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醫院都是人滿爲患的,婦產科也不能太冷清。總有一些患者圍了醫生問這問那,這地方就沒有了隱私觀念和自我保護的意識。醫生都是當着人的面問女患者:是初次懷孕麼?流產過嗎?是未婚先孕還是超生了?
這些話題都讓不是患者的人感到不舒服。但是,馬蘭想起自己那年懷孕流產結識的那位王大夫,顧不得這種不舒服,還是勇敢地往前闖。
其實,馬蘭那年流產並非是學習電腦害怕輻射的原因,而是她與教電腦的老師一夜情中上了,幸虧那電腦老師認的這麼個婦產科王大夫,
乾脆利落的就把那個孽種除掉了,這事兒,竟然會瞞過了那位久闖江湖的丈夫。
王大夫在自己的診室看到馬蘭進來,第一句話就是:“怎麼了?又不幸中獎了?要我妙手回春,替你上領獎臺?”
“不是,我需要你的妙手丹青。”馬蘭見到他與自己開玩笑,也開玩笑回擊了他。
“是要我妙手回春吧?哈哈!”王大夫伸出手來,做了一個喂謝的掏肚子的動作。
“真的是妙手丹青。寫一張產前抑鬱症的診斷書給我。”馬蘭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你要那個幹什麼?再說,沒有化驗單,怎麼證明你懷孕了?”王大夫公事公辦。
“面子事嘛!”說着,馬蘭看看周邊沒有人,將一千元的紅包塞到了白大褂下面的褲兜裡,那兒是她熟悉的位置。
王大夫也沒有繼續推辭下去,而是開始了妙手丹青……將一切做完,才擡起頭問她:“怎麼想起開這種證明?你想要泡病號嗎?”
“胡說八道!我是個個體戶,泡病號等於泡我自己沒飯吃。”馬蘭反駁了他。
“那……”王大夫不解了。
“我表哥是個複員軍人,如果證明了我表嫂有這病症的話,他就可以被照顧安置工作。”馬蘭也不隱瞞事實,直說出來。
“要是那樣的話,我就等於辦了一件大好事。不要忘記我的恩德喲!”王大夫剛剛說到這兒,就見到門被推開,一個少女模樣的人疼痛的吱呀呀亂叫着,被家裡人攙扶着走了進來。
“好了,我去開藥了。”馬蘭見來了患者,連忙舉起手裡的處方箋,離開了。
馬蘭在王大夫那兒得到了那個診斷書,心想這可不能隨隨便便的交給霍帥。如果不作弄他一下,到那個小旅館裡就把東西交給他,也太便宜他了。
她走出醫院,就打了手機給他,“霍帥,出來,跟着我去魯北賓館。”
“魯北賓館,去那兒幹什麼?”霍帥一聽就明白了,魯北賓館是火車站前有名的野鴛鴦賓館,如果不出意外,這馬蘭十有八九是要作弄自己了。
可是,想想他需要的那張診斷書,想想自己正需要人家。他二話不講,立刻答應下來。
來到馬蘭開好的房間裡,霍帥第一句話就問:“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哪件事兒?難道說,你和我在一起,除了辦事,就不能幹別的事了麼?”馬蘭對他的這句話顯然是不滿意。
“那麼,你需要我做什麼?”霍帥心裡話,你現在要我幹什麼我都不能反對的。
“我需要你把小時候欠的帳還給我!”說着,馬蘭就掏出了那張診斷書在他面前揚了揚,“如果你不答應,就別想得到它。”
“小時候,我欠你什麼帳了?”霍帥實在不知道她這筆帳指的是什麼?
“什麼帳?風流帳、夫妻帳!”馬蘭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話。
“小時候我們除了玩兒就是玩兒。哪兒來的風流帳?夫妻帳?”霍帥猜測,她這話,大概是說的小時候孩子們玩“過家家”遊戲的事。
那時候,一旦小夥伴們玩這種遊戲,馬蘭就要求霍帥做她的新郎官,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時候的霍帥,一心一意的與大丫好;常常把馬蘭給拒絕了。
這樣,馬蘭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選擇那個她不怎麼看好的二賴子。難道說,對這種兒童時期的荒唐事,馬蘭還記憶猶新?
