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蘇桑。”風魔小太郎對蘇恩曦鞠躬致歉,“人老了就是猜忌心重,是我的問題唐突了,我自罰一杯。”
說罷,風魔小太郎舉起桌上一杯琥珀色的馬丁尼一飲而盡。
“風魔君是爽快人。”蘇恩曦的臉上又重新綻放了笑臉,“放心吧,談判就是談判,招待二位的只會是好菜和好酒,菜裡和酒裡也是沒有下毒的,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沒必要搞得不體面,您說對麼,風魔君?”
“蘇桑的話在理。”風魔小太郎剛一點點頭,蘇恩曦接下來的話就讓他微微愣神。
“老朋友見面,我當然要讓二位玩的盡興……至於箭弩和毒藥什麼的,那些都是談判破裂之後的事了。”蘇恩曦狡黠一笑,“我這人做生意夥伴確實是蠻講誠信的,但如果成爲對手的話,我也不介意背後捅刀這種陰招……所以希望我們不會有撕破臉的那一刻哦,風魔君。”
“蘇桑,高天原這只是一座四層的小樓,它不是擁有全封鎖系統和輝夜姬的源氏重工大廈,也不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東京塔,高天原的大門並不牢固。”風魔小太郎挑了挑雪白的長眉,“如果在這裡撕破臉的話,守在高天原外面街道上的那些黑衣男人們可不會坐以待斃……蘇桑,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些人裡不僅有黑道精英,還有我們風魔家的忍者。”
“哎呀呀,開個玩笑嘛,風魔君你太嚴肅啦。”蘇恩曦捂嘴輕笑,“這可不行哦,年輕的女孩可不會喜歡不解風情的老古董哦……櫻井桑,你說是吧?”
蘇恩曦揶揄的目光瞥向櫻井七海,昨夜的對峙過後,有關於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年輕時的緋聞在蛇歧八家傳得沸沸揚揚,但不知爲何,不論是風魔家還是櫻井家都沒有任何人下令封鎖流言的傳播,兩位家主在這件事上相當默契的選擇了沉默。
“不好意思,我已經不算年輕的女孩了。”出奇的,櫻井七海並沒有因爲蘇恩曦的問題而露出任何憤怒的表情,她反而淡淡地對蘇恩曦說,“談判之前,這樣的玩笑還是少開爲好,身處高位的人,一句不經意的話都有可能影響事態的走向,決定很多人的生死。”
“櫻井桑說的真好,真是讓我受教了。”蘇恩曦鼓掌。
“愷撒和楚子航他們呢?”櫻井七海問,“藏在舞池的人羣裡麼?”
“嗯?櫻井桑對我們的紅牌牛郎也感興趣麼?”蘇恩曦問,“是對basarakg和右京哪一位更感興趣呢?用不用我單獨把他們叫來,今夜我就叫他們陪您!”
“不,櫻井家主的意思是想問……高天原今天的談判代表是誰呢?”風魔小太郎問,“蘇桑將你們的紅牌牛郎設爲獎品,愷撒、楚子航和路明非要招待客人的對吧?那他們豈不是沒時間和我們談判?所以誰負責與我們談判呢?蘇桑你親自來麼?”
“哦哦哦,我還以爲櫻井小姐是瞧上了我們高天原哪位牛郎,櫻井桑這麼漂亮,我還心想哪個小子能有這麼好的福氣呢。”蘇恩曦嘆了口氣,“至於談判的代表……這種事還是保持點神秘感好,風魔君和櫻井桑你們一分鐘後就能見到了。”
蘇恩曦拍了拍手,轉角的服務生快步走來,朝着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深深鞠躬,起身後朝二樓往三樓的樓梯比出請的手勢。
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對視一眼,跟在服務生的身後順着階梯邁向三樓,消失在樓梯拐角的前一刻,風魔小太郎忽然扭頭,深深地看了眼站在二樓看臺上的蘇恩曦。
蘇恩曦對他鞠了一躬,她身後的背景是耀目的燈光和狂舞的人羣,蘇恩曦的臉上掛着意味深長又令人捉摸不透的笑。
直到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的盡頭,芬格爾壓低聲音對蘇恩曦問:“那傢伙沒問題吧?我今天晚上見了他一面,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他現在是虛弱期,沒什麼戰鬥力。”蘇恩曦也壓低聲音回覆芬格爾,“但這件事不用和愷撒還有楚子航說,你知道就行了,他們不需要知道。”
“看來我這師兄當的不錯啊,在師弟的心裡我纔是最值得信賴的那一個。”芬格爾露出傻氣的笑,隨即又開始擔心,“不過那小子現在沒了戰鬥力,要是談判不順利,風魔家那老頭和櫻井家那婆娘突然發難怎麼辦?那師弟不是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不行不行,要不老闆娘你還是派我上去陪着?”
