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劍還是給殷玲當了拉拉隊。
殷玲也很乖巧，渡劫地點直接選在新島西側偏北的崖壁上，以免掌門出去勞師動衆。
她的天劫陣勢不小，十二小時之後，靈霧中隱隱約約有龍形虛影翻騰，到三十小時左右，返虛劫幫扶組開始人工補充外圍靈氣時，纔有機會看到裡面翻騰的並非龍形。
殷玲可能成了突變種，她的靈體虛影是介於蛟龍和騰蛇之間的物種，而且能稱得上古怪。
蛇吻部分的鱗片被趨於一體化的角質覆蓋，頭上一對筆直的角又長了些，代表她騰蛇血統的雙翼與身軀的比例，明顯超出之前火山灰氣旋時觀察到的銀龍，腿只有兩條，而且是翅膀的後面，而不是蛟龍偏前面的位置。
天劫期間殷玲慘叫了幾聲，可惜也沒人能幫忙，那裡面只真仙能進去，而且真仙進去也沒用，因爲大部分對抗都在體內發生。
冷雲正經的當了回傳令使，各山頭各部門轉交手籤文件。
總耗時七十六小時，總算是完整的渡過天劫。
“呀！相公！”
殷玲叫沈文劍的聲音才傳開，一道虛影飛到他懷裡，正面把他給騎上了。
這場景似曾相識，沈文劍眉尾跳動，手裡很快的抽出綢緞把她的乞丐裝遮住：“下來吧，有人看着呢。”
殷玲又膩了會纔下來。
旁邊冷雲鼓着腮幫表示不滿，殷玲主動湊過去又跟她膩起。
回到山上，爲很多事情做規劃的時候，有一天殷玲趁着下班的時候跑來問了個問題。
“相公，有幾個學生問我個問題，我不會答，你教我吧。”
沈文劍放下平板看她，等後續。
殷玲稍微組織語言，說：“今天下課後，有學生說九雲城正在打算借鑑樂園城的模式，建個行政中心來管普通人，不過他們的行政中心會有一半是修士。然後問我，如果玉劍山派人在行政中心做事，會不會比現在好？”
沈文劍聽着笑了：“是何坤問的吧。”
特招生的檔案都要過他的手，他雖然沒直接見過，印象還是很深的。
結果殷玲搖頭：“是別的同學提問的，不過，何坤還真在幾個人裡面。”
沈文劍倒也沒在乎是誰問出來的，教師就是傳道授業解惑的嘛。
整理過思路，他還是拿出常用的鈦粉，變作一堆小豆子，又拿出一把紅豆來：“紅的是修士，灰的是普通人。”
說着，他把幾顆紅豆子放一堆，另外弄了幾堆紅、灰兩色1:2的，剩下是一組組的灰豆，如果仔細點數，會發現總數和現在樂園城行政中心的全職公務員一樣多。
“這代表行政系統的三個層級，決策層、各業務管理組以及下面做事的。”沈文劍說着擡頭，看殷玲點頭表示明白了繼續說，“這個數量管不了九千人。”
“可樂園城都有上萬人了啊。”殷玲反駁。
沈文劍點頭，表示自己沒忘記這茬。
“樂園城裡孩子佔大多數，他們的民事需求還沒爆發，在行政中心的角度，現階段的事務量也就五千人左右的規模，而且別忘了樂園城還有法務系統。”又抓一把綠豆出來，單獨放在一邊：“這個綠豆，代表鄉紳階層，就是工廠主們，他們爲了自己有足夠好的名聲方便招工，也因爲行政中心的鼓勵，會用自己的錢幫助困難些的人，實際上取代了一部分行政人員的工作，現在把這個加上去，你可以稱之爲社區委員會。”
他說着，又拿了張紙，用墨水變出一張表格來，上面是一個公務員每天能處理的文件量，以及各種民事諮詢耗費的平均時間。
“這個你回去慢慢看看，一個底層公務員最多能負擔兩百人口的基礎民事，如鄰里吵架、結婚生子、補貼到位等。”他把紙遞給殷玲，說了個小結論，“九雲城的普通人已經沒有鄉紳階層，幾乎所有賺錢的行當都被修士把持，所以以後也不會有新的鄉紳出現。”
沈文劍說着說着停下來喝茶，給殷玲時間考慮。
她回憶他的話，整理思路。
沒錯，修士們看鄉紳不是好東西，但在民間正是依靠鄉紳構成的自治體系，減少了公務總量，不至於每個角落都要派捕快維持治安。不過這種減少，貌似是因爲農業社會養不起足夠龐大的公務羣體？
殷玲頷首道：“好，他們需要更多的人來替代鄉紳的作用，然後呢？這與修士管還是普通人自己管有什麼區別？我們管着行政中心，十幾二十個人差不多了吧，直接做事的還是普通人嘛。”
“現階段修士管是有優勢的，因爲我們藉助法術公務處理能力遠不是普通人可比，但長期來看，這是個非常糟糕的主意。”沒想到沈文劍竟然承認現階段好用。
殷玲聽了一下冒出兩個問題，稍微斟酌想起來是幫學生們問呢，所以還是問：“那玉劍山爲什麼不用？”
“那就要看它會留下多嚴重的後遺症。我們先來討論最簡單的問題，族羣矛盾，你認爲普通人會不會把修士當成一家人？”
殷玲愣了愣回答：“我不知道誒，我又沒當過人族小孩。”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沈文劍笑者點頭：“不管你是不是人，結論只有一個。修士的壽限太長，長到追溯幾代都找不到來自哪個村鎮，在絕大多數普通人眼裡神仙、妖怪都是同一個物種，有善惡之分，卻絕不是同類。
單個的普通人會對修士表示尊敬、敬仰、崇拜，但作爲一個族羣，他們的整體表現是截然不同的。
長期由修士管理，下面的人升遷無望，內部管理形成的矛盾會轉爲普通人和修士的族羣矛盾，輕點的消極怠工，重些會心生怨懟以致陽奉陰違。
那麼處理辦法是什麼呢？加人，加強行政文件的管理和執行。”
殷玲舉手：“爲什麼不直接把鬧事的宰了以正視聽。”
沈文劍撓頭：“你殺過人嗎？”
殷玲搖頭：“不敢。”
“爲什麼？”
“因爲相公會殺我。”她說出這話的時候竟然很坦然，並不是因爲沈文劍現在的修爲不如她，而是她早就平靜的接受這種差別待遇，才能熬過降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