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中(上午10點左右),明淨才疲憊不堪地回來了,長生心裡不痛快,也沒去放置行禮,也沒去換裝,就那麼呆坐着陪舅舅和大哥說話,看到明淨回來,也懶懶的不想答理,倒是王春發和周安生怪長生任性,一個勁地勸她不要責怪明淨,反正明淨也無可奈何的。
他們已是歸心似箭,只因想等長生同行,才耽誤至今,昨個接風宴就已向老夫人辭了行,誰知突生意外,長生和明淨走不了啦。他們只好等明淨回來問清情況,再辭了行就出走,剛好天黑前出京城,到城東門外的客棧歇下,那裡比城裡便宜。
明淨坐定,歉然地看向長生,又向王春發和周安生躬躬手:“對不住,家裡突有急事,不但不能同行,還耽誤了你們的行程!”
原來安陽郡主急着下嫁的原因,竟是爲了給太上皇李淵沖喜。
自從去年玄武門事變後,李淵雖然審時度勢,爲了不傷國本,也爲了少些屠戮慘事,讓李世民不要對建成和元吉趕盡殺絕,就全力支持李世民繼位,藉以穩定局勢,沒有釀成更大的亂子。
但是李世民卻不如他所願放過太子黨一馬,爲了泄憤,也爲了斬草除根,反而大開殺戒,屠盡了李建成與李元吉的子女,連帶貶斥了幾家與太子關係最親密的宗室。
李淵眼看着兩名親生兒子和幾十名年幼的孫子孫女慘死於另一名兒子的屠刀下,有的甚至尚在襁褓之中,太子府和齊王府血流成河屍橫滿院,如同人間地獄慘不忍睹,心靈受到了重創卻無可奈何,頓時心灰意冷退位,自封太上皇不聞世事。
可是重創之下傷心過度,久久不能釋懷,滿目錦繡繁華和鶯鶯燕燕,都不能讓他展顏,終於憂思過度傷了元氣,身體一日差似一日,拖到過完年,已是時好時壞了,終於油盡燈枯病倒了。
李世民當然知道一生習武威武英勇的父親病重的真正原因,愧疚之下,不但到處尋找名醫,還和皇后長孫氏親自侍疾,一心希望李淵能多活幾年,也可堵了天下悠悠衆口,免得被人說是殺死兄弟子侄氣死老父。
爲了贖自己的罪過,也爲了安撫李淵的心靈,他還請高僧爲慘死的兄弟子侄唸經超度,並給他們一一追諡,修建陵園準備重新隆重安葬。
可是這些都不能平復李淵心頭的巨痛,他已生無可戀,雖然守了一屋子的御醫,一碗一碗喝着最好的藥,李淵病情仍是越來越重了,漸漸連坐也不能坐了,御醫把脈說不行了,只能用老參吊着氣,說是頂多拖十天,就有重臣提議看能不能想法子沖喜,說不定太上皇還有一救。
剛好此時並沒有適婚的皇子和公主,安陽郡主是太上皇的親侄女,用她沖喜也說得過去,而且若等太上皇駕崩,她的婚事一拖就是三年,安陽郡主年歲本就不小,有些拖不起。
李世民極爲敬愛叔父,連帶對這位堂妹也多些寵愛,爲了不誤她的青春,也爲了堵天下悠悠衆口爲太上皇沖喜,索性賞了豐厚的嫁妝,讓她以爲太上皇沖喜之名三日之後出嫁,等成親後,再提封賞明澈之事。
明澈目前尚是白丁身份,按說堂堂郡主不可能尚一個白丁,李世民應該先給明澈封官,再賜下府第,讓他在自己的府第迎娶安陽郡主以後,再搬去郡主府,現在卻讓明澈直接在郡主府迎娶安陽,倒象是入贅一般。
看來李世民對明澈餘怒未消,既不忍心殺了他,又不能放下心結原諒他,所以纔會如此折辱明澈。也可能是淮安王怕明澈不是真心待女兒,所以藉此壓制明澈一頭,讓他明白他今後的榮華富貴全是因安陽纔得到的,從而以後善待安陽。
太上皇李淵的病情不能再拖,事出緊急,所以今個一大早,淮安王府就派人來,並送來三千兩白銀並一些娶親必須的物是,說是郡主府已與昨日賜下,是前朝一位侯爺的府第,裡面一直有人看守打掃,一切保存完好,只需要添置些東西並裝扮一番即可,宮裡和王府都已派了得力人去收拾佈置,明澈只需要儘快入郡馬府等待迎娶安陽郡主就行。
雖然有淮安王府打理,但必竟是明澈娶親,謝家還是有許多事情要做準備,時間只有三日,所以明淨和長生是怎麼也無法走了。
以謝家目前狀況,人手和財力都極缺,這麼大一件事哪能辦得妥貼,興好淮安王府善解人意送來銀子,老夫人不虧是世家小姐,欣喜之餘,很快鎮定下來,極爲周全地安排了迎親一事,不但明淨的任務極重,長生做爲周家目前唯一的媳婦,也承擔了許多事情,這時候,無論如何是無法歸寧了。