“不需要,你本本分分的在經有人守在那傢伙的周圍,他就藏在包廂最後方的暗門裡,如果風魔小太郎或者櫻井七海突然有什麼行動,他會及時阻止的。”
“嗯?愷撒和楚子航不是被你派去舞池帶氣氛了麼?上面的是誰?”芬格爾愣了愣,“風間琉璃麼?如果是他的話,那上面豈不是百分百要幹起仗來了?風間琉璃能在一打二的情況下護住那傢伙麼?”
“不是風間琉璃。”蘇恩曦輕聲說,“但藏在暗門裡的那個人絕對有能力阻止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任意一人的行動……看到那個人出現在高天原,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也許會被嚇一跳。”
……
因爲暴雨,位於四樓的夏月間不方便開放,蘇恩曦爲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安排了三樓的春花間。
服務生領着兩位蛇歧八家的家主來到春花間的門前,輕輕推開兩扇木門,深鞠一躬後告辭退下,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在門口脫下木屐,緩緩踏進雅間的榻榻米上。
春花間是高天原數一數二的上等雅間了,水晶蘭花、金沙樹菊、朱麗葉玫瑰、大唐鳳羽……來自世界各地、品種繁多的名貴草木在包廂的兩側次第盛開……這些都是真花,每天都有專門的花匠爲其定時澆水、修枝順條,僅僅是維護這些花木,一年下來都要支出一筆不菲的開銷。
溪澗流水從春花間的正中央橫穿而過,一條古意的木橋立在小河的上方,難以想象居然真的有牛郎店會在包廂裡搭建和小橋和流水這麼有韻味卻又矯情的東西,整個東京大概也只有座頭鯨的審美能思考出這樣的設計。
然而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根本沒心思欣賞風景了,他們踩過木質的小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素雅的屏風,屏風上繡着山花與竹雀,透過春花間裡溫暖的光暈可以看到,屏風後映照着一道模糊的人影……這大概就是今天代表高天原和蛇歧八家談判的人選了。
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從左右兩側繞道屏風的後方,屏風的後方是一條沉木的長桌,長桌上擺放着精緻鮮美的食材與酒水,從常見的生魚片、壽司卷、到名貴的魚子醬和鵝肝,香檳與紅酒、水煙和雪茄……這條桌上應有盡有。
而正對着風魔小太郎兩人的長桌盡頭正端坐着一人,看到坐在長桌對面的那道人影,兩位家主同時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
“你就是今天代表高天原和我們談判的人?”風魔小太郎坐在長桌靠近屏風的一端。
“是我,風魔老先生。”長桌的另一端,那人笑着點點頭。
“談判的負責人怎麼不是愷撒?”櫻井七海坐在風魔小太郎的側下方,凌厲的目光直視長桌盡頭的年輕人,“你能代表卡塞爾學院?”