“馬蘭,咱們這麼大了,還要玩那種小孩子的遊戲麼?萬一弄假成真了,你怎麼收場?”霍帥想,面對這種事兒,自己不隨合恐怕是不行了,只得嘻嘻哈哈的陪她說笑話。
“弄假成真怕什麼?你看看,二賴子和大丫,不早就弄假成真了麼?這事兒,你上哪兒說理去?”
“你爲我辦了這麼大的事,現在,不管你要我幹什麼,我都照辦!”霍帥說着,現出一副服服帖帖的神情。
“嘻嘻,那,我先洗澡了。一會兒,你也要給我洗乾淨。”
馬蘭聽了霍帥的話就抿着嘴吃吃地笑,半晌才嬌羞的脫下外衣,然後抱着衣服走進洗浴間,霍帥看到她那副樣子,搖頭抱怨道:“這裡又沒外人,裝什麼羞嘛。”
嘩嘩……裡面的水聲響成了一片。霍帥聽着裡面密集的水聲,童年的回憶涌上了眼前——農村廣闊的天地裡,他們的學前生活基本就是嬉戲田間,
在天真的童年裡,既然他們常常玩那種“過家家”、“娶媳婦”的拙劣遊戲,那麼,他和馬蘭之間,怎麼會那麼的清白無暇?
夏日,一望無際的魯西北平原上。霍家村的十畝良田裡。
太陽晃晃悠悠在天上浮動,雨開始下得有聲有色。
整個天空,像巨大的冰塊在融化,陽光普照,那粗細均勻的雨絲,一根根,皆爲金色。無一絲風,雨絲垂直而降,就像一道寬闊的大幕,輝煌地高懸在天地之間。
這是一個愛下雨的季節,尤其愛下這種奇怪的太陽雨。
孩子們都跑回家了,唯獨他們跑到這池塘邊上。雨絲,像是在天上織布,這塊布將他們包圍起來。
這池塘邊,除了幾頭吃草的牛,似乎就只有他們這兩個孩子。
他們的衣服已完全淋溼了,緊緊地裹在身子上,頭髮被雨水沖刷後,貼在腦門子上。
雨涼絲絲的,使他們感到非常的愜意。滑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再跑。奔跑使他們感到十分的刺激。馬蘭的一雙小鞋已經跑掉了,此刻,霍帥正一手一隻替她拿着。
天空完全是透明的,金幕萬道,但卻一目萬里。霍帥覺得有點兒怪,剛纔跟隨自己的,本來是大丫,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麼換成了馬蘭?
蘆葦、樹木、花草,被雨水洗盡塵埃,色澤新鮮,並都泛着淡金色的亮光。幾隻鳥兒在雨幕中穿行,翅膀的邊緣也鑲了金邊。他們咯咯咯地歡笑,用手在眼前不停地揮舞着,彷彿在撩開永遠也撩不盡的金絲金縷。
有風從池塘上吹來,一時金線亂舞,風大時,雨絲碎成紛紛流螢,又如金屑在空中四處飄揚。
後來雨大了,他們在池塘邊的一棵很大的老槐樹下停下了腳步。
老槐樹枝繁葉茂,冠如巨傘,直徑竟有五六丈。說來難以令人置信,這“傘”下除了很少幾處有雨滴外,大部分的空間裡,竟不見半星雨絲。
一塘荷葉,經雨水浸潤,清香隨風飄向四周。
兩個孩子感到身上有點兒涼,心裡有了回家的念頭,但朝“傘”外一望,卻是萬重的雨,知道一時回不去,也就不再想着回家的事。
馬蘭既冷,還有點兒怕,便緊緊地挨着霍帥。
霍帥說:“脫掉衣服,就不冷了。”
說完,就將衣服從身上剝下,晾到了一根垂掛下的樹枝上,果然覺得暖和了許多。
馬蘭卻一時沒有脫掉衣服,用胳膊抱住自己,微微有點兒抖索。
兩個人大聲說着話,純淨的童聲飄蕩在雨幕裡。
後來,他們蹲在了塘邊。
涼匝匝的水中,荷葉的陰影下,有魚兒在遊動;一些螺狀的東西吸附在荷葉的莖上,看上去煞是可愛。
霍帥輕輕一搖動荷葉,魚一忽閃不見了,而螺狀的小東西也從荷葉的莖上脫落下來,一閃一閃地沉入寶石藍的水底。