長生暗笑,這安陽郡主可是真正的倒貼女呀,看來對明澈倒是一片真情,只是有這樣的一個飛揚跋扈又不喜歡她的郡主嫂嫂,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只希望她以後能夠看在明澈的面上,真心的疼愛錦姝。
只是明澈會真心待安陽嗎?那樣一個心氣高的人,受此折辱,會不會記恨安陽?大概不會吧,明澈心氣雖高,可也是個極會審時度勢之人,就算憑着感激,就算爲了自身和家族的前途命運,也會表面上好好對待安陽郡主的。
按照老夫人的安排,長生和明淨午飯後就要隨明澈入新賜下的郡主府打理成親一事,舅舅王春發和大哥周安生終於沒有等到與長生一路同行,只好帶着長生的家書和各色禮物自歸家了。
長生遠遠地看着馬車漸行漸遠,忽然發覺,不知不覺中,前世的父母日漸模糊,她從內心,已經真的把周家當做了自己的孃家。明淨看着她面有不捨,也不顧就在大門口,拉住她的雙手,愧疚地說:“長生,對不起了,讓你不得歸家探望父母,你放心,等大哥的成親後一切安頓下來,我們就回去!”
長生點點頭,微笑着說:“我沒事,主要是想爹孃了,也覺得在這裡太壓抑了,想走出去透透氣!”
明淨想起什麼,嘆了一口氣,切切地看着長生說:“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二哥,你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要去安陽郡主府打理了,雖說有宮裡和淮安王府幫忙,但怎麼都是我們謝家娶媳婦,肯定都有得忙乎,就是成親後,還有許多事要做,等這件事忙完,我就要陪你歸寧了,且不說以後,起碼有好長一段日子都不用和二哥碰面,以後我們再做打算,看能不能想辦法不住家裡。”
長生明白他說的是如果不想住在家裡面對明清,就看看能不能讓明澈想辦法住在郡主府,這也是她不想的,怎麼都算是寄人籬下,她不想見明清,也不想見安陽郡主,她想要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家,可是這個願望能實現嗎?有老夫人在一天,他們就必須住在謝宅以盡孝道,就是想住安陽郡主府,也只是一種奢侈,更別說分戶另住了。
想到很可能好長的時間就要寄人籬下,明清是她根本不願看到的,安陽對她一直是冷嘲熱諷,分明是不喜歡她,住在哪邊日子都不舒坦,長生有些氣悶,忍不住明知故問:“不住家裡我們住哪裡?郡主府又不是皇上賞賜給我們的。”
明淨愣在哪裡,不知說什麼好,他也明白長生的意思,雖然住在郡主府比住家裡好些,就不用再看到明清那張讓人噁心的嘴臉,但卻都不是自己的家呀,特別是他很清楚安陽郡主蠻橫刻薄,又不喜歡長生,就算不住在謝家住在郡主府隨大哥生活,長生並不會開心。
要得歡喜自在,除非有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家,可是他能給長生一個自己的家嗎?
看到他的樣子,長生卻後悔不該如此刺他,這個時代就是如此,父母離世後分家另居尚算愧對先人,何況還有嫡母在堂?要得分家另居,除非明淨步入仕途外放做官或者京官做得足夠大,可這也不是一朝兩日就能做到的,目前,他們只能寄人籬下了。
她有些愧疚地拉住明淨:“我們快進去收拾吧,你不是說午飯後就要出發去郡主府嗎?”
明淨點點頭,心情也有些沉重,反正山居鮮有人來,就不管不顧地拉起長生的手,兩人一起往家裡走,去老夫人那裡聽命,看她對婚事都有什麼安排。
剛走了幾步,錦姝卻滿面淚痕地跑了過來,後來跟着氣喘吁吁的滿屋和一臉無可奈何的明澈。
看到錦姝這付樣子,長生心疼得不得了,剛纔所有的不快立即煙消雲散,心裡眼裡就只有錦姝了。
她蹲下身子,抱撲到她懷裡就哭泣的錦姝,擦着她的眼淚,心知肚明她定是聽說了明澈要娶安陽郡主的消息不能接受,才如此狀態,長生清清楚楚地記得,姝兒一直就不喜歡安陽郡主。
可憐的孩子,剛剛與父親團聚,繼母卻要入門了。她嘆了一口氣,輕聲問:“怎麼呢姝兒?這麼大的孩子還哭?姑姑走時你都沒哭,這會姑姑不走了,你倒哭得這麼傷心?”(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