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章 骸骨
嘆月千雪二人走在山間,情緒漸漸焦急起來。已在山谷附近來來回回翻尋了數十遍,眼看着日落西山,殘陽似血,蒼山如海,一天即將過去,卻遲遲沒有找到端木齡、駱千巖、凌霄雲、宮月蓴、熙兒等人的蹤跡。在鬥法的山谷中找,在四面羣峰中找,反反覆覆,來來往往,幾乎就把方圓十里左右的地面給翻了過來,依然一無所獲。鬥法殘留的痕跡仍在,人影卻不在了。更觸目驚心的在於,在他們之前鬥法的那個山谷裡,找到了幾具破損不堪的人形骸骨。其中一具嬌小骸骨的右腳血肉還在,上面套着一隻血跡斑斑的白鞋。
莫非,他們已遭到了不測?畢竟,他們面對的是黑翼虎蛛和金須神蟒這樣魔力強橫的怪物,想要全身而退,實在不太容易。
雖然這個念頭在心中反覆出現,但他們都不願直面殘酷現實。所以他們發瘋一樣的尋找,不放過每一個蛛絲馬跡。嘆月牽掛着凌小云,千雪擔心着兄長駱千巖,一個是刻骨銘心的愛情,一個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雖有所區別,但心中之憂慮,卻一般無二。
天色終於暗淡下來,最後一縷殘陽也消失在地平線下,蔥蘢的羣山,化作夜幕中濃墨渲染的一點朦朦陰影。
金嘆月的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幾乎跟死人一樣,巨大的恐懼籠罩着他心頭。
駱千雪的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幾乎跟死人一樣,巨大的恐懼籠罩着她心頭。
“雲兒!”金嘆月對着羣山,聲嘶力竭的哭喊。
“哥哥!”駱千雪對着羣山,撕心裂肺的哭喊。
都是傷心人啊!就連眼角泛出的淚珠,也是一樣淒涼的色彩。
不知不覺,千雪已哭成了一個淚人,淚水滂沱,滾滾而下,幾乎是順其自然,居然身子微微一斜,就軟綿綿的靠在金嘆月的胸前。金嘆月眼中雖掛着幾滴悲傷的淚花,但淚水卻沒有氾濫成災。男人的淚貴如珍珠,流一兩滴稀鬆平常,卻絕不會匯聚成涓涓溪流。
二人在同生共死過一次後,原先陌生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許多,至於到底有多近,卻誰也不知道。千雪只知道,感到傷心悲痛的時候,靠在他的身上,會有些許慰藉。他,也沒有抗拒。
終於,天全黑了!
金嘆月艱難的平復了痛苦的心情,帶着千雪去到了酒儒龔曉月的山洞。這yīyè,過得格外漫長,千雪的哭泣幾乎沒有停止。嘆月的傷心也沒有停止。等到天明時,她的雙眼紅腫,楚楚可憐的樣子,宛如帶水的芙蓉。
嘆月走進她居住的石室,她悽迷的目光投射過來,他的心登時就碎了,就這樣站在石室門口,癡癡看着她,不言不語。
可是她卻突然笑了出來,柔聲道:“我沒事了,你別擔心,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眼中淚跡未乾,何必強顏歡笑?
金嘆月突然發現,女人有時候並不總是柔弱的,在哭過之後,她們往往會堅強起來。她的笑容,就是雨過天晴的徵兆。
可是他自己呢?當他轉過身子,想要回到自己居住的石室時,卻在恍恍惚惚中,一頭碰到了堅硬的石壁上,一陣頭暈眼花過後,額頭上登時起了一個大大的包。
痛!劇烈的痛楚!痛入骨髓!然而他的心,好像麻木的沒有了一點知覺,痛楚雖然走遍全身,心卻依然如故。茫茫然走着,茫茫然的目光,回到了哪裡?
凌霄雲在他心中,終究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駱千雪婀娜的倩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石室門口,幽幽望着他,眼中表情複雜。
傷心的男人,原來是這個樣子啊!看不出來,他也是個癡情的少年。
她就默默看着他,魂不守舍,一步一步,走進了另一間石室。並不是他昨夜入住的那間。
接下來的三天,金嘆月就躲在那間石室中,一直沒有出來,千雪幾次走到石室門口,想去看看他究竟在做什麼,卻只看到一個傷心欲絕的背影,盤膝坐在石牀上,他的臉,對着冰冷的石壁。
她想勸慰,卻不知怎地,心裡竟起了一種酸酸的感覺,猶豫再三,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每次都站在石室門口,溫柔的凝望。
“如果我死了,會有一個男人,這樣爲我傷心難過嗎?”她這麼想着,然後馬上又懊惱起來。因爲,這世間好像並沒有一個男人,會爲她傷心流淚。至少目前爲止,沒有一個。這不得不說,是人生一世莫大的悲哀,勝過兄長千巖死亡的悲哀。她突然感受到一種從所未有的孤單,好像天地間,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相依相偎的愛人。多麼可怕的世界!多麼可憐的人!
然後她的眼淚,又無聲無息流了出來。
金嘆月卻忽然轉身,看到了她的淚花。他的臉色平靜,並沒有幾分悲哀的神情。只是眼眸中好像有一層陰霾,揮之不去。
“你,站在這裡很久了吧?怎麼突然又哭了?”他開口說話了,聲音一如往昔,並沒有什麼不同。
千雪淚眼迷濛看着他,馬上醒悟到自己哭的有點不尷不尬,然後用袖子匆匆擦乾眼角淚花,擠出一點微笑,道:“沒有,只是有點想念哥哥。你還好吧?”
金嘆月深深嘆了口氣,徐徐從石牀上走下來,走到她的面前,幽幽道:“我沒事了。走吧。”
“走?”她一下子沒明白過了。
金嘆月苦笑起來,道:“你難道不要回仙雲嶺嗎?”
“你呢?”她突然嬌羞的低下頭,羞紅了臉,輕聲問道。
金嘆月茫然看着石壁,沉默了半晌,道:“我現在四海爲家,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本來我應該去湖州老家看看,可是,當年那場洪災之後,也不知道老家還有沒有親戚。不過我還是應該去看看,你說,是吧?”
“你去湖州,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嗎?”她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毅然說出了心裡話。
金嘆月有點不知所措,怔怔盯着她看,道:“你不回仙雲嶺嗎?”
“遲些時候回去也無妨,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情。shīfù經常對我們說,修道之人,要四處歷練,積修外功,整天呆在山上,也乏味的緊,無助修行。”
“好吧!”金嘆月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意興闌珊說了一句。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也害怕一個人形單影隻行走江湖,有這麼一個溫柔的少女陪着,確實不是一件壞事。
然後,兩人胡亂摘了一些野果充飢,在山泉中粗粗梳洗一番,就祭起法寶朝東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