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長生被菊香扶着離去,明淨又追上去叮嚀幾句,方纔放心的回來。
他苦笑到:“以前我以爲世上最複雜的就是人心,現在才明白世上最複雜還有人與人的關係。如果能弄清謝承忠與林心慧、陸嬤嬤與白梅、長生和大嫂的關係,所有的事情就都清楚了。
只可惜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陸嬤嬤和白梅已經死無對證了,只能從衛柳的言語中猜測一二。謝承忠奸滑無比,又那麼在意林心慧,怕是寧死也不肯說出實情的,而且他未必會告訴林心慧實情,想讓她一輩子頂着林府嫡女的身份。
至於長生,我要等她想通了主動告訴我,如果她不肯說,那就是有苦衷,我便一直不問。”
明澈點點頭:“無論什麼關係,總是親人不是仇人,如果她一直不說,我們便一直不問,就當她和你大嫂是親姐妹。
你以前問過你大嫂可有妹妹嫁給你,你大嫂不是戲謔說她有一個妹妹走丟了,要不然嫁給你剛好,我們就當她是你大嫂那個走丟的妹妹吧。”
長生去而復返,後面跟着端着茶水點心的菊香,她站在門口淚流滿面,示意菊香端進去,自己下去重新淨面。
等她再次過來,衛柳又來了,說她想起幾件與白梅和陸嬤嬤有關的事,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她覺得還是說出來好。
“有一次我無意看到白梅在做一件男子中衣,淡青色的素綢,領口和衣襟繡着銀灰色的花紋,十分的雅緻,旁邊還有兩雙做好的襪子,我就很奇怪。
大少奶奶的針線活不是很好,所以她很少給大公子做外衣和鞋子,中衣和襪子卻一直是她親手做的,從不假他人之手,還常常繡一些她親自畫的花紋,簡單又別緻,很好看。
我就隨口問白梅給誰做,白梅的臉卻忽然紅了,說快到往晉陽送冬衣的時候了,其他的衣物針線房快做好了,只差幾件中衣和襪子。
大少奶奶最近照顧大小姐太累了,想親自動手又顧不上,就託她幫着做,還說讓我不要說出去,免得別人說大少奶奶不賢。
白梅針線活很好,大少奶奶讓她幫着做也很正常,只是她爲什麼臉紅?我雖然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想,她一向心思細膩,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吧。
後來我看到陸嬤嬤的牀上有一個包袱,聽說是準備送到晉陽的,我無意中打開看,裡面有棉衣鶴氅和披風等物,還有中衣鞋襪,卻沒有白梅做的那幾件。
正奇怪着白梅進來了,手裡抱着她做的中衣和襪子,見到我神色一變,笑着說,原來大少奶奶提前做好了幾身中衣,她是擔心晉陽冬天陰冷,衣服不容易幹,才吩咐她又做了兩身一起送過去。
她的解釋也說的過去,我就沒有再想這件事。”
說完看着明澈不言語,大家面面相覷,都聽明白了白梅這麼做明顯就是對明澈起了思慕之心。
明澈皺起眉頭:“難怪心怡打算找戶可靠的人家把她嫁出去,再陪送一份厚厚的嫁妝,讓她以後做正經的少奶奶,就當姐妹來往走動,她卻死活不肯。
心怡病逝後,陸嬤嬤說心怡留下遺言讓我納了白梅,將來好照顧姝兒,我那時悲痛至極心灰意冷,以爲心怡實在放心不下姝兒才留此遺言,就聽從了她的安排,反正心怡去了,納不納誰我都無所謂。
難道心怡並不曾留下這樣的遺言,只是她們因爲一己之私編造的?”
長生卻想的更多,白梅和衛柳作爲陪嫁丫頭,本來就是備下讓明澈收房的,且不說衛柳了,白梅對明澈生出綺念也很正常。
就怕她這份求而不得的綺念成了心魔,還爲此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她一直沒有被明澈收房,並不完全是姐姐不肯和別人共享一個丈夫的原故,主要是明澈是一心一意待姐姐,根本視其他女人爲無物,家裡原來納的妾都成了擺設,就更不會添什麼新人。
他連才貌雙全的官家庶女和精挑細選的絕色美人都不肯多看一眼,何況丫頭出身勉強算得上美貌的白梅?
他肯高看白梅和衛柳一眼,肯偶爾施恩給她們,完全是希望她們能夠忠心耿耿服侍姐姐,並不是有什麼別的心思。
可是他的坦然卻擋不住別人生出異樣的心思,如果白梅的綺念真的成了心魔,很可能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而讓林心怡死去,再欺騙明澈說她留下遺言,希望明澈納白梅爲妾將來照顧女兒,這是掃清障礙達到目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難道真的是因爲白梅對明澈的執念,她才和陸嬤嬤聯手逼走衛柳害死姐姐,哄騙明澈同意納她爲妾?
