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發慌了神,一個勁地自責憋不住話,一邊流淚勸道:“傻孩子,你回去大不了不理他就是了,你又不是衝着他纔回去!你看看這被子褥子還有斗篷,就知道你娘多疼愛你,再說你外婆年齡大了,身子骨也不是很結實,你進宮後她整整哭了十幾天,整天唸叨着如果能再見你一面,死也心甘了,你好不容易纔出了宮,就忍心不見她們?好歹回家再做打算好不好?”
長生氣悶地坐下半晌才擡起頭,看着一個勁陪好話的王春發,撲噗一聲笑了,上前扶他坐下,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感動地說:“舅舅,我不回去又不是你惹了我,你不用着急,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愛憎分明,要不然別人還以爲我不知道好壞。舅舅對我好,我心裡都明白,你說的對,我不欠他周安生的,只有他欠我的,這些年我補貼家裡的,夠我吃幾十年,我自理直氣壯的,看他如何?再說家裡還輪不上他當家做主!”
王春發這才放下心來,笑着搖搖頭:“你這孩子,越長性子越烈,在宮裡磨了這麼多年也沒沉了性子,反倒一點委屈也受不得。放心吧,有你老舅在,你在家裡住不下去了就來舅舅家,別跟你哥一般見識了。”
長生反倒委屈起來:“舅舅說錯了,我在宮裡八年,什麼委屈都受過,要是受不過委屈,早就活不了了。我是受不了自家人的委屈!好不容易活着出了宮,原想回家再不用受委屈了,誰知還沒進家門就出這檔子事,我怎能不心寒?舅舅可知就是因爲接晚了,我才被那個高守仁纏上,如果不是你來接我,我一個孤身女子,誰知道路上會出什麼狀況?”
說着說着,想起自己在宮裡如履薄冰般的八年,眼圈兒一紅,忍不住哽咽起來。
王春發急了,又是哄又是勸,長生這才破啼爲笑,看看時間不早,就告辭去睡了,但卻說什麼也不肯明天回去,非要在晉陽再玩一天,王春發只得應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長生關上門,沉下臉坐在牀邊考慮問題,雖然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看得出這位舅舅是真心疼愛自己的,但她總覺得舅舅還是有所隱瞞,到底瞞了何事,她卻猜不透。
她想了想,既然家裡情況不象她想象的那樣,那就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決定清點整理好財物,有時候銀子比什麼都可靠。
小心地拆開衣襟,取出一張百兩銀票和返鄉文書放在一起,準備一回家就交給爹孃,免得被人看作是回家吃白食。
其他兩張也取出來折起來縫進包袱邊角里依舊藏好,銀票本來就是要縫在包袱裡,路上怕被人奪了去才縫進衣襟,衣服總是要常常清洗的,藏在衣襟裡並不方便。如果家裡實在呆不下去,二百兩銀子可以夠她生活好長一段時間。
她離宮時共帶了四十五兩碎銀子,經過一路上和花銷和採買,總共還剩二十九兩。長生決定取出十兩給舅舅,就憑他千里迢迢去接自己的這份情意,長生絕不會虧待他,再給母親十兩零用,剩下的九兩做自己私房錢,整張的銀票零花起來可沒那麼容易。
首飾比較值錢的有幾對金耳環和珍珠耳墜,金玉鐲子和金簪金釵金戒指等,還有七八件銀飾品,有宮女司臨行前發放的,有這些年主子賞的,還有出宮時關係親厚的姐妹贈的,都不是她自己置辦的。
長生的前世和今生都一直認爲,女人的首飾應該由男人買,除了宮裡配發的,她自己從來不買首飾。想了想,挑比較貴重的裝在小布袋裡,夾裹在換洗衣服裡仔細藏好,剩下的一部分用來裝點門面,一部分送人,就是想告訴有些人她雖然回宮了,但並不是窮光蛋。
第二天,兩人吃了早飯正在去逛街,夥計來報有人找一位叫周長生的姑娘,長生很不解,她在此地並不認識任何人呀?就請人進來說話。
很快夥計領着一個人進來,長生愣住了,來人竟是和她一路進京的那位小氣張狂公子的書僮墨兒,不過好歹算是熟人,長生笑了,連忙請他坐下說話。
墨兒看到長生花枝招展的樣子也愣住了,有些拘束起來,忸怩了一會從懷裡掏出二兩碎銀子放在桌上,有點羞愧地說:“那天不該收姑娘的銀子,墨兒抱歉了!”
長生看着白花花的銀子,想到這銀子高守仁已經還給她的,撲噗一聲笑了,復又塞進墨兒手裡:“墨兒莫非嫌我太小氣給的少了?是我自願給你,又怎能收回?我們同路而行也是緣份,快請坐下喝茶吧,再莫說什麼還銀子的話!”
墨兒卻堅決地不肯收回:“上次收姑娘銀子,是因爲不熟識,如今已成熟人,怎好再拿着,若相信墨兒的誠意還請拿回去!”
長生看了看他,確實是真心退還銀子,點點頭收回,私房銀子多二兩總不是壞事,卻從包袱裡取出鑲了一顆珍珠的綠錦繡大紅錦鯉的香囊遞給墨兒:“銀子我收回,但能相識總是緣份,這個送你,以後就當我是姐姐吧!”
墨兒看香囊香豔珍貴,本待不收,聽說姐姐二字,頓時歡喜起來,滿臉的感動,趕緊收起來小心翼翼地藏在懷裡,連連朝長生作揖,口稱“姐姐”,長生笑着說:“墨兒倒是個實誠的好孩子,比你家那個小氣張狂、又喜歡偷聽別人講話的公子強多了!”
墨兒臉刷地通紅,爲難地低下頭去,長生看出有異,笑着問:“我記得墨兒是個口齒伶俐的人,今天怎麼吞吞吐吐的?”
墨兒擡起頭,鼓起勇氣說:“我若說了,長生姐姐不要生氣,我也是被逼的。”
長生直覺跟那位小氣公子有關,暗罵他陰混不散,臉上仍是笑容可親:“我答應你不生氣,快說吧。”
墨兒這才鼓起勇氣:“我家公子說姑娘伶牙利齒又識文斷字,回鄉做村婦太可惜了,他大發善心給姑娘指一條好路子,說我笨手笨腳的服侍得不好,不如姑娘去給他做個侍墨的丫頭,保證吃香的喝辣的,他不嫌棄姑娘腰身粗。”
王春發怒了,騰地站起來:“這小子真無禮,他是什麼東西?敢滿口污言穢語!我外甥女好不容易不做宮女還鄉,又去給他做丫頭,別說他是富貴人家,先問問我的鞭子應不應!”
長生卻笑了,豎子無禮,明明知道她絕不願意卻故意派墨兒來說,還強調她腰身粗,不就是爲了氣她?若真生了氣就着了他的道兒,不就是一個慣壞了的公子哥兒,可惜了一幅好皮囊,不理他就是了。
“舅舅彆氣,豎子無禮,咱不理他!墨兒,回去告訴你家公子,姑娘我回鄉去了,不陪他玩下去了。他的皮囊是好,不過讓他先修品行再讀書,別污了聖賢書,也別對不起爹孃生下的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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