虎車碾碎你們家的門檻！”
見識過羅傑和吳尊之前在村子的霸道，這些人只好知趣而走。
到了中午，正常開飯。李青春拌的涼菜，還增添幾道上海本幫海鮮涼菜。石飛燕做了一道在南京很馳名的鴨血粉絲湯。黃依依也做了幾道上海菜。而李青春還做了陝西名菜“帶把肘子”和“辣子豆腐”！
當所有人坐到桌前，在節日的氣氛中就要夾菜用餐的時候，大家都感覺到桌子上少了一個人。往日的這天，一般都是蕭無塵大包大攬，將從山溝裡打來的獵子剝皮，宰殺，然後給大家做一頓野味十足的大餐，然後摸着憨傻般的腦袋看着如花似玉的李青春“咯咯笑着的模樣，然後憨憨一笑。
李青春想到往年的情形，心裡一陣苦，苦到不能說。從小到大，那個憨傻的男子身上、背上的傷口不斷增多，她的心卻更加的苦和痛。打小她就暗暗發誓，長大後什麼人都不能嫁，就嫁給那個傷口最多的蕭無塵。可是在上海的經歷，就像一個噩夢般的回憶，讓她絲毫不願意提及和回憶，只是心裡每一刻都在祝福他能在逃亡的日子裡一定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受傷！
蕭乾坤這個隱於蕭家咀的老人，看着一桌子人愣
在那不下筷子，說道：“孩子們，夾起筷子吃吧，不然飯都涼了。等吃完後，你們就在村子轉轉，跟你們那些老同學、老朋友們熱絡熱絡，互相問候一下！“說着自己先行夾了一筷子肉片，夾到嘴邊手卻顫抖的將那片肉掉了下來。然後已經充滿白頭的他，看着大家異樣的神情，強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說着就要再次夾起。
李青春眼疾手快的將菜夾到老人的碗裡，然後帶着強作開心道：“我們大家一年才能與家裡人相聚，來，我向我們的親人幹上一杯！”
一大桌人就這樣隨着李青春調解氣氛，顯得不火不熱，只是蕭乾坤在碰杯後都是一飲而盡，儘管辣酒能辣到人肚子裡，但老人還是那樣喝着，勸也勸不住。大家也不敢開口，只能看着老人喝的酩酊大醉，然後再唱起了“信天游”！
大家只能不歡而散，李田耿向李青春說道：“讓你乾坤叔休息一會，他從來不會喝的這麼多，是牽掛、、、、、、無塵！天下哪有不護子的老牛，你就照顧他一陣，等他睡下就會好一些！”
李青春跟大家收拾完碗筷，蕭乾坤還盤着腿，在房子門口的院裡那顆老棗樹下披着大衣一邊喝酒一邊的唱，唱得讓人都能潸然淚下。
這麼多年過去了，李青春知道乾坤叔的脾氣，不敢過份打擾，就任由他唱着，她在後邊默默的聽着。她突然看見棗樹幹的雪上正有鳥雀飛翔，在樹枝上“唧唧喳喳”的叫着。她突然小孩子心性喊道：“乾坤叔，您看喜鵲報喜呢，也不知道您家會有什麼樣的喜事！”
蕭乾坤並沒有喝多，只是淡淡的道：“青春，回去吧，別安慰叔了。又不是做什麼，這大過年的多不好！”
李青春很陽光的一笑：“叔，你還沒給我壓歲錢呢，我怎麼能走？”
蕭乾坤聽後，臉上稍微有些緩和，笑道：“你這丫頭，上了學就是不一樣，開始算計開叔來！不過叔這次還真得給你壓歲錢，只要沒結婚的，都得給！”
李青春“呵呵”笑道：“那是，那我再遲幾年再結婚，您年年都得給我！”
蕭乾坤粗糙的手伸進衣兜，沒掏出紅色的鈔票，卻拿出一串碧玉的串珠來！帶着笑意道：“這串珠是無塵他母親以前從孃家帶來的，說是將來給無塵的媳婦。可是無塵的命呀，跟我和他爺爺一樣，就是一個字“苦”！他爺爺生前做了那麼多富貴下一代的舉動，結果三代人都窩在蕭家咀。好不容易無塵出去了，還一路的不順！”