她看着明澈嘆息了一聲,輕的只有明淨聽見了,明淨明白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鬆心情,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作惡的人也受到了懲罰,沒必要總跟自己過不去。
衛柳見大家都不言語,氣氛有些尷尬,就轉移了話題:“還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有一次大公子從晉陽回來,謝管家也跟着回來了……”
明澈聞言一滯:“謝承忠?你快說,到底是什麼事?所有關於謝承忠的事你都要告訴我,無論事情大小!”
衛柳嚇了一跳,趕緊說:“有一天晚上,心怡院的小廚房包了鮮蝦小餛飩做宵夜,大少奶奶讓我給莫姨娘送上一份,我等着莫姨娘吃完,又和她說了一會話,回來的時候有些晚了,就抄了近道走。
走到半路上卻聽到花樹後面有人說話,只是聲音壓的很低聽不清在說什麼。
我就留了心躲起來,過了一會兒先看到謝管家從花樹後閃了出來,又過了一會,卻看到了陸嬤嬤,她懷裡抱着一隻小匣子。
我一向把陸嬤嬤當作親人和長輩,再加上那時年紀還小心思單純,也就沒有多想,就跳出來想嚇唬她,陸嬤嬤嚇的差點把手中的匣子扔到地上。
看到是我後方才鬆了一口氣,就責備了幾句,還不等我問她和謝管家在這裡做什麼,她就先問我晚上怎麼會來這裡,我就說了大少奶奶派我送宵夜的事。
然後就問她和謝管家在這裡做什麼,她說謝管家是奉大公子之命送東西的,這一匣子都是他辛苦淘澄來的寶物,本來要直接交給大少奶奶,可是大少奶奶出手太大方,老夫人和林心慧又貪婪,到頭來全便宜了外人。
就讓謝管家偷偷交給她收起來,暫時不要讓大少奶奶知道。她擔心被大少奶奶發現了,就約謝管家在這裡見面,還告誡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否則就辜負了大公子的美意。
我那時對陸嬤嬤深信不疑,也知道謝管家是大公子的心腹,她又說的很合情合理,就信以爲真,時間長了也就忘了。”
明澈冷笑一聲把手裡的茶盞放到桌子上:“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我有什麼東西都是直接交給心怡,她愛給誰就給誰,我從來沒有在乎過,只要她願意,我又不缺這點東西。
心怡確實出手大方,也經常給老夫人和林心慧送東西,我覺得她是想和她們搞好關係,在家裡過的能舒心些,還一直很贊同她的做法,又怎麼會做這種事?”
明澈的話讓大家都沉思起來,既然如此,那他們倆偷偷摸摸見面究竟在做什麼?難道有些事他們是同謀?想到白梅的死因,明澈的神色裡非常沉重
衛柳看到大家神色沉重有些不安,明澈就讓她先下去歇息,無論想起什麼與白梅、陸嬤嬤和謝承忠有關的事都要告訴他。
衛柳行了禮轉身欲走,長生喊她停下,悵然地說:“大哥已經娶安陽郡主爲妻了,以後就稱郡馬吧,不要再叫大公子了。
如果你們想要回京,就替公主府管理產業吧,儘量不要和郡主府有什麼接觸,也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的身份,以後有什麼難處就直接來找我和駙馬,不要找大哥。
萬一見了安陽郡主,就說你們是公主府的人或者謝家舊僕,千萬不要說是大少奶奶的舊僕,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任何前塵往事。
還有,見了大小姐,一定要裝作根本不認識的樣子,不要讓她知道你的身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往事,她那時還小,什麼也不記得了,提起來只是徒惹傷心罷了,就讓她做一個單純快樂的孩子,不要揹負那些沉重的往事。
記住,大公子和大少奶奶的事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和安陽郡主是夫妻,一定要牢牢記住了,否則會惹出事端。”
明澈神色悵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十分感激長生,這番話他也想對衛柳說,卻說不出口,雖然是爲了衛柳着想,也爲了大家都安寧,卻還是說不出口。
衛柳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明澈,眼淚無聲地落下來,回過神使勁地抹去眼淚,似哭似笑地說:“公主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做到的。
奴婢恭喜大公子,不,恭喜郡馬了,也對,大少奶奶已經去了好多年,也該重新開始了,我們都該重新開始了,我們把大少奶奶記在心裡就行。
我也絕不會去打擾大小姐的,她不需要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只要她好好的,大少奶奶九泉之下也能安心,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