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章 火焰珠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永遠保持安靜,安靜只是暫時的。
最先打破安靜的,反而是阮飛流,他的眼神有點古怪,冷冷的看着蕭人美,道:“這是阮家最大的秘密,只在阮家子孫後代中口口相傳,不得書於任何文字,任何史書上都沒有記過,你怎知道?”
蕭人美嘆道:“難道阮家祖先就沒有告訴你,當年鹿妖和阮姓書生所生的子女,除了兒子阮笑雲之外,還有一個女兒,名叫阮青鸞,後來嫁給了一個姓全的道門dìzǐ麼?”
這一下,不但金嘆月徹底震驚,便是一向以冷靜著稱的阮飛流,臉上神情陡然大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駭表情。當年的魔祖阮笑雲還有一個妹妹阮青鸞,而且她妹妹的後代,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通天先生和徹地仙子。
蕭人美悽然笑道:“這個故事,還好聽不?估計你這輩子沒聽過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吧?”
金嘆月唯有苦笑道:“果然匪夷所思。恐怕最能瞎編的說書先生,也編不出這麼精彩絕倫的故事。想不到魔尊阮家一系和卜卦世家全家竟然有着如此源遠流長的血緣關係。不過我不太明白,爲何兩千年以來,阮家和全家從無往來,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陌生人一樣?”
阮飛流完全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因爲他直到今天才知道還有這麼一門子遠房親戚。
回答的,只能是蕭人美。
不過她貌似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講的故事已經足夠長了,所以顯得有點疲倦,無精打采的看着阮飛流手中還在滴血的人頭,默然道:“你手上拿着個人頭,是什麼感覺?”
阮飛流沒想到她的話題突然就轉了,但是他的反應也不算慢,漫不經心的搖揺頭笑了笑,道:“本來以爲拿着這個人頭走到你的面前,會有一種報復xìng的快感。現在看來,平淡之極,沒有一點意思。你若想要,我可以給你。”
蕭人美面無表情,淡淡搖頭道:“不用了,我要的人頭,不是這一個。我這就取出來耍耍,看看是什麼感覺。”
說話間,右手翛然一翻,迅速的祭出一個法印,左手輕輕劃了一個半圓形狀的光圈,右手中指在光圈中央彈了三下,從她胸口射出一束碗口般大小的青光,落在通地靈石之前六尺五寸的地面上。原本渾然一體的地面陡然從中裂開一條細長的縫隙,伴隨着一陣嘶啞難聽的轟隆之聲響起,縫隙瞬間往兩邊挪開,露出一個木牀大小的青石洞xué,一束耀眼的紅光激從洞中射而出,紅光之下,一個紫色長裙的女子緩緩升起,她的身段頗好,但不見廬山真面貌。
阮飛流的臉色立刻變了,現出又愛又憐又痛惜的複雜表情,驚呼一聲:“小妹!”
