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知道什麼?你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太太,出門有豪車傭人相送,可沈叔叔呢?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守着這房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難道不會抑鬱嗎?他也是人,有自己的思維,他如今不過是收葛洋爲義子,你就咋呼呼的反對,一點也不考慮他的心情,這就是你爲人子女的孝道嗎?”張婉斥道。
沈耀滯了滯,張婉的話戳中了她心裡某一部分隱憂,可認真想想,她這話根本就是放屁。世界上獨生子女那麼多,爲什麼就她成了典型?她已經同意讓沈爸跟生母生活,爲什麼還要插進個葛洋來?他跟她,跟他們家又有什麼關係?她的世界那麼小,擁有的那麼少,卻不斷有人涌進來要分享屬於她的東西,她不給,反倒成了吝嗇小氣。
“別以爲你聲音大就可以掩蓋你們居心不良的事實。我不孝,我爸都沒說什麼,你們有什麼資格嘰嘰歪歪?別人我不瞭解也就算了,葛洋,他親生妹妹生病住院都沒有露幾次面,拿着雞毛當令箭,獅子大開口訛錢的人還成了正能量榜樣了?現在這個世道黑的還能說成白的,你想蒙誰?”她一指門,“滾吧,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少給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手劃腳,你們就是一丘之貉。”
好不容易磨的沈爸開口同意,怎麼能因爲一個小女人就攪了局?葛洋不甘心,他知道他的倚仗是沈爸,便將擋路的沈耀推了一把,試圖快速走到沈爸面前求援。
他的力道不大不小,剛好能使沈耀歪個趔趄,但沈耀怎麼能如他的意,便順勢歪倒在地。有些小手段她是懂的,只不過不屑用,因爲她自信她在他們面前是被寵愛的,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有些小手段比她說一百句一千句都有效。她剛倒在地板上,從剛剛一直沉默的沈爸就伸手來扶她,滿眼的焦急,“摔痛哪裡沒?快起來,地上涼。”
說着,他又扭頭看向葛洋,“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你妹妹拉起來。”斥責的語氣,但也坐實了他要把葛洋收爲義子的決心。
葛洋的眼裡快速閃過一絲得意。
沈耀的心沉沉,猛的咳嗽起來。有很多人,她自以爲是完全瞭解並掌控的,然而最後才發現天有很多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料,傅少錚如此,如今沈爸也是。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態度,但最親的人她無法漠視。
“不用了。”她推開沈爸和葛洋的手,“我不會認葛洋的,爸你也別費心機了,我說過不會干預你的決定,就不會反悔,在你點頭同意的時候我不是已經被你拋棄了嗎?”
張婉的嘴角翹了翹,她知道沈爸對於沈耀的意義,也可以想象她現在多受打擊,但抱歉,她無法感同身受,而是想笑。張狂吧?當你被自己唯一認定不會變的人背叛,那種心痛纔是徹骨的。看着跌坐在地板上如今像喪家之犬的沈耀,她心裡先大笑了三聲。
在所有人都以爲沈耀心灰意冷,被打擊的萎靡不振的時候,她的語氣變了,“是不是覺得我就認命了?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爸是我的,不會讓給任何人,歡迎你們來試,我們就賭一賭到底誰贏。”
沈爸沉默了一下,支走了葛洋和張婉,纔沒好氣道:“多大人了還賴地上,趕緊起來。”
“就這樣吧,要是談不成,我也好撒潑,不用換地方。”沈耀盤腿而坐,伸手勾了勾頭髮。
“我已經下定決心,不會改了。”沈爸沒理會她的笑話,黑着臉道。
“葛洋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連你從前的老婆都不顧了,偏要認他做兒子。難道說過了二十多年,你突然覺得養女兒是絕後了?我媽不要我,現在你也不要我了,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反正這條命也是你的,還你就是了,你也不用爲難。”她把話說得很重。
“以死相要挾,這就是你報答我的方式?”
“爸,我跟你二十多年的父女情都抵不上你與別人相處的十幾天,想想我算什麼呢?”她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你突然發現抱錯了,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所以不要我了?
”如果葛洋是她的親哥哥,分享沈爸的愛,她還想得通,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突然分刮她的寵愛,她受不了。和傅少錚離婚,她都沒那麼傷心,因爲她知道她回頭還有沈爸,還有沈爸給她的一個家,當這個家住進了別的人,她不再是他唯一的疼愛,她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或許會崩潰,或許更加冷血,或許……
沈爸從沙發上拽了個靠枕扔給她,“我看你一天到晚沒幹正經事就胡思亂想了,我還沒老眼昏花到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抱錯。”
她抓着靠枕卻並沒有墊在屁股下,咬脣道:“那爲什麼要認葛洋?我只有你了,你卻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你,爸只是……”沈爸反應過來,打住話頭,“什麼叫只有我了,你和少錚出事了?”
“簽字離婚了。”沈耀站了起來,“反正你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葛洋那個義子,我的事有什麼重要的呢?我走了,下次回來,這裡可能就不是我的家了,到時候我會提前打電話。你滿意就好,但我把話撂在這裡,如果你還堅持,那就當從來沒生過我,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前。”失無可失,她也就沒必要存活於世了。
她轉身就走。
“陽陽。”沈爸突然感到一陣心慌,“你要做什麼?”他明白,他的女兒看起來陽光燦爛,內心卻有被陽光照不到地方,她的得失心出乎意料的重。
“什麼都不會做,你不要擔心。”她回頭勉強笑了笑,“我先回去了。”
“等等!”沈爸沒那麼早放心,“我把實情告訴你,其實是你媽要我收葛洋爲義子的,爸爸並不是不要你了。”
所以說,她既比不上葛洋,更不如那個曾經拋夫棄子的女人,爲什麼要告訴她真相?她從來沒那麼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被生下來,不被愛,留下一輩子的陰影不說,連唯一的溫暖都被人輕而易舉的奪走。
“她只是換了個方式攛掇你不要我。”沈耀鼻頭一酸,聲音哽咽,“爸,當初你讓我自生自滅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