蕭乾坤說着，將綠色串珠親自戴在李青春的手腕上，說道：“不管你成不成無塵的媳婦，這個你都帶着，帶好它！”
李青春深深的點着頭，說道：“無塵哥哥的事情，不是過不去的坎，您也別操心，他會熬過去的！”
蕭乾坤搖頭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別無牽掛，只要無塵這娃能過了這個坎，下來他就順利多了！”說着很有深意的拄着柺杖進了屋。多年來養的怪癖使得他向來很少串門，希望清靜的他進了屋子，脫了鞋子就在炕沿上抽起了煙。
李青
春沒有出去跟一幫朋友和同學玩鬧，而是就這樣陪着蕭乾坤，給老人說些家常話，好讓老人暖心。蕭無塵的家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貧寒，除了一些之前受到蕭乾坤恩惠過的人，即便在過年也很少有人過來探望。
不過蕭乾坤有着他自己的樂趣，他曾經的傳奇也許還在那些城市和地方流傳，但他此人卻寧願在安靜的蕭家咀默默度過一生，而把希望寄給蕭無塵這個苦悶的兒子！
李青春突然饒有興趣問道：“乾坤叔，能給我講一下您和我父親在越南戰爭的一些事情嗎?”
蕭乾坤看着李青春帶着一個小女孩撒嬌的樣子，再看李青春現在如百合花一般美麗，爲何無塵那小子就不懂呢？畢竟他不知道自己真的是否能等到抱上孫子的那一天！多少年來，他一直與身體對抗，罪也受了，累也受了！要不是蕭無塵這個兔崽子一直沒娶到媳婦，他真有進黃土的想法。
不過此刻他似回味一般向李青春講解道：“當年我、你爹、和你紅眼叔被招上後，原本是去咱們陝西地方部隊。結果你紅眼叔被一名高官看上，成爲那名軍區官員的司機。不出三個月，就爆發了越南戰爭，你紅眼叔就隨那名官員去了前線戰場。我和你爹原本是不用去的。結果在部隊成績過於突出，你也知道我是練八極的，你父親又是從山東來的，本身就會點功夫，我們去了部隊，由於小地方出身，沒少讓那些老兵們找碴，我和你爹就跟他們打了不少架，從排裡打到連，再打到營，最後打到團。再到最後我和你爹在那個團裡幾乎沒人能打得過，連我們的團長都不敢輕易惹我們。
本來我們在陝西地方部隊也許就能升遷個職位啥的，然後去蘭州大軍區接受訓練。結果紅眼他到了那邊就出事了，他和他給開車的營長被困在雲南與越南的邊境。於是我和你父親就在上級的指示下盲目的去了戰場。在之前，我和你父親只摸過幾次槍而已，但那次我和你父親按照指示，帶了一幫算作精英的兵就將近五百人的越南兵給打退了，救出你紅眼叔來。頭一陣就立了一個頭等功啊！”老人說着，似乎對當時的戰績很滿意。
李青春帶着敬仰道：“我在書上看到過越南戰爭，在戰爭初開始傷亡很大，是嗎？”
蕭乾坤似回味道：“是啊，戰爭畢竟不是一般的打架，上層領導的失誤往往葬送好多人的性命。戰略問題，往往是制勝的關鍵。我、你父親和你紅眼叔三個人在那些兵中也算作佼佼者，但是一、兩個人的努力並不能奪得戰爭的最終勝利。”
蕭乾坤說着，似打開之前不曾去回憶的往事，就像一個傳奇一般，帶着那個時代一個大好青年的夢想在越南殘酷的戰場中翱翔。
這天他給李青春講解了他越南戰爭的全過程，平時很少言語的他破天荒的講解了他那個時候的傳奇、、、、、、
那場戰爭，他立的特等功、一等功、二等功不計其數，可惜一場政治上層的改革，讓他在瘸了一條腿的前提下，什麼都沒有撈着。這一切，就是命啊，一個苦逼老人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