蕭人美臉上露出一絲兇狠的冷笑,右手猛地一拂,分出兩道白光,一道白光尖銳如刀撲向那女子,作勢取她首級,一道白光厚實如盾撲向阮飛流,圍點打援。阮飛流明知她意欲何爲,心裡畢竟在乎小妹的xìng命,登時嚇得背後直冒冷汗,急的怒吼一聲:“住手!”千鈞一髮之刻,運起畢生功力,一掌迎向圓盾白光,一掌阻擋尖刀白光。他知蕭人美肉身被縛,元神法力有限,原以爲不難對付。不料接手之後,猝然發覺那圓盾白光如海浪漩渦,有強橫黏xìng,竟將他緊緊吸附住了,半點也動彈不得,極度驚慌之下,頓時心膽皆裂,在這間不容髮之下,小妹的xìng命哪裡還在?他的本來用意,是以誅殺全神通激怒蕭人美,早料到蕭人美盛怒之下會以殺害非煙爲報復xìng手段,便想趁着蕭人美放出非煙加以殘害之前,趁機救出非煙。劇情倒是按照他編寫的劇本有序上演,可嘆演員的才華超出了導演的預期,而導演卻低估了演員的功力,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一招下爲敵所趁,竟只能眼睜睜看着小妹非煙死於非命。心裡之痛楚,當真是痛徹心扉,一時五內如焚,氣的差點暈過去。
眼看那白光就要纏上非煙那嬌柔的脖頸,只消輕輕一絞,這位容貌甚美的女子立刻香消玉殞,身首異處,阮飛流嚇得肝膽皆裂,悽然喝道:“不要!”白光去勢如虹,已是不可阻擋,悲劇不可避免。怎料到世事之奇,凡人永難預料,正當白光堪堪要斬掉阮非煙首級的要緊時刻,卻見明明昏睡不醒的阮非煙身子平平的向左飄逸了一段距離,恰好避開了致命一擊。
蕭人美阮飛流幾乎同時吃了一驚,仔細看時,阮非煙依然沉睡不醒,站在不遠處的金嘆月右手似乎悄悄動了一下,動作幅度甚小,若非二人皆是目光敏銳的道門高人,等閒之人便觀察不到。
阮飛流懸着的一顆心猛地落地,無限感激之情盡在臉上,激動地對金嘆月道:“多謝金公子仗義援手。”
蕭人美生氣的盯着金嘆月叱道:“金嘆月,要你管什麼閒事?”
金嘆月與阮非煙可謂是初次謀面,並無半點交情,只因心存悲憫之意,實不願坐視好端端的一個女子死於非命,因此倉促間出手救援,明知此舉會開罪蕭人美,但人命關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爲救人一命而得罪一人,這個代價無疑是十分划算的,聽了蕭人美的厲聲呵斥,尷尬一笑道:“前輩,得饒人處且饒人,切勿濫殺無辜,爲自己多造殺孽。”
蕭人美氣呼呼道:“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殺了我一奶同胞的兄長,我就不能殺他親妹妹報仇雪恨嗎?他妹妹的xìng命是命,我兄長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
金嘆月道:“這個,人都已經死了,就算你現在殺了阮姑娘,令兄也活不過來。”
蕭人美道:“呸,強詞奪理,滾開,你給我閃到一邊去,不殺了他們兄妹,難消我心頭之恨。”
金嘆月情知勸解無望,突然靈機一動,岔開話題道:“前輩,如今那個黑石匣子在阮飛流手中,火焰珠就在匣子裡。只要拿到火焰珠,前輩就可以開啓封天印,從此以後暢享長生不老之樂趣,茲事體大,報仇的事,是否可以暫緩一下?”
這話當真如醍醐灌頂一般,登時令蕭人美醒悟過來,暗叫:“慚愧,怎麼把這件大事給拋到腦後了。哼,阮飛流這小子雖煉了天魔雷火神功的一些法術,可層次明顯太淺,只不過是些入門的粗淺功夫,眼下遠遠不是我的對手。只要開了封天印,打開通地靈石,重獲肉身,日後要取他的小命,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今日權且放他一馬,來日方長,報仇也不急在一時。”想着,便陰狠狠的橫掃了阮飛流一眼,轉而對金嘆月冷笑道:“臭小子,你倒懂我的心思。”然後馬上轉頭看着阮飛流道:“姓阮的臭小子,火焰珠在不在這黑石匣子裡?若是在黑石匣子裡,你趕緊把火焰珠交給我,我今天暫且放你一條生路,同時,我會幫你救活你這個半死不活的妹妹阮非煙。”
阮飛流哼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石匣子,放在眼前悠哉賞鑑着,悠悠道:“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嗎?”
蕭人美森嚴道:“難道你不想救活你妹妹?”