“師兄們都忙着接待客人,他們不是不重視二位家主,只是由我來充當這次的談判者比較合適。”面對櫻井七海如刀鋒般的視線,年輕人不偏不倚地與她對視,“櫻井女士,我從沒說過我能代表卡塞爾學院,我坐在這裡與你們談判,僅僅只代表我路明非個人的立場。”
長桌盡頭的人就是路明非,此時的他身穿一件寬大的櫻粉色和服,臉上還有淡淡的妝容,看起來像是個馬上登臺的歌舞伎演員……只是這件和服太大了,看起來似乎不太合身。
並不是路明非特意要打扮的這麼花枝招展,這是無奈的決定……如果掀開路明非的衣袖和領口,就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遍佈他的手臂和脖頸,血管像是蛇一樣不安的扭動,狂躁的血液正在他的身體裡飛速的流竄,路明非臉上的妝容也是爲了遮掩他慘白的面色,他藏在袖口裡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這就是換血的後遺症,屬於白王血裔的“皇血”就像是滾燙的沸水,時時刻刻都灼燒、侵蝕着他的血管,如果不是路明非擁有強大的體魄和自愈能力,他的血管已經在身體裡爆開了……但他的身體已經進入前所未有的虛弱期,就像路鳴澤說的,他現在的戰鬥力只怕連高天原外面那些手持刀槍的黑道都不如,這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能撐得住不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已經是路明非的意志力強大了。
“你的立場?”櫻井七海看着路明非,聲音緩緩沉了下去,“在大勢面前,你一個人的立場能起作用麼?你的立場有什麼資格和蛇歧八家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談判。”
“咳咳……我想我是有資格的,櫻井家主。”路明非咳嗽兩聲,他袖子裡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胳膊,強打精神,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頹弱,“你們忘了,我的手上有什麼東西麼……你們蛇歧八家和猛鬼衆都不得不爲之屈服的籌碼。”
路明非此話一出,不論是風魔小太郎還是櫻井七海都變了臉色。
“你承認紅井那邊的情況和你有關了?”櫻井七海對路明非質問,“龍馬弦一郎人呢?龍馬家主被你殺死了麼?”
“別這麼緊張……櫻井家主。”路明非緩緩地說,“我們之間存在誤會……我們不止一次的說過,卡塞爾學院不是蛇歧八家的敵人,我們也不是,龍馬家主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點傷,他正在多摩川地區外的某處被安頓着。”
聽到龍馬弦一郎沒死,櫻井七海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了幾分。
“路君,在進入正式的談判之前,我胸中有個疑惑請你解答。”風魔小太郎說。
“我可以回答你,風魔老先生,但答疑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路明非對風魔小太郎說,“如果您相信我的答案,那您問吧。”
風魔小太郎點點頭,看着路明非的眼睛,緩緩地問:“你和蘇桑是什麼關係?或者說,蘇桑是卡塞爾學院背後某個勢力的代表人之一麼?”
“哦,這個問題我可以很誠懇的回答您。”路明非說,“您口中的蘇桑叫做蘇恩曦,她和卡塞爾學院沒有任何關係,她既不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也不隸屬於某個古老的屠龍世家……蘇恩曦就只是我私人的朋友,僅此而已。”
“私人的朋友?”風魔小太郎不置可否地說,“所以你知道蘇桑投資我們蛇歧八家,從一開始就是爲了白色皇帝的遺產是麼?原本以爲白王血裔、高天原和‘神’是家族的絕密,卻在不知不覺中被這麼多人知道,猛鬼衆、卡塞爾學院、還有蘇桑……沒想到家族已經被滲透得這麼深了,怪不得屠‘神’的計劃一直進展的不順利,家族還瀕臨分裂,這局面真是叫人難以提起鬥志啊。”
“風魔家主,您已經盡力了。”路明非看着風魔小太郎,說了段意味深長的話,“作爲一位普通人,或者黑道老人,您這一生做過很多荒唐事,犯過錯也殺過人,也許您算不上什麼好人,只要是人終究避免不了犯錯……可作爲蛇歧八家的家主之一,您對家族的忠心不需要懷疑,您的肩上揹負着大義,這也是爲什麼我一直強調,您不是我們的敵人,蛇歧八家更不是我們的敵人。”
“不是敵人?”櫻井七海冷冷地問,“真的不是敵人麼?你難道忘了你們卡塞爾學院對蛇歧八家做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