阮飛流默然,過了一會兒才道:“當然想救她。不過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你如此陰險狡詐,不是可信之人。”
蕭人美微微一笑道:“放心,這次一定不會騙你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阮飛流突然低下頭,默默把玩黑石匣子,顯然,他也有些猶豫不決。
這並不是一副讓人很舒服的表情,蕭人美顯然沒有耐心看下去,慍道:“那你到底想怎麼樣?難道你一定要逼我大開殺戒,將你兄妹二人誅殺於此麼?雖然我的肉身被zhènyā在通地靈石之下,但以我今時今日的修爲,就算單單依靠元神,在這古洞之內,要殺你也不算難事。”
阮飛流依然低着頭,看也不看蕭人美,但雄渾有力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我知道,單打獨鬥的話,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殺我確實不難。不過你的肉身被困,元神根本無法離開那塊通地靈石,我打不過你,還不會逃跑嗎?只要我離開這個古洞,你能追的上我?”
蕭人美啞然失笑道:“這也說的是,你若拔腿逃之夭夭,我的確奈何不了。不過,你妹妹呢?你應該知道,在這個古洞之中,任何人都可以來去自由,但沒人能帶走一個昏睡不醒的活死人,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成。這樣吧,我可以答應你,先幫你救活你妹妹,然後你再把火焰珠交給我。如此交易,總算公平吧?”
阮飛流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聲音頗爲激動道:“此話當真?你就不怕我反悔?”
蕭人美怔了一怔,肅然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萬一我救活了你妹妹,你轉身帶着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和火焰珠逃之夭夭,我半點也奈何不了。我看,似乎可以這樣安排,把黑石匣子交給金嘆月,請他當個公證人。我救活你妹妹的時候,再叫他把火焰珠交給我,你看是否可行?只是不知,你是否信得過他?”
阮飛流低頭默想片刻,然後斷然擡頭看着金嘆月,報之以一個和善友好的微笑道:“好,就這麼辦,金公子俠義心腸,人品極好,我自然信得過。”說完,匆匆走到金嘆月身旁,含笑看了看他,右手緩緩伸出,托出一個古意盎然雕琢精美的黑石匣子。
金嘆月絕沒料到阮飛流竟然會如此信任自己這麼一個沒有半點交情的外人,一時有些不敢置信,稍微頓了一頓,才緩緩伸手接過黑石匣子,鄭重道:“阮兄放心,我一定秉公處理。令妹若不起死回生,這黑石匣子一定會完璧歸趙。”
蕭人美忽然插話道:“等等,我想先證實一下黑石匣子裡面到底有沒有火焰珠,你現在打開給我看看。萬一我救活了阮非煙,這黑石匣子裡並沒有火焰珠,這樁買賣可就虧大了。”
金嘆月心頭一凜,暗想:“對啊,這黑石匣子裡面裝了什麼,幾乎全是我們推測出來的,到底有沒有火焰珠,還也只有阮飛流知道。”
阮飛流回過身來,瀟灑一笑道:“不錯,的確應該先檢驗一下。金兄弟,你打開給她看看吧。”
這句話簡短有力,絕無半分猶豫畏縮之意,金嘆月登時有十二分把握認定,裡面必然是火焰珠無疑了,否則,阮飛流絕對不會表現的如此鎮定和躊躇滿志。然而爲了證實,他還是輕輕的摁住了石匣前方的一個微微凸出的原點,只聽到噗的一聲,石匣的上蓋迅速彈開,裡面霎時間射出萬道紅光,紅光之下,現出一顆眼珠大小霞光耀眼的火紅圓珠。圓珠底下流淌着一團熔岩模樣的液體,十分濃郁。那珠子飄在溶液之上,向外pēnshè出灼人的熱氣和刺眼的紅光。
果然是傳說中凝聚天地凡火精元的火焰珠。
蕭人美眼中只看到了光芒閃爍不可一世的火焰珠,但金嘆月卻聚精會神的盯着上蓋的內頁,如此扎眼的火焰珠,他竟然沒瞧上一眼。
他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